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
    在陆逾白面前，她好像又变回那个懦弱的沉萤，所有她暗自庆幸的改变都不见了，一切都退回了原点。
    如果，如果能原地消失就好了。
    她好想消失。
    她倦怠的目光落进陆逾白的眼里，渐渐变得涣散。
    他猛地松开她的手，他突然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达到目的，就算像刚才那样抓住她，也像握紧一把沙，什么也留不住。
    此时，一只手臂横进两人之间。
    沉嘉然挽住沉萤的肩膀，把她整个人从陆逾白的阴影里拉了出来。
    他没想到就离开一会儿的功夫，就有男的凑到沉萤身边。
    这又是什么人？
    他面色不善，盯着陆逾白审视一番，把沉萤身上的外衣扔回给他，“我妹妹还用不着你来照顾。”
    他的车停在不远处，此刻也不管陆逾白是什么反应，拉着沉萤就走。
    他们走出一段距离，沉萤听见门口有人喊陆逾白的名字。
    两人上了车，沉嘉然默默开车驶离这里。
    他沉着脸，眉宇间满是厌恶。
    这些人像苍蝇一样，烦死了。
    沉萤心情不好，他也不打算惹她烦，只暗地思索那人和沉萤又是什么关系，不过，照他看到的，那人还没他受待见。
    这样一想，他又稍微放心下来。
    沉萤垂着眼帘，她在想关于陆逾白的一切：他阴冷的眸色、他说的话……
    她不可抑制地想起刚认识他时，他在她面前的神情和那些她忽略的细微举动，禁不住身体一阵阵发冷。
    车子平稳行驶了很久，沉萤来的时候花了半小时，现在时间应该早过了，竟然还没到，往窗外看去，甚至还没见到熟悉的街景。
    她偏过头问：“还没到吗？”
    沉嘉然瞄了一眼后视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边打方向盘边提醒道：“看后视镜。”
    沉萤顺应他的话看去，车道上车辆不算多，她盯着后视镜看了半晌，终于发现了蹊跷：在他们的侧后方，有一辆车一直紧紧跟着，转过一个路口后仍旧紧随不舍。
    沉萤第一反应是陆逾白，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因为先前他的神情不像是会在这时死缠烂打的。
    看她若有所思，沉嘉然勾唇道：“沉慕年没告诉过你，他的仇家有很多吗？”
    沉萤看向他的侧脸，一头雾水。
    仇家？指的是生意上的吗？
    不过现在并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因为下一刻她就看见后视镜里多了几辆同样车型的车，并且离他们越来越近。
    车辆行驶的道路渐渐远离市区，到了偏僻的郊外，路旁建筑都少了许多，只能看到几处待开发的工地。
    沉嘉然眉峰轻动，后面的那些人盯上他们，无非是为了抓住沉慕年的弱点和他做交易，但这样大的阵仗还是头一次。
    他扯了扯嘴角：“来真的啊？”
    他的语气里并没有被车辆尾随的紧迫感，反而隐约透出狂热，仿佛这件事是他无聊生活的调剂。
    沉萤坐直身子，往后看去，“那现在怎么办？”
    她刚问完，身体就因为突然的惯性倚向一侧，肩膀撞在了车门上。
    往前面看去，他们刚刚经过一条岔路口，另一条路上横着两辆车，阻挡了原本的去路。
    刚才他们差点直接撞上去。
    车子被迫开入一条通往山间的窄道，沉嘉然这时才眉头拧起，“小萤，你给沉慕年发个定位过去。”
    沉萤立马拿出手机，给沉慕年发去了位置信息。
    这条山道上看起来只有他们和后面追逐的车辆，沉嘉然开车的速度不慢，还在缓缓加速。
    那些人是故意把他们逼向这条路，沉萤手心开始出汗，她直觉后面那些人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发完信息，沉萤有些紧张地问：“你为什么先前不让我发？”
    他比她先发现有人在跟着他们，却等她询问之后才告诉她。看起来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难道是有应对办法？
    然而沉嘉然只闻言静默了一瞬，随即粲然一笑，“我以为我甩得掉他们嘛……”
    “……”
    沉萤望着他略带心虚的神情，有些无语。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他刚才那句插科打诨，她心里的慌乱也减少了一点。
    尽管已经给沉慕年发了信息，目前的状况暂时也好不起来。
    车子在蜿蜒的车道上疾驰，发动机轰鸣声像猛兽的咆哮，不断刺激着沉萤的耳膜，风驰电掣，肾上腺素飙升。
    后面的车辆紧追不舍，沉萤在嘈杂的声音里隐约辨出有水声，往沉嘉然那侧窗外看。
    这条路途径一处断崖，崖下是一条水流翻涌的大河。
    几次后面的车辆差点赶超上来，像是要把他们截停。
    经过又一条岔道时，通往山上的路上，一辆车突然毫无预兆地从斜坡上冲下来，与他们后方的一辆车猛地撞上，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声冲上人的神经末梢。
    撞击发生得太突然，沉萤和沉嘉然都没有反应过来。沉嘉然往后看了一眼，看不清那辆忽然出现的车里是什么人。
    他纳闷地自言自语：“这不像沉慕年的风格啊。”
    现在也顾及不上思索这些，追他们的不止一辆车，后面的车也没有停下的念头，越过车祸现场，向他们追赶而来。
    沉萤看着后面的场景，心如擂鼓。这是她第二次直面性命攸关的时刻，第一次时，她连疼痛都没感受到。
    现在，死亡的威胁再次降临。
    后面那些人貌似察觉到让他们停车很难，竟然想疾速撞上来。
    沉萤抓着车内上方的扶手，看向沉嘉然，一时之间竟然觉得这次还行，有人和她一起死。
    沉嘉然似有所感和她对视一眼，神情丝毫不见慌乱，“你说是他们撞上来我们会死，还是从这里下去会死？”
    他的语气略带亢奋，好像现在被追逐的不是他们两个，而是在赛车游戏里被他控制的角色。
    崖下的河水波涛汹涌，这个天气掉进去，不说会不会被困在车里溺死，首先感受到的一定是刺骨的冰冷。
    沉萤打了个寒战，但是如果被那些人追上来，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她强撑镇静，说：“都会死。”
    怎么选择都很惊险，不如就这么冲下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追着他们的人多，如果还被带到其他地方，沉慕年可能更难找到他们。
    她手按在门锁上，脸上视死如归。
    沉嘉然瞥她一眼，没忍住笑出声。
    一个惊险的弯道出现在视野前方时，他猛踩油门，车子随即撞开护栏，往似乎能淹没一切的河流中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