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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稷山河剑 第1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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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4章 千峰似剑
    (我此生潦倒,可我血不空流!)
    倾风与林别叙四目相对, 与他交换了个自己也不大懂的眼神,心情可谓跌宕起伏。
    脑子跟着转了几圈,想领会他的深意, 推测他全盘的打算,很快发现这不过是叫自己分神,索性放弃了。
    不想在犀渠面前露怯,于是煞有其事地朝林别叙点了点头。暗暗忖量着应该怎么用剑势牵引龙息。
    她也没亲眼见过那玩意儿,一口气还能用剑势来争吗?不会又是林别叙说的什么黑话吧?
    犀渠见他二人默契对视,更笃定是他们设套, 筹谋良久只为助赵鹤眠篡夺他的边城,自觉被戏耍多次,新仇旧恨一并翻了上来,满心暴戾之气。喉结滚动着发出几道诡异的气音声。
    “那你也莫妄想她能争得过我!”犀渠一掌凶狠拍下,失控中顾不上力道,手臂上刚止住伤口的再次崩裂开来,鲜红的血液飙溅了一地。
    他眼睛似也被那摊血渍染红,眼珠外突,表面覆盖上密集的血丝。扯断那簇碍事的草丝, 身形一荡,不知疼痛般地朝倾风急冲过去。
    貔貅下意识大声叫道:“小心——!”
    他那声音是混了妖力的虎啸, 倾风被他一吼,也是一个激灵, 抬起长剑挥出一个半月的弧形, 嘴快一步地喝道:“社稷山河剑!”
    犀渠不大清明的思绪被她这石破天惊的声势往回拽了一把, 在原地顿住, 目光朝她长剑瞥去。
    那剑身倏然渡上一层刺眼的蓝光, 从他的角度去看, 肖似海水拔高数丈,立成一堵水色的高墙。
    犀渠不明真假,可今日实在被坑害过太多次,“谨慎”二字被不合时宜地锲入他的本能,当下心有余悸避开了她的锋芒。
    倾风趁势后退,握着剑对前方虚空挥出两道山河剑的剑招。
    貔貅:“……”
    好家伙,玩虚晃一枪是吧?
    他怀疑林别叙不过是想引犀渠先去杀他师妹,所以一番胡说八道。
    貔貅这妖是一点眼力都没有,一张嘴更是敌我不分地大开杀戒,不留情面地道:“你要是能用出社稷山河剑,我还是两界剑主呢!”
    他见倾风一套剑招使得又急又烈,心下比那密不透风,如银河狂坠的剑气更为混乱,抓狂道:“陈倾风,这时候还整什么花拳绣腿?你对着空气舞剑吗?行或不行一句话,好叫我知道我要不要帮你!”
    倾风心下也是燥急,强行叫自己冷静下来,清空了脑海中所有的杂绪,也没去听貔貅在独自吵闹些什么。
    剑尖从地表划擦而过,倏忽间,倾风心头升起种玄妙的感应,觉得草屑纷飞的泥地再次轻轻颤动了下。
    不是犀渠那庞然大物走动时所带起的震颤,而是有股威严之势正要钻地而出。
    说来就来!
    倾风将内劲集于剑上,顺着那逐渐粘稠沉重的剑势往上一挑。只见一道金色的光流从黄土下缓缓生出。
    金光流动间,隐约可以看见一条长龙在盘旋漂游,只不过身形模糊,凝聚不到片刻,又消融进无形的光色中。
    倾风提着口气,低哑道:“龙息!”
    “想与我争?!”
    犀渠眸光陡然炙盛,五指成爪,拍出一股雄浑妖力,将那道金色光流在半空截住。
    他如今身上恰有少元山的妖力,与那龙息算是一本同宗,居然比倾风强上两分,将龙息朝着自己这边拉近过去。
    屋顶上的林别叙也站了起来,神色肃穆地朝这边看来。
    貔貅察觉他们几人都不是玩笑,见那龙息快到犀渠手边,吓得浑身寒毛直竖,尖声叫道:“陈倾风!”
