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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之上 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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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昭入侍长乐宫,贺祎之所以会答应,无异于有着直接的借口将陆昭作为人质掌控在长乐宫内。但有了这一次事件,太子一方会不会出面反扣,有待商榷。自己如今有弟弟提供的宿卫,又有班剑围拱,宫城内也有不少亲信,想来从中枢署衙带出陆昭,并不困难。更重要的是,要赶紧从台中拿走一批以往涉及贺氏、且由丞相府与保太后提出的种种档案留底。这种时候,若被有心之人利用,借着太子领兵入驻京畿,坐朝持重的机会,一刀捅出,或直接泼一盆脏水,贺家立刻如坐针毡。
    不过幸好如今临近旬休,大部分省臣皆在家中,这种瓜蔓追责的体力活暂时无法付诸实践。借此机会他必须亲自再去见一见薛琬,竭尽全力谋求联合。即便要易储,要宫变,也必须要等这件事情过去,太子远离长安后,才能付诸实施。
    保太后思索片刻后,终于点头道:“好,你去吧。”
    此时元洸忽然道:“太后,我与丞相通往。”
    “不可!”
    “不可!”
    保太后与贺祎几乎异口同声。良久后,保太后对倩秀道:“带上护卫,送大王回清凉殿,去吧。”
    倩秀应诺,与元洸同行出凉亭后,便已有百人具甲卫士赶来,前呼后拥而去。
    保太后凝眉沉目,低声下令道:“今晚月色好,去请长公主一家。待其入宫后,宫城戒严,无令不可擅入。”
    夜色下,倩秀小心翼翼地扶着元洸在护卫中前行,此时凝重的气氛,让她心中也产生了小小的恐惧。恐惧之外,也不乏将今日月下宴游的幻灭寄怨于那个台中生事的女侍中。“陆氏倨傲,引台臣不满,本来好好的家宴,当真是可惜了。还要闹得丞相和大王不得安生。”
    话音刚落,倩秀忽觉手腕间一阵生疼,那枚五色丝绳以近乎暴力的方式被元洸扯了下来,在腕间留下一片惊目的红痕。然而对方的面色却未见一丝怒意,眉眼间的笑容仿佛暖风下的芍药花,愈绽愈艳。“倩秀姐姐失言了,今日小惩。”
    倩秀闻言只觉心中大恸,尽管那笑容分外绚丽,此时在她看去,却如冰凌滴水一般的寒冷。她下意识地驻了一步,然而对方却依然没有停下脚步,戍卫们黑压压地如潮水一般随他涌入清凉殿的大门。
    她笑了笑,慢慢蹲下身。她明白,她不过是保太后利用的一颗棋子而已。当这颗棋子在主人的指尖弥留之际,却也曾感受过一丝温存。只是这一丝温存终究留不住,执子者杀伐决断,落子无悔。而她终将在这纵横的棋盘上困顿一生,等待属于别人的胜利,或是败亡。“婢子恭送大王。”
    倩秀的声音遥遥,落在远行的元洸耳中,好似哭泣,然而他终究也没有再回头。他只有一双目,一颗心,容不得再给旁人,哪怕仅是一次回顾。
    日西落,月东升,元洸抬起头,月是满月,分外圆全,如同他与母亲相守的最后一晚。局势至此,以陆昭之力,贺薛两家必如水火。高塔之尖,仅容一人站立,届时,必有一方倒台。这离他的所求所愿,更近了一步。只是此时,他真的高兴不起来,真的。
    同一月色下,中书衙署内,元澈步入中庭,回首微笑道:“陆侍中,下次你我再见,只怕是司马门前了。”
    贺祎从长乐宫出,此时已有班剑在御,然而他仍觉得心中惴惴。所谓班剑,看似威仪赫赫,其实外强中干。自前朝以降,所赐班剑皆为木制,绘以
    文采,取装饰灿烂之义,真遇到危难时若想靠此保命,简直是天方夜谭。此时,一群数百人组成的甲卫与骑兵从离长乐宫门不远处的巷子里疾行而过,贺祎顿时大感不妙。
    此时只见一人匆匆行来,乃是贺祎府中一名贵妾的兄长,有着鲜卑段氏血统的段华,段文升,如今在丞相府任职文学掾。
    “文升怎得来此?”贺祎慌忙问道。
    段华道:“御史大夫执令来我家,说得了密奏,要搜府。具体事宜却只字不说。卑职来见丞相,正是为此啊。”说完又指了指不远处深巷,“那些护卫,卑职来此时已有所打听,据说是从太子军中所调,急入未央宫。丞相,如今到底是何事态啊?”
