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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 第3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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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瑞凑到她耳边低语:“这是在菩萨眼皮子底下,咱们正经些,回家再说。”
    他以为她抠他手心是在做什么?!她是这么没分寸又急色的人吗?!
    谢慕林忍气白了他一眼,扭开头去,懒得跟他计较。
    静明师太——朱瑞的亲生母亲李瑶枝姨娘,住在慈云庵边上一个单门独户的小院子里。院子不大,院中种了一棵高大的银杏树,此时树叶还是绿的,只是有部分略微发黄。一阵风吹过来,树叶便沙沙作响。
    这里很是清静,小院子几乎是在道路的尽头,少有人来。院中正房是佛堂,供着菩萨,常年燃着佛香,味道并不呛人,闻着倒是令人很快就心情平静下来。
    静明师太就在佛堂里跪着念经,闻见脚步声,她缓缓回头望过来,微微一笑:“你们来啦?”说罢又慢慢转回头去,缓缓起身。
    朱瑞上前扶她,谢慕林只略迟一步,也跟了上去,扶住了她另一边手臂。
    静明师太微笑着拍了拍他俩的手,示意佛前的供桌方向:“正好,我今儿一大早就在跟小姐说呢,瑞哥儿娶了媳妇,定要来给小姐上炷香的,只不知道你们几时才会到,兴许明天、后天才能来。没想到你们今儿就到了。既如此,就过来给小姐上炷香吧,告诉她在天之灵,瑞哥娶媳妇了,叫她也喝一杯媳妇茶。”
    说罢静明师太便唤了一声“惠能”,随即便有个年纪轻轻有几分清秀的尼姑端了两盏茶过来。
    朱瑞看到这尼姑,似乎有些震惊,但没有多说什么,便对静明师太说:“姨娘,我先跟媳妇给您行礼,一会儿再给义母上香。”
    但静明师太很坚持:“先跟小姐见礼,才合规矩,怎能把我放在小姐前头呢?”
    朱瑞抿了抿唇,不大高兴了。他知道生母如今钻了牛角尖。明明他认萧大小姐萧明珠为母,只是权宜之计罢了,目的是为了救下生母,免得皇帝以生母李瑶枝曾经做过萧明德名义上的妾为由,便觉得她名声不洁,易引人闲话,索性直接赐死了事。只要他名义上不再是李瑶枝的亲生儿子,那么养母嫁过什么人,便不再重要了,反正她只是养育了他而已。
    可既然是权宜之计,那便是哄外人用的。他们自家人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又怎能真把李瑶枝视作养母,却将死去的萧明珠放在前头?!李瑶枝却好象渐渐有些神智不清,好几次都说错了,将他当成了萧明珠亲生的儿子,反觉得自己只是朱瑞养母,实在叫朱瑞心里难受不已。
    如今朱瑞新婚,头一次带着新婚妻子来拜见亲生母亲,静明师太竟然又将萧明珠摆在了自己前头,坚持要让儿子媳妇先给萧明珠的牌位行礼,朱瑞心里就觉得难以接受了。
    静明师太又催了他一回,但朱瑞只犟在那里不动,母子俩竟然僵持住了。
    第1245章 迷局
    谢慕林看着朱瑞与静明师太僵持,心中不禁大摇其头。
    静明师太确实有些神智不清的模样,但也有可能仅仅是犯了执拗而已。朱瑞平日里聪明又通晓人情世故,怎么今天反倒犯起了牛脾气?母子俩这般犟下去,对双方有什么益处?还好在这院子里没有别的外人,除了静明师太与朱瑞母子俩,就是她这个新媳妇,以及一旁奉茶侍立的女尼。看朱瑞方才的模样,这女尼显然也是他们母子的熟人,应该是信得过的。今天这件事,别叫外人知道了才好呢。
    谢慕林出声道:“师太,瑞哥,能不能请这位小师傅再去倒两盏茶来?我们今日横竖是来向长辈敬茶的。萧大小姐与师太都是我们的长辈,一位是瑞哥的生母,一位是瑞哥的义母,哪一位我们都需要敬着,索性也不分什么先后了,一同行礼敬茶,岂不省事?师太饮了瑞哥与我敬的茶,再替萧大小姐受了另一杯茶,这样妥当吗?”
