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地上的洋娃娃总算挪到橘猫面前了，张开嘴就咬住了猫尾巴，来回晃动脑袋撕咬着。
    大王略略嫌弃，翻了个白眼甩出尾巴，也把洋娃娃甩得更远——只听啪的一声，它摔到墙壁上，又缓缓滑到地面。
    “什么档次，也来咬我尾巴。”
    橘猫甩高尾巴，步履矫健地奔向洛唯，一把窝在洛唯怀里，妖娆地舔着爪子：“这个家伙挺弱的，最多不过神塔五层……反正我感觉妫姬这家伙蛮变态的，洋娃娃的头说不定就是妫姬干的。”
    洛唯摸着猫，想起妫姬死前的状态，很像人类死前回忆年少时的遗憾，用那种很可惜很怀念的表情和语气祈求洛唯把洋娃娃烧给她。
    她看了一眼角落里还在努力挣扎的洋娃娃，忽然说：“妫姬让我把你烧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或许，你认识妫姬吗？”
    洋娃娃忽然僵住了。
    有那么几秒，洛唯还以为她恢复了正常的塑料娃娃模样——忽略她满是破碎眼珠的头颅。
    “不可能！”细碎如夏虫般尖利的叫声响起，是洋娃娃发出来的，它比直视洛唯时更疯狂了，整个面部开始从鼻梁处裂开，裂缝中流出青灰色的血液，滴落在它身上干净的裙子上。
    “妫姬他说过，他会给我身体，我对他那么好！”
    从面部的裂缝里探出好几只眼珠，白色玻璃体内全是狰狞的血丝，洋娃娃还在不甘地吼叫：
    “他像只青蛙一样被解剖做病理实验时，肚子都被掏空了，他哭着对我说他好饿好想吃东西，是我！是我可怜他，为他冒着生命危险躲过监控为他买的包子！”
    洋娃娃的面部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眼珠从缝隙里掉落在地面上。
    “妫姬绝不可能要杀我！他被外星系二星宇宙神子追杀时，是我为他打开了下水道盖子！那个二星神子嫌弃他沾了下水道的脏臭才没有吃掉他！……妫姬，妫姬绝不可能要杀我！”
    血泪从洋娃娃眼中流了下来，它的声音忽而低沉：“……他说会把我带出去的，他还说会给我找一具适合当身体……
    “但是我在这里等太久了……没有躯体后我的记忆也变得十分模糊，我都要记不起妫姬长什么样子了，他离开时才十五岁，现在多大了，有没有更英俊一点儿？……我有些想他了。”
    洛唯抱着橘猫适如其分地沉默着，留给洋娃娃足够的思考空间。
    可洋娃娃却停止裂开了，仿佛能挤出几粒眼珠已是它用了最大的力量。
    时间悄然流逝。
    安静却停滞在这片空间。
    大概有几分钟，洋娃娃才再次开口：“其实，死就死吧，或许妫姬是觉得我在这里苟活着更痛苦，不过死了才好。”
    这话有pua自己的嫌疑，但洛唯没发表任何见解。
    “这所医院的院长有个傻儿子，”洋娃娃努力勾起唇角，“院长想让自己的傻儿子活得久一点，听说移植宇宙神子的器官可以让他傻儿子变成宇宙神子，他就花高价让人抓捕宇宙神子。”
    “钱真是个好东西，能在一夜之间，就让曾经对妫姬和颜悦色的民众，纷纷拿着刀枪对准妫姬。”
    “可惜傻儿子没福气，妫姬的肾给傻儿子移植过去没多久，傻儿子就因为排异反应爆炸身亡了。”
    似乎是忽然看开了生死，洋娃娃躺平了，虫鸣般的声音消下去了：“……抱歉，我真的太久没说话了，好不容易说一次话我就想多说点，而且这搞不好是我最后一次说话了。”
    洛唯心情一时复杂难言，同为宇宙神子，她从小到大都是被各种保护起来的，单温当时还派出了旧神梅杜莎也就是方榆来保护她。
    可妫姬却被自己守护的民众背叛，还被关押在狭小的房间里，等待被摘除五脏六腑的那一刻。
    “妫姬挺可怜的，宇宙神子没有父母，他小时候是被妓院的妈妈桑当成女儿养大的，妓院主打的特色是地球古华国文化，所以妈妈桑给妫姬起了带女字部首的古华国名字，我不清楚那位妈妈桑是不是按照培养□□的方式培养妫姬，妫姬很少提他的童年，我也没敢问。”
    洋娃娃停顿了一会儿，从它面部裂缝挣脱出去的眼珠都已经失去了活性，干瘪在地上了。
    “杀了我吧，”洋娃娃闭上了眼，“活着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整个娃娃安详地躺在地上，静待死亡的到来。
