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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辉煌图卷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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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要向别人证明,是要向自己证明。
    证明自己足够强壮,证明自己的活力不会衰老。
    布棍如同龙蛇盘卷,挥舞追打,龙无常那张焦黄的脸孔,五官平凡,只是眼里藏着渴血的亢奋,手上的劲道一次次加大。
    关洛阳在躲闪之间,吞气吐气,呼吸越来越长,在呼与吸转换衔接的那一个刹那,忽然主动一记鞭手抽出去,与那根布棍碰触。
    但就在碰到的一瞬,鞭手化云手擒拿,关洛阳的手一甩一绕,柔若无骨,甚至让人错以为他的手才是一匹柔软的绸布,绕上了那根棍子。
    这一缠一抖,披风布棍里头藏着的所有东西,全被朝着同一个方向抖出来。
    十几块带着倒钩的刀片,破布而出,平着飞出老远,钉在那些毛竹架子上。
    披风里头没有再藏着霹雳子,可就算是真藏了,以刚才这一手至柔的弹抖,霹雳子也来不及爆炸,就会被射到远处去。
    龙无常眼皮一跳,脱口而出:“抟气致柔,练气大成?!”
    练气大成,在四大练之中是非常特殊的一个。
    筋骨皮三者大成,都是需要经过艰苦卓绝的锻炼,可以说是独属于武人的大成,但是练气大成可不仅仅是在习武之人身上出现过。
    和尚,道士,书生,甚至一些插秧踩水翻地种植的乡间百姓,也有可能在这平凡的生活里面,体悟到那种“练气”的状态。
    如果说筋骨皮是根基,是提升人的体能上限,是在追求增长力量,那么练气的主旨,就是追求对肢体、对力量的驾驭。
    人从生下来开始,每段时期的学习、劳作,每一次发力,都是对自己身体的一次损害,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维持这么个姿势,那么人体自身的重量,也会对自己造成损害。
    正因如此,人的寿命才会受到极大的削减,才会出现数以百计的与骨骼变形、与肌肉伤损相关的疾病。
    就拿人的颈骨来说,只要人的脖子向前出现不到三分之一的倾斜,那么就会使颈部的肌肉骨骼同时承受极大负担,相当于有一个七八岁的孩童一直骑在头顶那般沉重。
    而练气大成者,视五脏浑一,视骨肉不分,在状态稳定的时候,能将自身所受到的重量压迫浑然分配于每一个部位,就好像是浑身上下,尤其是头颈肩腰,全都脱离了有生以来的枷锁。
    以此得养生,以此得自由。
    在拳术理论中来说,只有这种真正轻松自由的状态,才能打出虚灵顶劲,放空致柔的精要。
    关洛阳紧闭牙关,手抓着那破烂披风一端,身子像踩滑轮般往前一闯,双手如同推磨折衣,一下交错,就把披风折成了一半长度,往龙无常脖子上绕过去。
    龙无常脖子一缩,双肩胛骨向后一拱,手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收到胸前,双手贴脖子往上插入披风缠绕的空隙之间,小臂竖着,一屈一张,撑断了绞在他脖子上的披风,更顺势扭腰半进身,摆臂撞肘。
    距离太近,变化太急,两边都来不及闪躲。
    关洛阳肩头上中了一肘,也已经一拳打在龙无常肚子上。
    这一拳用的是通背的冷脆劲,能打穿人的胃。
    但打在龙无常身上的时候,像是碰到了正在震颤的大鼓鼓面。
    咚的一声。
    两个人身子退开。
    关洛阳的衣服本来就已经破了不少,肩头上又多了一小块破损,也看不出多少不同。
    而龙无常身上两层衣服,从锁骨到腰带的大片布料,全都碎裂掉了,几块破布、藏在怀里的刀片、钢钉、还有一些用途不明的小物件,一块掉在地上。