    静明师太有些迟疑:“这……”她一向把自己摆在旧主萧明珠之后,断不会生出与后者平起平坐的心思。但如果从她与萧明珠分别是朱瑞的义母与生母的角度而言,一同受两个孩子的敬礼与敬茶,确实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便是大小姐在世,也会拉着她一同坐下,受两个孩子的礼的。
    静明师太松了口,朱瑞抿了抿唇,脑子也冷静下来了。他明白新婚妻子的提议是目前比较合适的应对之法,可以说服生母别再犯执拗了,且把今日的过场了结了再说。可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他已经尽自己所能地孝敬亲生母亲,为什么她的所有决定都与他期待的背道而驰呢?就算她真心要出家修行,也没必要真把他推给别人做儿子吧?!即使再怀念旧主,也没有把亲生儿子舍出去的道理。他也愿意敬着义母,四时祭祀从不敢遗忘,但他断不会把义母摆在生母前头去,更不会将错就错地真将义母认作亲生母亲。姨娘她到底是怎么了呀?!
    女尼又倒了两杯茶过来,谢慕林拉着朱瑞在萧明珠的牌位前跪下,静明师太就站在他们前方稍稍偏一些的位置,勉强算是与牌位一同受了新人的礼。
    朱瑞看到生母站得太偏,简直就是习惯性地把自己摆在了萧明珠牌位的从属位置,一度暗生怒气,可看到静明师太面上真心喜悦的表情,他又迟疑了,不想因为这一时的怒气,破坏了生母的好心情。
    静明师太大约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她看着朱瑞与谢慕林在自己和旧主萧明珠的牌位面前下跪,口称拜见亲长的话,心中愉悦无比,只觉得这辈子最大的夙愿已然得偿,她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她面带微笑地接过了儿子与新媳妇敬上的茶水,先奉到萧明珠灵前,等到两个孩子第二次敬上茶水,她方才自己喝了。
    喝完之后,她还面带笑容地将两个孩子拉起身:“你们结缘多年,如今总算结成夫妻了。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们有这样的缘份,应该好好珍惜才是。将来好好过日子,遇事有商有量,不要为了点小事就争吵不休。只要你们过得平安喜乐,大小姐与我就心满意足了!过得一两年,你们再给大小姐生个孙子孙女儿,带来给大小姐看看,大小姐一定会很高兴的!”
    朱瑞抿了抿唇,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只低头道:“姨娘放心,儿子与儿媳会好好过日子的。”谢慕林也跟着应声。
    静明师太高兴地笑了。她眉眼间满是心满意足,仿佛现在就是她人生中最喜悦的时刻。看着她这模样,朱瑞还能说什么呢?
    谢慕林见朱瑞比平日都要沉默许多,等到静明师太拉着他们到旁边厢房里坐下说话时,便主动担当起了聊天的职责,问候静明师太的日常起居、身体健康……得知一切都好,静明师太还觉得自己腿脚硬朗,比从前在京城时都要康健几分,谢慕林也不由得生出无语的感觉。
    只是,看到静明师太如今对话如常的样子,她说自己身体健康、精神很好,似乎也不是谎话?
