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钰端茶的手一抖, 被她的反应噎到。
    她本是想暗示她与阿姐的关系亲密，想让对方看清自己几斤几两不要厚着脸皮上门叨扰, 结果这人像是听不懂似的，反而更加热切地贴上来。
    实在是讨厌！
    “多谢叶瑶仙子美意，但是我想要的阿姐会想尽办法给我，无需劳烦他人。”景钰皮笑肉不笑地继续出击，“叶瑶仙子平时要修炼应该很忙吧？不像我和阿姐，这段日子一直在到处游玩，今天还住在这儿，没准后天就搬到其他地方去了。我曾担心阿姐全天陪着我会耽误她的修行，但是她说我比修炼重要，事事先以我为主。”
    “钰儿很感激叶瑶仙子常来看望阿姐，但还请您以修炼为主吧，钰儿想阿姐也不希望看到您为了师门之情耽误修行。”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该懂得知难而退了吧？
    叶瑶总算明白景师姐为什么要选择留在人界了。
    明明外出修行也能躲避她，却偏偏待在人界，原来是为了照顾妹妹呀！
    “潜心修炼的确会很忙，但我的本命剑速度不慢，从修真界到人界不过一炷香不到的时间，景钰姑娘不必为我担心。”
    叶瑶见景钰神色凝滞下来，以为她的表达伤了对方的好心，连忙补充。
    “万分感谢景钰姑娘为在下考虑，我回去后会想其他办法缩短来往的时间，绝对不会耽误修行。”
    未想景钰姑娘听到她的补充情绪更大，呼吸加重的同时脸色也红润起来。
    叶瑶初步判断是气的，但回想自己说的并无不妥，便怀疑是身体不适。
    这可是景师姐关切的妹妹，可不能有了闪失。
    叶瑶着急地伸出手：“景钰姑娘是哪里不适吗？”
    啪的一声，她的手在靠近小姑娘的手臂时被打了回来。
    先前温柔莞尔的少女敛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恹气和冷淡。
    “我说你也适可而止吧，明明是个修士竟然还跟我装傻。”小姑娘收回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冷眼盯着已经傻掉的叶瑶，“非要我明说吗？请你老老实实待在修真界，没事别老来我家找阿姐，我讨厌你。”
    叶瑶呆呆望着仿佛变了个人的小姑娘，震惊地小声道：“难道是夺舍？”
    景钰观察着叶瑶的一举一动，见她手足无措地跟着站起来，狼狈地变换手势时终于明白了件事：
    这人不是装傻，是真傻。
    她顿时有点后悔这么早就把话挑明，暴露了真实的自己。
    景钰凝神想了想，突然红了眼抽泣起来。
    叶瑶掐好手诀正要对景钰用搜查的法术查看是否被夺舍，猛地见人哭泣茫然地卡在最后的手势。
    “对不起叶瑶仙人，刚刚是我失态了。”
    小姑娘抽出帕子擦拭眼角，然而泪水还在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我的娘亲是在烟花柳巷怀上我的，我在外流浪十几年才被爹接回府去联姻帮助他升官发财，是阿姐把我从那地狱中救了出来。她默默担下了爹娘的责任照顾我爱护我，我知道她是仙人要去天上才能更好地修炼，但她毕竟是我唯一的姐姐啊！要是她离开我在这里就孤苦无依了……
    尽管阿姐一直对我说不会离开我，但我还是很害怕，怕自己耽误阿姐，更怕被阿姐抛弃。叶瑶仙子第一次来找阿姐时我怕得都快昏厥了，要是阿姐跟您回天上了我要怎么办？所以我讨厌你，因为你只要每次出现都有可能带走我的阿姐。叶瑶仙人钰儿求您，您能别再来人界找阿姐吗？”
    叶瑶从惊慌的情绪慢慢沉稳下来，听着近在咫尺的抽噎声，她放下手驱散了法术聚集的灵气。
    景钰姑娘也和她一样受恩于景师姐，那她也能理解对方的骤然崩溃。
    她方才听到“讨厌”还真吓了一跳，如果景钰姑娘讨厌她的原因是这个，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一个方案很快浮现在叶瑶脑中，她放缓语气安抚道：“景钰姑娘请放心，我没有要把你们姐妹俩分离的想法。景师姐永远是你的姐姐，她不会丢下你的。虽然我无权干涉你的喜好，但你可以放下对我的敌意，或许有朝一日我们还能一起生活。”
    景钰看敷衍过去了默默松了口气，只不过她没懂叶瑶的最后一句，便随意地问了问：“一起生活是什么意思？”
    也不知她的问题勾起了叶瑶的什么想法，竟痴痴地笑了两声，眼中流转出期盼的光来。
    景钰莫名觉得对方会说出不好的东西来，下意识地想换个话题。
    可惜她才动了动唇，叶瑶就说话了。
    “这件事我还没有跟你阿姐商量，老实说没多少把握。”
    景钰眉头紧锁，忐忑地追问：“究竟是什么事呀？”
    叶瑶刹那间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后才深吸一口气，认真回道：“待我完成心中执念，我会向你姐姐求亲。”
    景钰的伪装一时没崩住，整个垮掉。
    凉亭外，有鸟啼声撕心裂肺，叫得让人心悸。
