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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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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下影道:“我现在只担心一件事。”
    芬芳夫人问:“何事?”
    梅下影说:“莫翛然为何要离间建宏帝与刘坦渡的关系?”
    若非莫翛然将刘彦盛的尸体完好无损地送到南境,刘坦渡还不会这么死心塌地跟着北地走。毕竟,刘坦渡刚开始并不知道刘夫人这些年来一直没有与北地断绝往来,也不知道刘焕的真正身世。
    芬芳夫人问:“不好吗?”
    梅下影呢喃道:“塞翁得马,焉知非祸。有时候,好事不一定是好事。”
    *
    楚少阳变装成老头,刚刚进入江陵地界,刘家、傅家、四方商盟……整个江陵便都知道了。
    刘家很给面子的没有揭穿,傅希言则无此顾虑,促狭地送了一只弹弓过去,很快,对方就找上门来了。
    楚少阳上门的时候,傅希言正趴在桥上看傅贵贵追鸭子。
    鸭子们腿短,跑不过傅贵贵,但它们会泅水,扑通扑通下水后,傅贵贵只能在岸边骂骂咧咧,傅希言虽然听不懂,但他看动作,应该是在说“等老娘会飞你们就死定了”。
    楚少阳来时,脸上还贴着灰白的胡子,额头眼下的皱纹都没有取下来,看着甚为沧桑,尤其和容光焕发的傅希言站在一起,更是对比强烈。
    楚少阳看着阳光下,他熠熠生辉的俊美侧脸,心里酸溜溜的:“没想到当初我还领先你半步,如今已经望尘莫及了。”
    傅希言回头:“会不会领先的那半步就是你的错觉。”
    楚少阳:“……”
    傅希言说:“你为什么贴着胡子?”
    楚少阳说:“我奉陛下旨意,前来暗访。”
    “你想瞒过谁?”
    “自然是刘家。”
    傅希言叹了口气道:“连我都知道你偷偷摸摸进城,你哪来的自信能瞒过刘家?”
    楚少阳:“……”
    看他沮丧的脸,傅希言安慰道:“没关系,大家都是打工人,业绩好不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执行老板的计划。”
    楚少阳疑惑道:“什么意思?”
    傅希言一脸认真地出谋划策:“意思就是,你可以继续保持现在的妆容,哪怕刘坦渡站在你面前,指着你的鼻子喊你的名字,你也要死不承认,硬撑到底!”
    楚少阳:“……”要不是有求于人,他现在扭头就想走。
    “我听说刘焕陷入了昏迷。”
    傅希言说:“我也听麻大夫说了。”
    楚少阳暗暗记下了“麻大夫”这个人,道:“若是如此,那就不需要傅小姐在新婚之夜下毒了。”本来的下毒计划是为了造成刘家慌乱,然后对刘坦渡下手,可如今下毒已经没用了。
    他说:“你不想你的姐姐嫁给一个昏迷不醒的废人吧?”
    傅希言贱兮兮地问:“怎么,你想嫁?”
    楚少阳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只要赶在婚礼之前,杀了刘坦渡,让傅千户接管南境,这桩婚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傅希言点点头:“有秦岭老祖出手,自然马到功成。”
    楚少阳低声下气地问:“怎样才可请动裴少主?”
    傅希言说:“我可以。”
    楚少阳眼睛一亮。
    傅希言道:“但你请不动我。”
    ……
    楚少阳这次真的没能忍住,直接扭头走了,傅希言还笑眯眯地在后面挥手,可楚少阳走了一半,又掉头回来。
    他道:“我愿迎娶令姐,即使无子,也终身不纳妾。”
    论样貌,楚少阳倒也过了及格线,但傅希言并不看好。傅夏清真正喜欢的是文人才子,楚少阳走的是武道,而且走得还不怎么样。
    楚少阳显然看出他眼中的嫌弃,磨牙道:“你该知道,流言向来苛刻女子,令姐二嫁不成,再论婚事,怕是难上加难。”
    傅希言闻言,顿时不乐意了:“你今日拿终身大事谋求帮助,焉知明日不会拿我姐姐谋取其他?我姐姐的婚事再难再坎坷,也要你情我愿,绝不是一场你予我取的交易。”
    第157章 有人要挑拨(上)
    楚少阳终究没有在傅希言这里得到承诺,可他的动作并未就此停止。因为被揭穿了身份,他干脆换回了本来面目,明目张胆地在城中行走,结交官员,打探消息。
    他身上挂着奉使的头衔,在刘坦渡将“反”字刻额头上之前,这江陵城中,便是哪里都去得,被登门拜访的自然是战战兢兢,没有被拜访的也是忐忐忑忑,怀疑是不是建宏帝对自己有所看法,才故意忽略了自己。
    总之,他凭着一腔蛮力胡干,倒是将江陵这一池浑水搅和得越发看不见底。
    三月初五是清明,却忌安葬。
    傅家人在外地,扫墓祭祖不用想了,郊外踏青傅希言也有心理阴影,宁可关在家里看傅贵贵赶鸭子。
    也就是这一天的下午,代表皇帝的正奉使车辇终于进入了江陵城,一直没有动静的刘坦渡也终于出关,带领江陵众官员至城门相迎,傅辅、傅轩都在欢迎之列,难得双方见面,言笑自若,不见阴霾。
    傅希言、裴元瑾在旁边的酒楼看热闹。
    看到张阿谷从马车上下来,傅希言有些怀念:“上次见他,他还是个矮子,我还是个胖子。”
    裴元瑾说:“他现在也没有长高。”
    傅希言叹气:“是啊,追求进步的只有我。”
    张阿谷代表的是皇帝,连同刘坦渡在内,众人都是恭恭敬敬,若非知道内情,只怕连傅希言都要被着宾主尽欢、夹道欢迎的场面给糊弄过去。
    看着众人簇拥着张阿谷的车辇缓缓离开,傅希言一把抓起盘子里的花生米塞入口中,边咀嚼边道:“好戏要上场了。”
    傅家虽然拿了主角的戏份,可如何发挥,还要看皇帝遣派的导演,而刘家同为主角,还身兼编剧,他们同时登上戏台时,好戏才真正开锣。
    不过他们没有好事地追上去,撵在屁股后面追踪,而是和裴元瑾一起回了家。
    裴元瑾与鹿清论道后,就轮到傅希言。
    寻找“遁去的一”实在不是康庄大道,早知道如此,他当初就该选择“人前显圣”,每到要升级的关卡,就拿出一套奥数题,在万众瞩目下徐徐算来,看着众人膜拜崇敬的眼神,内心唯一的遗憾就是:我恨我是我自己,不能旁观自己霸气侧漏。
    为了让他感受穷途末路,这些日子他都在被鹿清吊打。嗯,裴元瑾还是有底线的,没有亲自上演“家暴”。饶是如此,也够傅希言喝一壶的了。
    他虽然每天唉声叹气,却也知道有武王做陪练实在不可多得,每天摔摔打打,也是咬牙硬挺。
    可恨鹿清还说风凉话:“当初你一言点醒我,怎么轮到自己,就举步维艰了呢?莫非这就是医者不能自医吗?”