    侍候在静明师太身边的女尼,原来是师太从前在将军府时的大丫头之一,俗家名唤翠鬟,不过如今已经跟着主人出家,起了个法号叫惠能了。她原本是与另一名叫绿腰的丫环一同在庵堂里侍候静明师太的,并未出家,但前不久,静明师太知道朱瑞即将成婚,把绿腰打发去燕王府服侍他,只留下翠鬟,后者便索性剪发出家了。朱瑞此前并不知道这一切,上回来慈云庵接生母去古家参加婚礼,也没见到惠能,刚刚看到她一副女尼打扮,才会感到吃惊的。
    惠能为朱瑞与谢慕林介绍了许多静明师太的日常起居情况,大夫固定时间来请脉,近一个月来几次请脉的结果,她也记得很清楚。静明师太的身体状况确实还不错,早前曾经生过一场病,但如今已经大好了,没有什么后遗证。除了她言谈间动不动就把朱瑞说成是萧明珠的儿子以外,她整个人看来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朱瑞勉强维持着笑容,与谢慕林一同陪静明师太说话,直到后者开口让他们离开为止——因为师太每天固定为旧主萧明珠念经祈福的时辰到了。
    朱瑞拉着谢慕林离开了慈云庵,一路上都十分沉默。谢慕林看着他的模样,知道他的心情一定不好。
    如果静明师太真个有健康问题,是因为神智不清,才会把儿子搞错,也就罢了。可现在她身体健康,神智清醒,只在儿子的问题上犯糊涂,这就有很大问题了。
    今天又没有外人在,完全没必要在人家假装,谢慕林这个新媳妇也是知情人,静明师太何必还要坚称萧明珠才是朱瑞的生母?!难不成真的是谎话说得久了,她便也认定谎话是真话了吗?!
    亦或者……她其实并没有说谎话,事实就是她所认定的那样。只不过是朱瑞习惯了将她视作生母,才会不愿意接受事实?
    谢慕林忍不住再侧头看了新婚丈夫朱瑞一眼,见他没有跟自己谈话的打算,便决定闭上嘴,暂时不要提起这个敏感的话题。
    第1246章 私语
    “原来如此,你姨娘说了这样的话么?”燕王听完刚回王府的朱瑞与谢慕林报告他们的慈云庵之行后,面色平静地说,“她这些日子神智越发不清醒了,偶尔就会发发癔症,你们别跟她计较,往后无论听到她说什么,顺着她的口风来就是了,只当是尽孝心吧。”
    谢慕林听了公公这话,下意识地就觉得不妥,扭头一看朱瑞,他果然皱起眉头来了。
    静明师太虽然在萧明珠与朱瑞的关系上,容易犯拧,流露出一股“自说自话”的气质,但在其他事情上,她是神智清醒的,可以跟人正常对话。若说这样状态下的她是在发癔症,叫朱瑞这个儿子如何能接受?
    幸好燕王妃接下来马上做了补救:“其实瑶枝就是心里那关过不去!她与萧家姐姐从小儿一块长大,明为主仆,实则比亲姐妹都要亲。当年她亲眼看着萧家姐姐出事,连孩子都没保住,伤心得恨不得当时就跟着去了!若不是顾虑到瑞哥儿你还需要照顾,她是真的会这么做的。如今你长大成人,又认祖归宗,还娶了个好媳妇,小两口恩恩爱爱地去给瑶枝请安敬茶。
    “她心里欢喜之余,自然忍不住为萧家姐姐难过起来,想着萧家姐姐在世时对她那么好,如今却连个血脉后人都没有,身后凄凉……她从前什么事都做不了主,连祭拜萧姐姐,都要偷偷摸摸行事,如今不必再受拘束了,她便想着要尽自己所能地替萧姐姐弥补这个遗憾。可她身无长物,又出了家,能有什么法子呢?也就只有让你这个儿子去替她供奉萧姐姐的身后香火了……”
    燕王妃恳切地对朱瑞道:“你姨娘这辈子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件事了。她一辈子都在内宅生活,也没什么大见识,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能用这种糊涂法子。你一向最孝顺她,就别跟她计较了,只管顺着她的意思来就是。她并不是不认你这个儿子了,只是不忍心看到萧姐姐身后凄凉而已。而除了你这个亲骨肉,又还有谁能帮她弥补这件憾事呢?”
