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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谣 第10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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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极门,别的大能耐没有,在地脉上的本事就属他们最精。
    那边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看看,殿下也在药城——我们相隔不过数百里。”
    楚明姣问:“那几家宗门掌门人呢?我现在过去,多久能见到他们?”
    “我让师兄现在传信,请他们来楼里一叙。但宗门之间路途遥远,即便是踏碎虚空,想要齐聚一堂,最快也要五个时辰。殿下出发到我们这,只需要两个时辰。”
    时间很充裕。
    但楚明姣还是决定立刻动身,提前和周沅了解下情况,也总比在这干守着带孩子有意义些。
    周沅想了想,不放心,到底女孩子心细,将他们可能会遇到的一些情况都提前说明了:“药城多峡谷山涧,峡谷外围又多有湖泊,湖里常常长着一些难缠的东西。如果界壁开在附近,出入就要当心一些。”
    “但也不必太当回事,只需要注意一点——穿行湖面时,尽量不用灵力,用小竹筏子淌过去,就不会发生什么事。如果不慎掉入水里,也不要慌张,还是不用灵力,自己爬上来即可。”
    “女子还是尽量不要下水,药城的湖里长着一种球刺,会粘在头发上。”
    楚明姣听完,道:“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顿了下,她又说:“多谢。”
    周沅支吾了半天,很不好意思,觉得愧对这声谢,呐呐地应:“不,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等玉简上的灵光散下去,楚明姣又回了趟空中楼阁,将周沅方才说的话和大人们说了一遍,叫他们跟后来者也说一说,后面想了想,他们大概也分身乏术。
    宋玢干脆从灵戒里扯出一段绸带,用灵力为笔,调出七彩的颜色,将这两句话写在绸带上,挂在湖边最显眼的一棵树下。
    做完这些,两人又就地取材,做了只竹筏子,推进湖水里。
    如果不是两人现在匆匆忙忙,一身狼狈,这竹筏一荡,杆子一撑,再侧头瞥瞥边上澄澈得没有分毫杂质的湖面,还真有种泛舟江上的悠然懒散意味。
    “你还没说呢,凑什么热闹来了?”楚明姣问瘫在一边,浑身没个形状的宋玢。
    “这不是担心你嘛。”宋玢眼皮掀开一条缝,稍微坐直,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兴师问罪:“不是我说,楚明姣你也藏得太好了点吧,剑心破碎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忍住不说的?今天要不是苏韫玉要拉着我闯禁区,只怕你死在里面了,我都还蒙在鼓里。”
    楚明姣眨了眨眼睛:“事发突然嘛,短短几个月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哪有机会说。”
    宋玢深深看了她两眼。
    “嘴硬吧你,你要是真想说,还愁找不到时间开口?”
    “那我不想说。”她朝宋玢笑,一笑起来,眉眼间什么愁恼都飞了:“你能替我暂时保密吗?”
    她比出一个手势:“就这几天。”
    宋玢被她这模样坑多了,脑袋里当即警铃大作,下意识就拒绝:“你少来,我不是苏韫玉,更不是江……那个谁,我不吃这套,你这事最后要是让你哥哥知道了,我非得被他活活打死——宋茜榆都保不住我。”
    “就算现在说了,也没有解决办法。”楚明姣很残忍地剥糖纸一样将事实剥开:“重修来不及,到时候看着你们上去拼命,我在旁边拍拍手为你们加油呐喊?”
