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姜糖。”她跟个小学生一样，举起手回答。
    前面坐着的选角导演翻了两下她的简历， “出演过不少啊。”
    姜糖的眉毛不受控制的提了一下，刚想说什么， 就见前面的人放下了她的简历， “你现在是程缘姐带啊？”
    “啊……对。”情况朝着姜糖不可预估的方向跑了去。
    那位导演带着帽子，可能是帽檐挡住了他的视线，所以将下巴抬得很高，环着手臂靠在椅背上，就这么用着鼻孔看着姜糖， “你现在多重？”
    姜糖立刻回想最近一次称的体重，就这么短短两秒钟里， 她甚至还纠结了一下，要不要把体重美化一下，但万一现场让她上称怎么办， 最后她还是报了真实的数字， “我的身高是一米六六， 体重是四十九公斤。”
    导演听完后沉思了一下， “……开拍前能减到四十四吗？”
    就这么一瞬间，姜糖的大脑“嗡——”了一下，眼前都开始炸烟花，但回过神之后，她立马高声道：“我可以！”
    “行，回去等通知吧，叫下一组。”
    姜糖站起来后还说：“谢谢导演！谢谢老师！”
    坐在那儿的人一脸莫名其妙，笑她，“八字还没一撇呢。”
    但她还是不停说道：“谢谢老师！”
    这是姜糖人生中第一次试镜被问话，之前试了那么多次，可就像刚刚坐在另一头的那个演员一样，提都没被提到，永远都是那个走过场充数的人。
    简历上的那些出演经历，全部都是她在横店自己争取来的，她当时一个人到横店当了几个月的前景演员，然后又去考试成了可以拥有一些台词的特约演员，这才有能写上简历的经历。
    出来后，姜糖的心情还是有些难以描述。
    走过来的姜桔柚也抱着手机小心翼翼地看着姐姐，“……怎么样？”
    “说是回去等通知。”姜糖将消息分享给妹妹。
    看姐姐的表情就知道，刚刚在里面应该表现得不错，姜桔柚听完放心下来，“那就好，程缘姐基本能定下来了。”
    她说完这句话的后，姜糖的表情一变。
    姜桔柚忙着看手机，没察觉到，她挽着姐姐，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程缘姐说后面几个试镜剧组都是不重合的，要是都面上了就可以都去。”
    刚出了剧组工作室的大门，姜糖就拽住了妹妹的胳膊，她皱眉问，“什么意思？”
    姜桔柚愣了一下，然后回忆了一下刚刚说的话哪里有不对，“……就是，面上了就可以都去……但你要觉得时间太紧的话，我们可以调整一下，程缘姐说的只是大概时间。”
    站在她面前的姜糖忽然泄气，表情也没有刚刚那么明朗了。
    姜糖松开抓住衣袖的手，像是要把胸腔里的郁气都吐出来一样，长呼了一口气，“……算了，没什么。”
    “怎么了？”姜桔柚小心地问了一句。
    可能是察觉到姐姐的情绪不太好，她连问的时候都是缩着肩的，生怕姿态太强硬又惹姐姐不高兴。
    “没什么，就是放下了矫情，成为了很讨厌……但又很想成为的人。”
    姜糖以前骂这种关系户骂得很狠，甚至还边哭变骂过。现在她成为了自己讨厌的人，那种负担感反倒只持续了几分钟，很快她就接受了。
    都进这个名利场了，就放下那些没用的自尊心吧，只有爬上去才是真理。
    并且她也承认，以前之所以痛批那些人，只因为那个对象不是她，现在立场换了，她也该感受一下这种爽感了。
    她带着释然的表情往前走，姜桔柚跟在后面，将姐姐说的话细嚼了几遍才明白里面的意思，她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动了动嘴，什么也没说。
    回去的时候还是姜糖开车，边开她边嘟囔，“啧……不是，这出来都是我开车，要你有什么用？”
    “我得给程缘姐回消息！”
    “你有理。”
    “明天我来开就是了！”
    “……信你就怪了。”
    话是这么说，姜糖在路过便利店的时候开始问了一句她要不要吃东西。
    “不吃，我还不饿。”
    “……”
    姜桔柚发完消息后忽然想起来她姐还没吃什么，于是问，“你吃什么，我去买。”