    洛唯有一下没一下摸着猫，此时有些无语：“我没说要杀你啊，我只是说妫姬让我烧了你。”
    洋娃娃又睁开眼睛：“有什么区别吗？”
    洛唯切换了“涅槃”技能，她忽然觉得妫姬可能也是希望她用“涅槃”，如果当时洛唯没有“涅槃”技能，也绝不可能活下来。
    “或许你可以相信妫姬，他是真的想让你活下去，”洛唯顿了顿，加强了语气，“更好地活下去。”
    洋娃娃本来已经静静等死了，听完洛唯的话，又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洛唯已经收了浑身的能量波动，所以它可以直视洛唯。
    可它用那双空洞的双眼看了一会儿，忽然说：“你怎么是一体双魂啊？”
    洛唯微微一惊，她体内有另一个“人格”存在最早还是妫姬告诉她的，而后来的种种，也让洛唯确信她体内确实有另一个人格。
    而在异界六百年前，单冷也对她说过，神明有多少人格，就有多少存在。
    所以……她真的一体双魂？
    另一个魂，或者说人格，她潜藏在洛唯体内究竟是什么用意呢？明明可以单独存在，为什么一直不苏醒？
    大王还是第一次知道这种事，扭过头看着洛唯，语气带着担忧：“它什么意思？你怎么会是一体双魂？”
    洛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回去再说。”
    而洋娃娃久久没有等到洛唯的回复，也没有追问下去，只说：“随便吧，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我能感觉到，你比院长还强大。”
    “我打算用‘涅槃’祝你新生。”
    洛唯沉思片刻，小声地说：“……其实妫姬这家伙对我不算好，甚至很差，他总想杀了我，最后一次还差点成功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恨他，反而我觉得如果我和他并非你死我活的关系，是有可能成为亲人或朋友的。”
    她开启了“涅槃”。
    并加大了火焰的热度，只瞬间将就洋娃娃焚烧殆尽，免得给它带去更多的痛楚。
    “我很遗憾，我另一个人格吃掉了妫姬，但我理解我另一个人格，如果她不这样做，死掉的人就会是我了，所以……这或许就是命运吧，神明为了进化成更高等的神明，所必须舍弃的东西。”
    等待的间隙，洛唯抬头看了看白色的墙壁，白色的机械装潢。
    忽然她凝住视线。
    那一瞬间，她脊背汗毛直竖，双眼惊恐，简直差点叫出声。
    这一整面墙壁竟然是一整张人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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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全宇宙竞赛直播（七）
    那张脸看起来平整光滑, 鼻子和嘴唇的起伏很小，眼睛也是紧闭的, 以至于洛唯从进门到现在都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洋娃娃已经被烧成灰烬了, 还没有涅槃重生。
    洛唯静静地看着墙壁那张脸，食指轻轻扣着大拇指，有些不自知的紧张。
    她能感受到前方空气的流动, 显然那张脸还在呼吸，应该是活物，只是睡着了。
    她没有贸然上前, 因为她能感受到, 这东西至少是神塔二层生命体。
    虽然不知道医院是什么档次，能搬来神塔二层生命体的部分躯体，但洛唯也犯不着因为好奇心, 上赶着去和神塔二层神明打架。
    她待在原地, 脑子里思考着自己手里各项技能。
    首先1级序列的技能都没什么用处了，尤其“移形”，在她有了“穿梭”和“时空之皇”以后，更是再没有使用过。
    但洛唯发现她进化成三星宇宙神子之后，可以把技能作用在别人身上，就像现在，她可以把“涅槃”技能用到洋娃娃身上。
    这给了她一些启发, 或许她可以把“涅槃”用在学校里那些旧神学生身上。