    他跑到倾风身侧,也试图用妖力去助她争夺龙息。可惜貔貅的妖力对龙息全无用处,他连那劳门子的金光都触摸不到。
    貔貅抬头叫道:“先生!”
    林别叙抬手下压,示意他不要出声干扰,放柔了声音,说:“倾风。你不是受妖境国运庇护吗?勿忘本心。且静心去听。”
    倾风满头冷汗,竭力抵抗着犀渠那头的妖力,已快支撑不住。手脚灌铅了一般沉重,连呼吸都唯恐懈劲,哪里敢放松片刻心神?
    林别叙这样说,她也只能转动着瞳孔,朝高处睨去。
    林别叙抬手掐诀,朝她打入一道妖力。
    倾风五感瞬间通明,耳边传入千万种声音。从庭院中彼此交错的呼吸,草木萧索地摇落,到高墙外小兵们的怒骂,人族的悲泣……
    恍惚以为自己是一池水,天地众生皆是空中的浮尘,纷纷扬扬尽数落在她的水面上。
    她眼前的视线昏花了,迷蒙中随着耳边的声响交织成一片浮动的光影。感觉夏日的清露凝结在了自己眼中,充满了酸涩的冰凉,点点滴滴,将她血液中的温度都冷了下去。
    恍惚像是神魂离开肉身,飘荡到昌碣的街巷,看那些渺小蝼蚁在硝烟下翻滚。
    映蔚的一群商旅躲在角落,再前方就是妖兵的队伍了,众人不敢靠得太近。
    “里头都是什么动静?我怎么感觉打得也如此激烈?”
    货郎不要命地探出脑袋,又被后方的兄弟猛力拽了回来。
    众人推攘着,正屏息凝神地观战,耳朵动了动,听见一阵锁链碰撞的声响,不由回头朝身后看去。
    是街头那个一直默默无闻的老乞儿。
    他蓬头垢面,一头稀疏长发挡住了憔悴的脸。走动的步伐缓慢,拖行在地的两条腿上满是未好的疮疤。
    他一步三晃地来到货郎身后,朝他伸出手,声音仿似越行万里的黄沙,布满了风霜之感,喑哑道:“借我一剑。”
    货郎愣了下,反复打量着那老汉,不觉得他这把年纪还能拿起什么剑来,但还是从身后一成捆的兵器里,挑出把看起来成色最好的剑,将它两手递到老汉手中。
    “多谢。”老汉点点头,接在手里,五指紧握,低声呢喃着道,“许久不曾握剑了。”
    他右手颤抖,连带着剑身也跟着晃出了虚影。脊背挺了挺,可多年来为避开旁人的目光,长久佝偻,已直不起身。
    他倒提着剑,从那简朴的剑身中,汲取了一丝往日的豪情。回忆起自己当年也曾气吞山河,随赵鹤眠征伐左右。一把卷刃的兵器杀过无数妖将,为人城基业砌下过只檐片瓦。
    那个生动而豪迈的人物从恍如隔世的记忆中重生,带着他朝妖兵聚集的方向走去。
    货郎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老者的背影,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觉那老汉的步履逐渐平稳起来,肩膀不再上下歪斜,又有了当年那赳赳老将的两分威武气度。
    胸口情绪激荡翻涌,有一瞬想将他拦下,叫他不要上前。
    小妖见老乞儿出现,已习惯了看他在阴暗角落处哀哀乞怜的模样,脸上是不以为意的鄙夷之色,冲着他抬起手中宽刀,厉声道:“找死?”