    这是因为他刚才把关洛阳的一拳力道震散,没有侵入体内,就全扩散到了衣服上,才造成这么大破坏。
    他也是练气大成!难怪敢把霹雳子这种东西随身携带。
    “你的练气大成还不稳吧,不过好像早已练皮大成,啧啧,差不多能算是二练大成的大高手,真是少见啊。”
    龙无常阴狠的笑了一声,“不是高手,我还不杀呢。”
    他脚底下一飘,人就到了关洛阳身前,背似伏虎探爪,臂似青龙取水,这一招动起来轻灵飘逸,真打实了,能把人整张脸皮带眼珠子撕下来。
    关洛阳后撤步,使鹤拳寸劲短打,面对龙无常真好比龙虎起伏,上下踢打,翻抓东西的狠辣攻势,他守的严密不失,口鼻嘘呵,小腹震动,眼睛紧盯着龙无常的动作,一眨不眨。
    有六年的基础,经过教头毫不藏私的点拨,关洛阳才能在跟快刀对决的生死一瞬,摸到练气大成的状态。
    刚才再度进入这个状态,也还有点运气的成分。
    但刚才那一拳毫无保留打在龙无常身上的时候,他心里的那种感觉突然强烈了起来。
    教头的言传身教固然重要,但教头本来就有伤,练气大成的状态用在拳法上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他终究不能肆无忌惮的施展出来。
    而眼前这个人……
    关洛阳眼睛越瞪越显精神,鹤拳变罗汉,短打变长拳,一脚踩出个陷坑,移出十米开外。
    龙无常一爪在前,整个身子好像追着这一爪,飞腾了过去。
    他在地上留的脚印很浅,但移动的速度和距离都不亚于关洛阳刚才那重重的一脚。
    关洛阳回身扫拳,眼睛一眨之间,同时把地上那个浅淡的脚印和飞腾而来的龙无常收入眼底。
    虚灵顶劲,气贯天灵……是这么个意思!
    好像有一道星火在脑子里炸开。
    关洛阳身子一晃,本来还有些断断续续的那种灵动感,一下子加速起来,就好像是身体的重心,这一刻变成了他可以肆意把玩的东西。
    练气大成,练皮大成。
    一个独属于二练大成的招式,应手而出。
    空气里炸了一声,龙无常像个球似的被打飞出去。
    他在半空里如同黑猫翻腰,灵巧而落,但手脚同时撑地的一刻,就感到自己刚才跟对面拳头碰上的右手,传来钻心的疼痛。
    掌心的皮肉直接被对方刚才那一拳打的崩裂开来,鲜血横流。
    更难受的是,一股又麻又疼的感觉,传到整个右臂,好像连肩膀都麻住了。
    “这是什么?!”
    “二练大成的炮捶。”
    关洛阳的身子,随这句话一起出现在龙无常身边。
    龙无常眼色一惊,肚腹震颤、腰脊迸力,就要如灵猫捕鼠似的,侧身急扑翻躲出去。
    但关洛阳右手一起一翻,手背砸下来,空中残影,快如雷音砸在他凌空的身子上。
    只一下,就打散了他全身的力气,让他像个麻袋一样砸出去,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
    从肩胛骨传下来的粉碎感,让龙无常流畅高速的呼吸,随着口鼻间的鲜血,一并泄了出去。
    “二练……不可能,十年前我见过,二练也留不住我……”
    “那是你见识少了。”
    关洛阳往他后脑上补了一脚。
    到这个时候,他才敢把鹤拳变罗汉长拳时纳的那口气,缓缓吐了出来。
    实际上,功夫练到大成境界的拳师,也不一定有大成境界的拳招。朱长寿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虽然他们继续用以前的招数,威力也会有对应的提升,但要想把大成之后的优势发挥到淋漓尽致,就需要很长的时间去摸索、修整。
    关洛阳却不一样,他有当初津门会盟十几个大拳师凑在一起交流的手稿最精要的部分。
    南北拳系之间那样无私的交流,是当初满清火烧南少林都没能做成的事情,里面就记载了一些他们从自家流派里合并研讨、独属于二练大成的招式。
    其中,适合练皮练气这二练大成的,就是这一路“三皇连环劲,罗汉翻手锤”。
    第18章 不退
    在关洛阳察觉到龙无常的跟踪时,还待在小祠堂里的教头,也察觉到了门外的异样。