    涅槃重生后的躯体应该是全新而完整的，就是不知道如果残缺的是心智，涅槃还能不能把心智也恢复如新……
    鸡肋的技能随着洛唯的进化变得相当有用，倒是令洛唯相当满意。不过她目前最想尝试的还是红雾序列4级技能“融合”。
    根据伦农进行的实验, 或许三星宇宙神子可以融合四星宇宙神子的血肉, 从而直接越星成为四星宇宙神子。
    虽然洛唯并不打算融合别的神明, 但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这个技能说不定会有极大用处。
    正思考时，洋娃娃泯灭的位置发生强烈的能量波动。
    一个完整的神塔四层生命体渐渐诞生。
    仿佛生活在光照不足的地区，祂紫白色的头发散发着白色的荧光光的，与人类一般无二面容苍白毫无血色，张开眼时有点点星光在眼睫闪耀，毫无疑问，这是张绝对精致清纯的脸。
    祂的身材娇小而纤弱，背后有两扇透明如蝉翼的翅膀，整体看上去就是传说中的精灵。
    空灵而纯粹，一尘不染。
    和之前头发里长满邪异眼珠的洋娃娃，气质截然不同。
    洛唯心中微动，或许是怕吵醒了墙壁上的神塔二层生命体，或许只是单纯不想惊扰这位才初生的精灵，她轻声说：“这是你的真身吗？……你真好看。”
    祂眨眨眼，淡然的眼眸带着几分不解：“没想到你真的是为了救我……可是为什么？你吃掉了妫姬，你不怕你救了我之后我还是坚持要杀你吗？”
    洛唯轻轻皱着眉头：“吃掉妫姬是为了生存，救你是为了诺言，这之后你想如何是你自己的事。”
    橘猫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跳回洛唯手腕上，它不想让洛唯做这些浪费时间的事，说不准下一秒洛唯就会走入无主之地开始竞赛，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如去猎杀几个外星系神明，夺取祂们的技能。
    洛唯安抚性地摸了摸尚且温热的黑金猫咪手镯，神色如黄昏的火烧云带着欲说还休的怀念：“这是我做人的原则，现在勉强就当是我做神的原则吧。”
    她勾唇笑的颇为洒脱：“你想离开这里吗？有没有想去的地点，你可以给我坐标，我把你送到那里。”
    “我叫小葵，向日葵的葵，”祂轻轻笑着：“我出生在异界的黑暗森林，那里终年不见阳光，所以我母亲给我起了这样一个名字，她希望我能待在太阳底下生存，永远面对太阳。”
    祂似乎忘记了和洛唯之间横亘着妫姬的死亡，坦然接受洛唯的善意：“请把我带到教堂，我想永远待在教堂的顶部，沐浴阳光。”
    洛唯点点头：“如你所愿。”
    临走前，她看着墙壁上的神塔二层神明，问小葵：“你知道这个神明的名字吗？我如果擅自把你带走，祂会不会有什么意见？”
    小葵摇了摇头：“自我和妫姬待在这里的时候，这张脸就已经存在了，我没听医生们议论过祂是谁，好像医生们根本看不到祂。”
    洛唯有点明悟，高等级神明已经和普通人类并非一个维度的生物，如果祂不想让人类看到祂，人类是绝不可能看到祂的。
    离医院最近的教堂叫“耶维奇”，洛唯带着小葵穿梭到了这里，他们没有惊动医院的任何人，原因无他，谁也不知道医院里还有多少诸如墙壁那张脸一样神塔二层神明。
    异界下午两点，云层依旧很厚很沉，但依稀有阳光从云层的间隙洒下来，小葵闭上眼，静静享受着这一切。
    而洛唯则看向教堂不远处的广场，那里竖立着一个巨大的雕像，是个发丝飞扬骑着骏马的军装男人，他的身形异常矫健，面容异常严肃，一副绝对的伟人统帅气质。
    那是郃孳。
    即使异界被外星系神明瓜割完毕，但或许是出于对英雄的敬佩，或许仅仅是为了安抚异界民众，郃孳的雕像和相关物件全都完整保存下来了。
    异界历史这样形容郃孳：这是一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人，他以一己之力改变了被教廷被神权统治的黑暗剥削时代。自他之后，异界再无猖狂的神明和嚣张的大封建主，也终于迎来了工业科技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