    “不用了，导演让我减十斤。”
    “那回吧，开快点，等会儿高峰期……算了，开慢点，我晕车。”
    “啧！再说就你来开！”
    “……”
    很多时候，姜糖都觉得他爸妈又生了俩女儿完全是为了气她的，因为两个妹妹都不是什么乖巧的性格，但当爸妈去世后，姜糖那段时间完全是靠着妹妹们才撑下来的。
    她虽然是老大，但那段时间因为变故发生的太突然，而她又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所以一直处在被白雾笼罩的状态当中，感觉一切都非常不真实，就像她做的梦一样。
    后面的事情，全部都是姜桔柚跟着邻居阿姨一起办的，那时她才初三，同样什么都不懂，却办得很好。
    姜糖那段时间正面临高考，本就因为学习而焦虑，家里还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基本上那一个多月里她都在哭。
    那段时间里姜桔柚也总是红着眼，但从来没在她们面前哭过，唯一一次哭就是她跟邻居阿姨一起去给父母办销户。
    那天姜糖刚好要高考，没有办法去，想着考完再去，没想到姜桔柚叫上邻居阿姨一起去了，自那回来后她就一直哭，哭得就像是天要塌了一样。
    这回姜桔柚跟着她一起来，虽然她嘴上总是嫌弃姜桔柚，但却因为妹妹的存在而安心不少，至少没有焦虑到睡不着了。
    想到这儿，姜糖转头看了一眼在副驾驶上睡着的妹妹，皱眉感叹了一句，“……好可惜，没法空出手拍她的丑照。”
    听到有什么的声音的姜桔柚猛然惊醒，“嗯？到了吗？”
    “没呢，睡吧。”
    听话的姜桔柚又睡了过去。
    -
    “总制作人姜桔柚：姜糖这边第一场面试结束了，姐，你那么怎么样？”
    “事务部程缘：我们这边也挺顺利的，基本上确定了。”
    “总制作人姜桔柚：行，至于其他经纪人的落实方面hr那边已经在进行了，但可能还是得等上一段时间。”
    “事务部程缘：没关系，现在工作量也不是很大。”
    “总制作人姜桔柚：那姐你先忙，我先去吃饭了。”
    “事务部程缘：快去吧。”
    看两人的头衔，再看两人的对话，完全感觉不出来姜桔柚才是上司，但没办法，地位在那儿摆着。
    程缘之所以这么牛，完全是因为她之前当过商务和影视经纪人，手里的人脉与资源足以让人叫娘，当然，对那些大公司来说她手里这点商务资源可能不值一提，但对姜桔柚来说，程缘要想，可以当她娘。
    她在微信上敲几句话的功夫就能让姜糖拥有许多试镜机会，翟可儿这种几年都没出现在大众视野的艺人，都能让她面上电影女一，这其中的手腕与能力不是几句话就能说得清的。
    有关翟可儿那边的试镜消息，她是知道一点的。
    她当初那点事儿圈内根本就不在意，毕竟随便说出一件事儿放这个圈子都不是什么大事，但当时舆论情况太严重了，她的各个社交平台都沦陷了，本想着过上几个月就好，结果过去了一年她的评论区还是很乱，粉丝甚至因为她谈恋爱这件事，连控评都放弃了，任由她被网友攻击。
    后面她就没再接任何作品了，在国内念完本科后就出国进修了，一直到最近才回来，而与她一直保持着联系的就是程缘。
    程缘跟随机娱乐签约的条件很简单，就是在她原薪的基础上同意签翟可儿，姜桔柚听到这个条件的时候还怀疑了一下耳朵，本以为是坑，最后查了一下，翟可儿的那些黑料全部都是无关紧要的。
    这有何不可，说到底还是她赚了呢，以翟可儿这条件，离重新火起来就差一部能够营销起来的作品。
    但就是这么一个天降馅饼，让姜桔柚用她那小脑瓜苦思了好几天，程缘的签约条件不是什么难事儿，她明明可以选择更大更好的公司，为什么非得选择她。
    后来姜桔柚想明白了，因为她的公司更小更差，是程缘非常需要的。
    这里比她权利大的就姜桔柚一个，还是个看起来没什么经验的人，程缘要是在这里运作好了，很可能成为最有话语权的人，这就相当于毫无风险的开了一家公司，她只管往前冲，有人替她负重前行，而那个人就是姜桔柚。
    被算计进去的姜桔柚并没有不开心，反倒是为公司来了个有心眼的人而开心，至少以后谈商务和对接的事不用她硬着头皮上了，更不用担心被骗了。