    她不会的。
    她一定会一起,死都会。
    宋玢长长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上一世,都是造了什么孽。”
    在他们说话时,天青画突然舒展身躯,啪嗒一下从宋玢袖子里掉出来。
    小小的画轴像喝醉酒一样漂浮在半空中,左右摇晃,最后换了个方向,对准了湖面。
    楚明姣分辨了下,想象它如果有人的五官,现在应该是用鼻子嗅来嗅去的状态。
    “你干什么呢?”宋玢也愣了,他不客气地捉回天青画,说:“你要是掉下去,这里可没有人会下去救你。”
    天青画连和他拌嘴都顾不上了,画轴展开,几行字几乎要怼到他眼前:
    【好香。】
    【湖底的东西好香。】
    “湖底有什么?”宋玢狐疑地看了看湖面,水太清澈,一眼能看到很深的地方,但除了摇曳的水草和小鱼,其余什么也没看见。他记着周沅的话,没敢用灵力。
    楚明姣看向天青画,也好奇答案。
    天青画好为人师,特别是在神主的道侣面前。
    它抖了抖身子,又清了清嗓子,第一次在人前开口说话,是那种傀儡人一样的音色,略显生硬:“是荒芜果。如果不出意料,有人在这湖底给神主建了一座祠堂,然后拿荒芜果当祭果供奉他。”
    说到这,它恨不得吸一吸口水。
    楚明姣转了转手上的灵戒,乌黑的睫毛垂下来:“荒芜果……有什么用吗?”
    天青画大声说:“当然有!”
    “不过对你们来说,只是散发异香的果子,没什么特别。荒芜果只生长在信仰之力浓郁的地方,通常是大的祠堂边,成熟的果子形状奇特,留有奇香,对我们神物有安抚神识,增添神力的绝妙用途。”
    “但有些暴殄天物的凡人,会拿这种千年一结的果实去做香料!”
    说到后面,它大声谴责起来,一副想想那场景,就无法呼吸的样子。
    楚明姣指甲弯进掌心中,掐出几个小月亮牙,深深沉默下去。
    天青画咦了一声,接着说:“神物的事,少有人族知道,荒芜果稀少罕见,除了神主,很少有人知道它们长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成熟,所以通常都落在神主自己手里。凡界居然有人会赶在神诞月之前摆荒芜果当贡品,这个人对我们神族的事,了解得很清楚嘛。”
    楚明姣被“神诞月”三个字引得睫毛颤了颤,声音微低:“荒芜果和神诞月又有什么关系?”
    “荒芜果能缓解神诞期的痛苦。”天青画吸了吸鼻子,深深陶醉在那股异香中:“你是神主的道侣,他没和你说过吗?”
    楚明姣摇摇头,又咬住下唇,问:“神诞期,神灵的神力不是会增长吗?为什么会痛苦?”
    “神力是会增长啊。”天青画答得很快:“哪有什么为什么,世间之事,不都是这样?得到了什么,相应的,就得承受什么。”
    第71章
    天青画没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它很少有这么“活泼热情”的时候。
    毕竟现在只有两个人,宋玢嘛,自己选中的, 至于楚明姣, 她是神灵的道侣, 也算半个自己人, 所以在它被宋玢毫无预兆抓进手里的时候卷起来的时候,挣扎得很厉害。
    宋玢现在一听到和“神灵”有关的字眼就头疼,特别是楚明姣还在,这种头疼立马变成双倍。
    他不由分说将天青画合上, 又投去一个眼神,那意思是: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啊!
    天青画难以理解人族的爱恨情仇, 在亘古长久的生命中,这些都是渺小如尘埃的事。但现在寄人篱下,这小子软硬不吃, 也不见他对自己有多少敬畏,就暂时还是……忍气吞声凑合着过过吧。
    楚明姣安静了好一会, 她侧首,盯着湖面涌起的涟漪,像望着一面通往回忆的镜子,团团记忆如云彩般铺展开。
    她很喜欢衣帛,缎带,花钿,步摇,胭脂和香料。
    女孩子, 似乎天生与这种能叫人联想到馥郁鲜花,缤纷七彩和泱泱白雪的美好事物有段特别的缘分。
    日子长了, 连江承函都学会了梳女子发髻,制花茶,酿酒,从数十种缎料中挑出最适合她的一匹。
    天青画说的荒芜果,她有印象。
    那大概是十几年前了,盛夏三伏天,太阳很晚才下山,蝉鸣声声嘶力竭。
    楚明姣躺在冰雪殿内殿的美人榻上,用帕子遮住脸,还觉得有点热,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半晌,她摇着扇子,坐起身,抬手招来了春分和汀白,问:“神主什么时候回,他今夜究竟还回不回?”