    虽然他的感慨出于是真情实感,可是落到傅希言的耳朵里,只能说是初春的天气,好凉爽的风。
    他说:“我点醒你,当然是因为我说了你从来没有想过的道理。而我的道理都在我的脑袋里,当然不可能点醒我自己。所以,这时候你真正应该检讨的是你自己啊,为何不能投桃报李,说出一个令我茅塞顿开的大道理呢?”
    鹿清呆住,继而自闭。
    傅希言得胜归来,却并不高兴,即便口头上击退了鹿清,本质的问题并没有解决。而且,随着裴元瑾在南虞的战绩流传日广,他日后遇险的机会越来越少,一旦遇到,必然是莫翛然这样的生死大关。
    裴元瑾看他垂头丧气,递了一本书给他。
    傅希言愣愣地接过来。
    这是什么版本的小黄书,竟然印刷得这么大?
    裴元瑾道:“心境顿悟不一定是亲身经历,也可以是读书的感悟。”所以他常年看书,倒不是喜欢,只是在书海中追求灵光一闪的机缘罢了。
    傅希言合拢书,若有所思道:“感悟也不一定需要读书,也可以吹玻璃。”
    “何谓玻璃?”
    “就是需要高温煅烧……加入草木灰可以降低二氧化硅的熔融温度……”傅希言自言自语了一会儿,默默地拿起裴元瑾递过来的书看了起来。
    但是和谐平静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傅希言第一行字刚看到第六遍,门房就来禀告,芬芳夫人派人相请。
    “一枝梅”邀约之后,傅希言就没再去过那座私宅。口腹之欲虽然重要,可每每想到一道道美味佳肴的背后可能隐藏着莫翛然的阴冷注视,再饥不择食也要大倒胃口。
    可芬芳夫人这次邀请的理由实在叫人很难拒绝。
    “来人在府里大闹,夫人实在喝止不住!”小丫鬟急得鼻头都红了,泪珠挂在眼眶里,欲掉不掉。
    十二三岁的丫头,实在是很不错的说客人选,可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芬芳夫人的私宅又是个很特别的地方,他不得不谨慎一些:“以前客人闹事,夫人是怎么处理的?”
    可别说以前没有客人闹事,这世间的二百五不可能今天才开始有。
    丫鬟踌躇了下,道:“以前是商盟的人出面。”
    傅希言说:“那今次为何不请他们了呢?”
    丫鬟抬头看了他一眼,带着几分幽怨,但很快低下头去:“夫人将院子送给了主人,主人没有加入商盟,自然不能再去请商盟的人了。”
    换而言之,芬芳夫人原本的靠山是四方商盟?
    莫翛然是太史公的杀子仇人,四方商盟怎么可能与他有关系?
    傅希言迷糊了,却也激起了对芬芳夫人背后来历的好奇。如果不是莫翛然,她背后会是谁?与四方联盟相关的,刘坦渡?北地联盟?
    他更好奇谁在这节骨眼上想不开地跑来闹事。总不会是今天刚抵达江陵城的张阿谷吧?
    好奇心一起,他就知道今天这一趟,自己非走不可了。
    *
    傅希言认为,张阿谷的来临会让江陵纷乱的局面变得更加混乱,然而事实恰恰相反。张阿谷像是一张筛子,有他轻轻摇摆,细沙纷纷漏网而过,往日沉在沙中的石头便不得不露出头来。
    刘坦渡如今便站在这张微微晃动的筛子上。只是,他到底是细沙还是石头,却连自己都没有下定决心。
    ……就算全天下都认定他是反贼,其实他依旧没有做好准备。可惜知道这一点的,只有他自己和刘夫人两个人。
    昨晚,他们站在小佛堂外,对着夜空欣赏那一轮既不圆满也不明亮的月亮。
    夫妻多年,他们相处的次数寥寥无几,更不要说袒露心扉。最近的一次,还是自己刚刚获知兄长的死另有内情,她陪着自己坐在池边的长廊里,对着凄凄寒雨,喝了一夜闷酒。
    酒醒之后,他还是要面对人生,面对自己为杀兄凶手卖命的现实。就是这时候,她提议了另外一条路。
    一条脚下荆棘密布,走过去却可能荣光加身的路。
    她问他:“你听过秦步吗?”
    他自然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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