    程缘的野心是写在脸上的，她进公司没多久后就规划了翟可儿和姜糖未来的演艺策划，姜糖的路就跟姜桔柚之前说的一样，走能赚钱的路线，而翟可儿则是往口碑艺人的方向发展。
    她这次试镜的就是一部独立电影的女一号，这部电影的导演前段时间还带着自己的短片作品去了戛纳，是圈内比较受瞩目的新人导演。
    因为路线不一样，翟可儿这段时间内不会被曝光至大众面前，甚至程缘也说，要看重她回国后第一次曝光的机会，在有真正口碑作品和角色之前，禁止给翟可儿营销。
    姜糖就不一样了，程缘在得知她有考央影的想法后，给她的安排就变成了能够在观众面前多刷脸的路线，按照时间算，她要是考上了的话，入学就是明年九月份，到那个时候现在拍的剧也差不多要播了，等明年年初再接一些戏份重的角色，就算正式在这个圈子有名有姓了，中间再配合营销宣传，混个三四线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现实就像程缘规划的那样，姜糖去面试的小角色都过了，第一个角色是战乱时被用来要挟的公主，第二个角色是女三号身边的灵宠，第三个角色是女主的大学室友之一，第四个则是女主的同班同学。
    每一个角色的戏份都很碎，并且也拍不了多少时间，但这些全是各个平台的s＋项目，只是去混个脸都能给自己提升不少价值。
    “在这儿住了大半个月，虽然很辛苦，但好歹结果都还不错。”姜桔柚躺着床上感叹，一边在滚来滚去，一边说，“伟大的程缘姐，她好可靠。”
    在懒人沙发上坐着的姜糖也抬起眼看了下，但没说什么。
    床上的姜桔柚还想说些什么，忽然床头的手机震了几下，她爬起来去把手机拿过来，看到刚好是程缘姐发过来的，惊讶道：“哦！”
    她点开看了一遍，看完后又皱眉确认了一遍，这才抬头跟姐姐说：“……姐，那个公主的角色有变。”
    正看小说的姜糖抬起头，见姜桔柚表情凝重，心里像是明白了什么，她抿了下唇道：“没了就没了吧，不是还有其他的吗？”
    “不是这个。”姜桔柚说完后又看了眼手机，“程缘姐说那边有个角色空缺下来了，选角导演问你想不想出演那个角色，是女主身边的丫鬟，叫柳橙。”
    程缘明显也是看过原作的，她给姜桔柚发的话里还分析了一下这两个角色的优缺点。
    姜桔柚看着手机上写的内容道：“公主的戏份不多，但妆造应该会很华丽，原本剧组那边是想找个二线女演员过来友情出演一下的，最后被我……呃，被程缘姐争取过来了，虽然戏份不多，但这段内容处在这部剧的小高。潮上，妆造和演技在线的话会很有记忆点，也方便营销。柳橙的角色比较讨巧，就是一直跟在女主身边，戏份多，但台词也没多少，主要当嘴替，拍摄时间可能很长，优点就是跟在女主身边，能刷脸。”
    她说完后看向姐姐，“程缘姐问你选哪个？”
    姜糖：“……”
    世界真是变天了啊，都轮得到她选了。
    原本还淡定坐着的姜糖忽然慌了神，她伸手打住，“等等，太突然了，让我想一下。”
    那边的姜桔柚还要催，“程缘姐说一个小时内给答案。”
    也就考虑了那么两三秒，姜糖立马抬手道：“我选柳橙！”
    “为什么？”要是姜桔柚的话，她肯定会选公主那个角色，有自己的故事背景，具有悲**彩，还是一个小高。潮，再加上妆造有保障，任谁看都是一个会令人有印象的角色。
    那边的姜糖换了个表情，她瘪着脸，看姜桔柚的眼神就像看傻子，“你能不能替我想一下，公主之所以被挟持，是因为她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宠爱她的缘由是因为她漂亮可爱，你觉得我跟哪个词沾边？”
    “……跟自知之明。”姜桔柚小声道。
    “……”姜糖听到了正确答案，心情却一点也不美妙。
    看到姐姐的表情换上了无语这两个字，姜桔柚立马补充道：“但是你挺好看的啊，就是现在这个身材放娱乐圈有点显胖，再减减就好了。幸好咱们都随了妈妈，是个小鹅蛋脸，要是随爸爸的话，你是国字一号，我就是二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