    马志行抱着收藏古画的锦盒,坐在小祠堂里的蒲团上,他甫遭打击,这时一下得闲,整个人都昏昏沉沉,冷不防被教头一把拉起,就要带他跳墙离开。
    然而两人刚到院中,就感觉余光微暗,屋顶上一条细长的影子投射下来,从屋前延伸到院墙,像把整个院子分成两半。
    一个卷发碧眼的英国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屋顶,俯瞰着院中的景象。
    院门砰的一声被推开,绣死的铁锁直接被猛力拉断,蛛网飘拂,灰尘四起,走进来一个仿佛跟门一样高的洋人壮汉。
    “你就是马志行吧,你好,我是迪蒙西摩尔。”
    屋顶上的碧眼青年,视线只在教头身上一扫,注意力就全放在马志行身上。
    更准确的说,他根本就只盯着马志行手里的锦盒,全然没注意马志行的样貌,只是嘴里还在说话。
    “可能你对这个名字非常陌生,不过你只需要知道,广州将军府派人到你家去收购古画,那幅画真正的买主是我。”
    “你!?”马志行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嘴唇颤了一下。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本来已经忍下来的父亲,会突然又跟将军府的人翻脸。
    迪蒙西摩尔的中文非常流利,道:“将军府的人跟你父亲发生了一些误会,做得很不好,所以这一次为表诚意,我并没有带他们过来,只要你把那幅画交给我,我可以再跟他们说一句,让你高枕无忧,不必再这样惶惶缩身躲藏。”
    “哈、哈哈!”
    马志行气极而笑,一张口嘴里就透出来浅浅的血迹,那是刚才咬得牙根都出了血,“我是该谢谢你高抬贵手,大恩大德吗?我中华古画,千年的珍宝,有什么理由交给你这种上门来抢的强盗?”
    迪蒙西摩尔轻飘飘的说道:“你们的国度有许多古老的哲人,好像有人留下过一句话叫做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有些东西不是你们能够承担得了的,就应该让有能力的人来拥有。”
    西摩尔目光偏在教头身上,忽然话锋一转,“说起来,到了这里之后,我才发现你身边居然有一个这样强健的格斗家,他之前没有出现在你家中,却能跟你在这里相会,更表现出对你的保护姿态,联系昨天晚上那场烟花盛会,恐怕他的身份有些不对吧。”
    马志行手掌一紧,死死盯着他。
    西摩尔继续说道:“我是一个很珍惜自己的人,假如不是必要的行为,绝不会去费力招惹一名格斗高手,只要你把那幅画给我,你们的行迹、你们要做什么,都跟我无关。”
    “你……你……”
    马志行气的一阵头晕,指尖发凉,但他看看教头,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画,几似浑身都颤抖起来,却还是渐渐松开手掌。
    教头忽然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抱紧你的画。”
    马志行颤声道:“可是我们……”
    “你信这个洋人?”
    教头只反问了一句,就堵住了马志行所有的犹豫,“况且,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到底为什么聚在一起,我们是要不被抢,不被欺凌,不再挨打。为了能多走几步,就主动被欺凌,这是我们该做的事吗?”
    “殊死的一条路,前头是刀山火海,后头更是悬崖峭壁,我们退不得!”
    肩膀上的那只手掌,好像带来了无穷的热量和坚定,马志行应了一声,不再颤抖,紧紧地抱住了手里的画。
    迪蒙西摩尔望空长叹一声:“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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