    那老者支着一身快散架的枯骨,脚下脚步,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太多的话同自己的血液一样几近干竭了,发出的只是一声茫然的鼻音。
    他复又闭上嘴,唇角上扬地笑了起来,哼出一首荒腔走板的俚曲。
    小妖们离得远,不曾听清,只看他疯疯癫癫地在那里唱曲儿,失了耐性,提刀朝他走去。
    老者唱到一半,自己也忘了词,索性停下,朝着小妖举起手中长剑。
    他这一生是从污浊的淤泥里爬出来,满头的白发与浑浊的双目,浸透了这世间的萧条。一身骨头叫人打折过,唯有傲气撑着他苟活至今。
    他喉间涌出一股热流,落剑前,沙哑地高吼道:“站起来——人族!我此生潦倒,可我血不空流,为何要做为奴为畜,站着活!人族!叫你子女都能站着活!”
    他一剑不曾落下,脖颈上先是一凉,带着未尽的遗恨,死不瞑目地横倒在黄土上。
    为他短暂拥有过的辉煌、光明磊落的一生,写下了最微不足道的一笔。
    倾风猝然睁开眼,浑身战栗,仿佛被他的热血劈头盖脸地淋了一身,跟着滚烫灼烧起来,将自己也燎成了一把火。
    耳边诸般喧嚣霎时退去,只留下浩浩的长风与无尽的空寂,萦绕在尸体上空。
    $1!——”
    倾风手中长剑漾起粼粼金光,一刹那忘却自我,只觉自己正站在老者的身前,接过了他临终前无力挥下的一剑。
    热泪顺着侧脸的弧度淌过,那满腔难解的怨愤、至死不休的悲怆,都在未遂而身亡的执念中喷涌出来。
    随着老者脱手的长剑落地,跟着斩下那能隔开天光的一剑。
    作者有话说:
    康康我的新预收:
    女主视角:
    女主在山道上重伤醒来,仅剩半口气在,好悬捡回一条命,却修为大损,不记得丁点前尘。
    她翻遍自己身上的东西,唯一还算值点钱的,是把破铜烂铁似的剑。
    她该是个无甚出息的剑客。女主想。剑客这职业可真是穷得要命。
    随即又发现自己曾是个散财童子,四处施恩,且这些人而今大多已功成名就,富贵逼人。
    对她更是推崇万分,眼含热泪地追着她道:“师姐大恩,不知该如何酬报!”
    “我知道。”女主拿出本子说,“别急,我都记下来了。”
    ……这还做什么剑客啊?!暴富了朋友们!!
    --
    男主视角:
    男主一生浮沉难定,在权势的刀山上前行。见惯了虚情假意,看多了人世离情,鲜有真心。
    曾有过一段难以启齿的落魄过往,认了一个不大体面的同门师姐。
    对方生于市井,卑如蝼蚁,韧如蒲草,虽然天赋卓绝,却好似天生少了点血性。
    彼时魍魉横行,遍野残墟,男主一腔勃勃野心无从施展,最看不惯她嬉皮笑脸,自甘堕落的模样。三言两语哄她为自己驱使。
    后来,也是那个低头折节的小师姐,陪他风雪行路、破千人重围。
    又为他断左手,背骂名,受十方追杀,血战无名涯。十几年里深恩负尽。
    本以为她早已死在那场无名涯的围剿之中,不料多年后又在京城外的一间客栈与她相逢。
    那个掀起江湖无数腥风血雨的人,闭着眼睛靠在窗台上假寐。听他靠近,也不过神色浅淡地问了一句:“你谁?”
    第165章 千峰似剑
    (仅凭这一小段树根,便可想象其本体之宏大)
    犀渠正与倾风争夺那道龙息, 眼瞅着目标离他仅余半指的距离,大笑声狂放响起。
    未过两息,低沉的龙吟声骤然响彻, 随即整个院落皆被那道巍巍然不可直视的剑光吞没。
    山河剑剑意所触动的异象,这回显得微弱而不可寻迹。唯有耳边回荡的剑吟声中,带着一种壮志未酬的苍凉。
    如泣如诉,溢于天地之间。亦如英雄迟暮后的喟叹,盖过了世间的魑魅魍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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