    朱瑞此时已经红了眼圈,低头顺从地说:“王妃说得是,是我不该犯了拧,明明知道姨娘的心事,却还是要跟她对着来。”
    燕王妃微笑道:“也难怪你心里会难过。今日不比平时,是你头一次把新媳妇带去慈云庵与她见礼的日子,她却在新媳妇面前这般行事,也不怕吓着了你媳妇。不过,也正是因为你姨娘早就把你媳妇当成了自家人,不与她外道,才会毫无遮掩的意思。你回头好好替你姨娘跟你媳妇说清楚,别让你媳妇误会了。”
    谢慕林忙笑着表示:“郡王爷已经跟儿媳说清楚了,儿媳不会误会的。”
    燕王妃笑着对她道:“好孩子,我知道你最是有孝心的。瑞哥儿姨娘是个好脾气好性子,就是容易在萧家姐姐的事情上犯倔,旁的都好说话。你也别计较,闲时多去瞧瞧她,给萧家姐姐上炷香,陪瑞哥儿姨娘吃顿斋饭,便是听到她说什么奇怪的话,只当没听见就好了,也别跟旁人透露。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来问我。”
    谢慕林忙起身行礼应了是。
    朱瑞看起来已经疑虑尽释,与新婚妻子谢慕林一同陪燕王与燕王妃用了晚餐,便行礼告退了。
    只是离开燕王府正院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就变得严肃起来。
    他不相信,姨娘一再把萧明珠说成是他的生母,仅仅是因为燕王妃说的那些理由而已。
    若姨娘只是要他多敬着义母些,不要忘了义母的身后香火,他当然不会有任何迟疑。可若姨娘是打算直接否定他这个儿子的存在,非要说义母才是他该敬着的母亲,那他就无论如何也不能做个糊涂儿子了!
    他得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才行!
    只不过……
    朱瑞犹豫地看了与自己并肩前行的新婚妻子谢慕林,觉得这些事,暂时不要告诉她比较好。他做了十几年的萧家庶子,从不觉得自己的身份有什么问题,可忽然间,爹不是他爹了,他成了燕王之子。如今,竟然连娘都不是他的娘了么?!他到底成了个什么人呀?!他怎么好意思,在自己都还懵然不知真实的时候,就贸然将妻子拉进这个谜团中,让她也跟着操心?!
    朱瑞与谢慕林离开后,燕王的心情也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
    燕王妃岳氏见状,先是若无其事地把女儿哄走了,又示意吴琼叶去办几件事,然后才摒退左右,来到燕王身边坐下,握住了他的手。
    “王爷。”燕王妃顿了一顿,“你别生瑶枝的气。她只是有些心急。”
    “她这仅仅是心急而已么?!”燕王忍不住高声质问,但随即顾虑到外头可能会有人听见他的话,只得又把声量压了下去,“你我并不是没有劝过她,你前些天还打发琼叶过去提醒她了,但她还是固守己见,见新媳妇头一回就来这么一出,她是生怕自己没吓着孩子们?!”
    燕王妃抿了抿唇,温柔地低声道:“王爷,瑶枝一个人熬了这么些年,她真的很不容易!她如今越是看着瑞哥儿成家立业,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她就越是盼着瑞哥儿早日知道自己的亲娘是谁,好以亲生儿子的身份,给萧姐姐上一炷香,以慰萧姐姐在天之灵!还有那个孩子……瑶枝当年没了那个孩子,也是痛不欲生……”
    一听到妻子说起孩子,燕王的怒火一下就完全消失了,整个人忽然冷静下来,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难过:“那个孩子……是我想得不够周全,疏忽了……”
    燕王妃摇摇头:“若不是曹后派人行刺,惊吓了萧姐姐与瑶枝,那个孩子是能保住的,如今也有瑞哥儿这么大了,也一样能娶妻生子,继承我们燕王府的事业。王爷当年忙着守卫边疆,与敌军交战,也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只以为她们主仆在山上是安全的,皇上自会派人保护,萧明德也不会丢下亲妹妹不管……谁能想到,曹后竟如此丧心病狂呢?!