    不知过了多久，叶瑶的弟子袍被人紧紧攥住。
    “傻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错愕地低头看向那只青筋暴起的纤细小手。
    景钰姑娘好像又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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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头撞死在墙上，设置完坐标秒上线的丑鸟：唧唧唧唧唧唧！！！
    在打工卖药材的景河：？
    第42章
    她似乎把人气得不轻,连傻子这种词都说了出来。
    尽管自己的衣服被扯皱，叶瑶还是冷静地回道：“我知道。”
    她是很认真的。
    景钰气急败坏地松了手，头疼不已地埋汰：“你知道个什么知道。”
    若是结道侣，最好能得到景钰姑娘的支持。
    叶瑶等人心跳逐渐平缓了才说道：“我知道在人界女子结伴是不被允许的, 但在修真界只要两情相悦是可以实现的。等以后我们把你接到修真界, 在没有人的地方建个家, 就不用受流言蜚语的困扰了。”
    景钰这时候才明白过来，这人是有仔细考虑过结道侣的事。
    可这人看着就很呆，会懂得什么是情爱吗？
    她再次顾不上伪装，寒着脸拧眉问叶瑶：“你是什么时候想娶、有这个打算的？”
    叶瑶没想太久，整理了衣襟看向她：“在知道景师姐爱我之后。”
    景钰好不容易收拾好的情绪又炸了。
    “……爱？你说阿姐爱你？？”
    “嗯, 这事你先别告诉景师姐, 我怕她恼羞成怒以后不允了。”
    “她受情所困产生心魔的事也怪我, 要是我早点发觉, 或许景师姐无需受心魔之苦。”
    她说的一板一眼, 好似确实有那么回事。
    可景钰却是不信的, 她那么好的阿姐怎么会眼瞎看上叶瑶这货！
    “仙子可是好大的脸，竟然误会阿姐对你有情。而且我这听下来, 你是为了正面回应阿姐的情意才想结的道侣吗？叶瑶仙子你可知道道侣的含义？与其说你是为了爱想结道侣, 其实是想以这种形式补偿阿姐所经历的苦楚吧！那我就要问你了, 抛开你对阿姐的愧疚，你会单纯地想和阿姐在一起做终生的伴侣吗？”
    叶瑶被景钰的一番话问住, 因为回答不出而面红耳赤。
    道侣是什么她自然知道了！福祸相依, 在修真界携手共进, 这点她和景师姐想必都能做到, 那不就是道侣吗？
    叶瑶想说话，却始终张不开嘴。
    有个点她困扰许久。
    道侣和亲人有没有不同的地方？
    目前她没找到阿姐和爹娘在她心中的区别。
    景钰看她陷入沉思, 软下语气引导她。
    “你懂什么叫宁负天下人不负卿吗？我确实也没有爱上一个人的经验，但多少也能看出一点，你和阿姐相处时只有同门之情，可能是会比其他的师姐师妹亲密点，但绝不会是爱人之间的相处模式。”
    她的话像叶子一般浅浅地漂浮在叶瑶的心池上。
    叶瑶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很想反驳却找不到她懂爱的证据。
    竟是这样吗，她和景师姐只是好点的师姐师妹的关系？
    可景师姐为了她赌过性命，赔上家当，纵使放眼整个修真界也没有师兄师姐对师妹这么好的啊。
    叶瑶露出挣扎的表情。
    “景钰姑娘你不懂。”她声音颤抖地告诉景钰，“我和景师姐之间发生的事不能用普遍的现象来判断定义。”
    见她冥顽不化，景钰咬牙切齿地发出灵魂质问。
    “既然你自认爱着阿姐，那和阿姐有亲密举动时会脸红心跳吗？会希望阿姐亲你抱你吗？晚上做梦时会梦到和阿姐在床上，在床上……”
    景钰支支吾吾地没再说下去，但叶瑶懂了。
    两个姑娘都窘迫地红了脸。
    “所以你还要和阿姐结道侣吗？先不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如果你不是真心爱她，稀里糊涂地结了道侣，她以后反应过来了不会更伤心吗？”
    叶瑶心乱如麻地点头：“景钰姑娘我懂你意思了，之前是我想的不对，让你操心了。”
    景钰舒心了不少，坐下来喝茶润了润嗓。
    “那再说说你是怎么得出阿姐爱你的结论吧。”
    经过先前的事，叶瑶已经潜意识地把景钰当做她的人生导师。她一点点从和景师姐刚见面的态度，再到救命之恩，涅槃的事从她的视角讲述了一遍，末了恳切地问道：
    “难道这都不算爱吗？”
    她抬头，朝不知何时起维持同个姿势有一炷香时间的小姑娘看去，再次看见对方温柔的笑容。
    只是这笑容透露着些许的诡异。
    景钰在她说完后缓缓放下了茶杯，侧头望向波光粼粼的池塘水。
    原来阿姐不仅对她如此，还背着她偷偷惹了别人。
    真是好样的。
    旁边叶瑶总算从景钰的笑容中想到那隐约的熟悉感从哪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