    面对着她亮闪闪的眼睛,春分忍不住别过头。
    别家道侣问起这话,多少带点抱怨,再怎么也得是期盼的意思,她却没有,你甚至能从这话里听出点雀跃。
    汀白悄声说:“听汀墨说,殿下今夜走访蒋家,应当会在那里住一宿。”
    楚明姣弯了弯眼:“真的?”
    汀白点点头,春分没眼看。
    “我要两碗林檎梅子牛乳冰。”她看向春分,还特意强调:“要多些冰。”
    春分还在负隅顽抗:“殿下,神主殿下再三说过,您不能多吃冷食。不然,叫臣下们从别处调些冰过来?”
    楚明姣只是笑,一边笑一边摇头,发髻上的流苏穗俏皮地随着摇晃。
    春分无奈地看着汀白忙活去了。楚明姣前段时间受了重伤,现在是养伤期,稍微一不注意,就会生病,光是这一个月,她都烧了两回了。
    神主殿下于是管她管得很严。
    其实若只是吃些冰,倒也没什么所谓,可楚明姣怕热,贪凉,觉得这不解馋,用的都是潮澜河的冰。那是神主之力的一种,吃下去霎时暑气全消,但后劲大,容易着凉。
    春分只能盼着殿下早点回来。
    楚明姣快快乐乐地吃完了两碗梅子牛乳冰,幸福得不行,可到半夜,她的脸颊就慢慢像苹果一样烧红起来。春分来挂帐子的时候见此情形,心里暗道不好,但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见殿门嘎吱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殿下。”她小声提醒,使眼色:“神主回来了。”
    楚明姣吸了吸鼻子,闻见殿门的方向,被风送进来一种奇异香味。
    那香甜蜜极了,像金秋挂在枝头,已经完全成熟,碰一碰就染上枝头的饱满浆果,只这一种味道,比她用数百种香料制出来的香丸都要迷人。
    她掀开被子,哒哒朝江承函跑过去,却只看了他一眼,视线就被汀墨手上端着的盘子吸引住了。
    盘子里放着七八个形状很奇怪的果子,果子表面遍布着水蜜桃一样的茸毛,和蜂蜜一样沁甜的香味就是从这些果子里散发出来的。她眨了下眼,问江承函:“这是什么呀?它好香。”
    江承函盯着她红扑扑的脸颊看了会,皱眉,没有回答。
    汀墨迎上楚明姣求知欲极强的眼神,如梦初醒地喔了声,回:“殿下,这是荒芜果。”
    楚明姣从江承函身后探出个脑袋,眼里亮晶晶的,才要问它是从哪儿来的,有怎么作用,怎么她从前都没见过,就被江承函拉着手腕拽了回去。
    他伸手探探她额心,又贴了贴她滚热的脸蛋,声音冷了些:“又吃什么了?”
    吃都吃了,也不怕算账,楚明姣很诚实地朝他比了两根手指头。
    见状,殿中其他人都垂下了脑袋。
    再好的脾气,在不听话的楚明姣面前,都只剩深深吸气与叹气。
    江承函看着她,道:“这是这个月第三次了。你自己摸摸自己额头,有多烫。”
    楚明姣眯着眼,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掌,嘟囔:“养伤的时候就是容易生病,这我也没办法控制呀。”
    边说,她边朝汀墨端着的盘子瞥,乖声乖气地问:“这是要端去哪啊?荒芜果有什么用吗?”
    她那时候在病中,深潭的话题太过沉重,江承函将发着烧还赤脚的美人抱到一边的凳子上坐着,“今日路过神祠,见树上结的果已经成熟了,就叫汀墨摘了回来,准备放进库里收着。”
    她一听,两眼望着他,圆溜溜的眼珠里,左边写着好香,右边写着想要。
    江承函在原地沉默一会,半晌,他捏了捏她尖尖的下巴,又被上面的温度烫得直皱眉,放弃了和楚明姣好声好气商量,直接开出条件:“三个月不碰潮澜河的冰饮,做得到吗?”
    楚明姣当即撇嘴,正要说自己也能找到,就听他淡淡地将后路封死了:“荒芜果生长条件有限,整个山海界,就这几颗。”
    她新研究的香丸,正差一味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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