    “只是……王爷与我想起那个孩子,尚且伤心不已,更何况瑶枝是孩子的亲生母亲,怀胎七月……她心中的伤痛与怨恨只会比我们更深!这些年,若不是为了瑞哥儿,只怕她早已跟着萧姐姐与孩子去了。如今她又出了家,青灯古佛地,一心要为萧姐姐与孩子祈福。她只是盼着瑞哥儿能早日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罢了,王爷又何必苛责她呢?!”
    燕王欲言又止,看着妻子哀求的眼神,他只能无奈地扭开头去:“罢了!”
    第1247章 仆从
    谢慕林与朱瑞回到自己的住处,先行洗漱,再换上家常衣裳,聚在一处说些家常。
    朱瑞把自己身边侍候的人都喊了过来,与谢慕林这位新主母见礼。
    他回燕王府的时间不长,正式成为永安郡王的时间更短。从前在萧家近身侍候的人基本没有跟过来的,军中又没有奴仆这一说,即使有个小兵替他这个小武官处理些庶务,那也是军队的人,不会跟着他回燕王府来。因此,朱瑞身边算得上是近身侍候的人并不算太多,索性连带负责管理他名下产业的古东山、翠蕉夫妇也一块儿过来了。
    这么一算,前来拜见谢慕林的就有:负责朱瑞郡王府外务的大管事卢利昌,二管事古东山及其新婚妻子赵翠蕉,负责管理府外产业的管事王风以及他的妻子绿腰,内院总管事古娘子,朱瑞婚前近身侍候的两名大丫头同喜、同贵,以及一名负责内外院之间传话跑腿的小内侍,名叫邓吉祥。
    至于其他粗使仆从,以后谢慕林会见到的,统一在门外院子里拜过就是,不必一个个来她面前见礼。
    在这么多人里头,谢慕林也就是对古娘子一家三口最熟悉,连同喜、同贵两人都是大婚当日才见面的,料想她们也不是朱瑞的心腹。她倒是记得负责管理府外产业的管事王风之妻绿腰,似乎原本是李瑶枝姨娘——也就是如今的静明师太的丫环,她在北上的船中曾经见过两面,有些印象。只不知道为什么静明师太的一名丫头前不久才被打发到朱瑞身边侍候,转眼就成了一名管事的妻子,另一名丫头却选择了剃度出家,陪伴在师太身边。谢慕林估计这里头应该还有些自己不知道的故事。
    她面带微笑地听着众人介绍自己,又让香桃她们几个与古娘子等人相互认识,然后一一发了赏封下去,说了些激励大家的话,就把人打发了。
    等屋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的时候,谢慕林才向朱瑞打听起他身边人的事:“这些人除了古娘子一家,是不是都是你回了燕王府后,才到你身边来的?我从前似乎没听你提起过。”
    朱瑞笑笑:“横竖你嫁过来之后,就能见着了,我又何必特地在你面前提起他们?”
    “话不是这么说的。”谢慕林嗔道,“好歹也是今后要在一起生活的人,我怎么可以对他们一点儿都不了解?”
    朱瑞不以为意。既然新婚妻子想要知道他身边的人都是什么底细,他自然是有问必答的。其实他是真的没放在心上,除了古娘子一家,还有王风夫妻以外,其他人都是燕王妃临时给他配备上的,当时燕王妃只说让他暂且使唤着,将来有好的人选再换了也不迟,他便也没把这些人真的当成心腹看待,想着等妻子进了门,近身侍候的人就有了,到时候是换是留,都由谢慕林做主便是。他如今提供一点下人的情报,只是为了更好地帮助妻子做决断的。
    首先是他近身侍候的两个大丫头同喜、同贵。这两人都是十八九岁的年纪,燕王府家生子,生得都寻常,同喜有张大饼脸,同贵脸上有雀斑,两人不是美人,只是五官端正罢了,但做事还算利索,人也不多话,懂规矩,性子比较老实,没什么花花肠子——大概也跟她们姿色平平,自问没有花花肠子的本钱有关系。其中同喜做得一手好针线,同贵懂算账,而且行动利落,擅长收集各种消息。若不是身在燕王府中,兴许同贵还能发挥出更大的用处呢!
    这两个丫头的忠心是靠得住的,只是有一点,她们都是燕王府出身,遇事肯定会习惯性地以燕王府为先,心里只怕也更认定燕王妃为主母,谢慕林这位永安郡王府的主母,便要稍稍靠后一些了。朱瑞用她们还算顺手,但也没有一定要留下她们的打算。只要安排得当,他是不介意谢慕林把人换掉的。
    目前而言,古娘子是她俩的直属上司,也能管得住人。只不过古娘子身为外来的管事,在面对两名燕王府出身、在王府里有父母亲友为人脉靠山的下属时,多少有些压力就是了。
    卢利昌是燕王给儿子的人,老成持重,也真心为朱瑞考虑,但正因为他是燕王派来的,所以有些时候,会忍不住啰嗦些,朱瑞想干些啥稍有出格的事,他都会开口劝阻,直到朱瑞说出足够有说服力的理由,让他明白这件事并不是胡闹为止。朱瑞能确定他的忠心和好意,但心里多少有些嫌他碍事。这个人,朱瑞是有心要换掉的,但须得徐徐图之,不能太仓促了,免得伤了老人家的心,也对他在燕王府仆从圈子里的名声不利。
    邓吉祥人称小邓子,是个小太监。他是燕王府里姚内侍的徒弟,因为师兄弟们太多了,他年纪小,没得个好差使,见朱瑞这边要人,就被师父给送了过来。朱瑞如今身为郡王,可以用太监了,但他从来没用过,也不大习惯,接受小邓子,就是意思意思而已,平日里主要是用小邓子在内宅与外宅之间传话,图其身份特殊,忌讳少些,但正经事务,他是不会用这个人的。
    朱瑞打算把小邓子留给谢慕林使唤,不管是往外院传话也好,还是打发到外头打听消息、跑腿采买也好,小邓子都有足够的机灵可以应付得来,比起不能进内院的小厮长随们,又有特别的好处。再加上小邓子的师父姚内侍管着燕王府的采买,有他从中奔走牵线,遇事也会方便许多。
    剩下就是王风了。王风其实见过谢慕林,他是当年从杭州跟着朱瑞前往北平的匠人之一,不过他不是做木工的,所以跟谢慕林接触得相对较少。谢慕林略一回忆,也记起来了,当初在湖阴老宅里,确实见过这么一个人。
    朱瑞告诉谢慕林:“王风在匠作上天赋寻常,但经营产业是一把好手。当年我收留的匠人,都在北平城内开了作坊,眼下依附在我名下。这些事如今是王风在打理。他今年二十七岁,原有个妻子,前年难产去世了。姨娘把绿腰给我时,我想着王风正缺一个妻室,就把绿腰许给了他。如今他们夫妻一块儿为我做事,改日叫他们把账簿送进来,你仔细瞧瞧。”
    谢慕林睁大了双眼:“姨娘把绿腰给你时,有说用她做什么吗?她看起来也就是十八岁左右,你把她嫁给几乎大她十岁的男人,有没有经过她的同意?”
    朱瑞眨了眨眼:“姨娘说了,绿腰老实可靠,若是能嫁给你陪嫁的管事、长随什么的,也能替我笼络些人。但我想,你陪嫁的男仆多是有家有室的,倒是我手下的王风单着,他又是良民,虽是匠籍,倒比丫头身份高许多。绿腰嫁给他,乃是高嫁了,怎么可能会不同意?”
    谢慕林半信半疑:“是吗?那倒还罢了。”
    “当然是啦。我还能骗你不成?!”朱瑞笑眯眯地,完全不打算透露生母的原话,免得谢慕林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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