    贺祎思索片刻后,道:“薛琬既没有说具体事由,事情必有转圜。他带着人可去了署衙?”
    段华道:“似入台中。”
    贺祎冷笑道:“既如此,想来我与他皆逃不掉了。”说完,不等段华再问,贺祎扬手抽鞭,策马疾驰,先奔宫城南门而去。
    中书署衙内,陆昭重新跪于地上,凤目阖闭,开始了寂静而漫长的等待。
    第121章 迸裂
    时至傍晚, 贺祎在两卫甲士的护卫下由未央宫西门进入台省。其实未央、长乐二宫内本有廊道相连,但廊道戍卫并非贺祎所相熟,因此诸多权衡之后, 选择了自己亲信南门侯所值守的南门。宫门守卫对其做完例行检查之后,将一柄剑交给了他。贺祎本有剑履上殿之权, 只不过平时为作谦厚姿态, 从来不曾携带。
    厚重的宫门在他身后轧轧闭合,最后伴随着铜铁的沉鸣,宫门落锁。贺祎望了望南宫门上方值守的人, 轻轻拱手,对方亦点头示意。
    宫门下钥之后, 台省内往来道路上几乎无任何人行走,偶有灯火零星, 也不过各个署衙的值房内留守一到两人。此时,贺祎与其随众的声势浩大, 仿佛成为了台省中最为瞩目的声响。今日的未央宫内似乎静谧地不同寻常,贺祎稳稳前行, 袍服与肌理之下的鲜血, 因对于死亡的恐惧化作低低的嘶吼,然而不时间,又因对权欲的趋之若鹜掀起滔天的巨浪。
    “你领五人, 去御史台察看薛公在否,若薛公在,请言勿疑, 再使一人回来报我。”贺祎一边疾行, 一边下达着命令。
    薛琰通过调粮的诏令发现崔家与贺家勾连的玄机,此时对薛琬最有利的动作便是去中书扣下相关文书, 带回御史台,封存备案,只待来日发难。但太子忽然调兵于此,若薛琬临阵倒戈,则大势去矣。如果今夜能与薛琬谈拢,将此事按下,便可渡危难。但若不能,他也要搜遍台省,把陆昭找出来,扣在手中,以借陆家的力量,与皇权和薛氏斗一回狠。
    终于,他在中书署衙前停下,屋内没有点灯,门也没有落锁。
    贺祎有些狐疑。
    一名宿卫在其示意下上前打开了门。
    夏日流火的滚烫随着夕阳的坠落早已不复存在,此时夜凉如水,细微的水汽在空中游荡,蛰伏在屋檐下的夜风,在门被打开的一霎那,涌入了黑暗之中。她从黑暗中走出,明净的月色剥去一团雾气,洒于其身。她的面,似澄湖净练,相与无际,唯有眉梢间的孤烟归云,在光下有着明灭之感。而她身上深色的时服与她的眼底一样,深邃而难辨,满月的一轮清光在此处,毫无立足之地,只可全然膺服。
    “陆昭恭迎丞相。”她拱手做礼,将永夜怀抱,隐藏于双手之后的,是不露声色的微笑。
    美髯之下,贺祎亦笑容森森,他慢慢走上前,在其身前一步之处停止。那双手洁如玉板,其颜色,其恭敬,皆让人无法挑剔。贺祎笑了笑,用剑柄轻轻地挑开了它。
    “陆侍中有何教我?”
    陆昭对贺祎之举似不以为意,依然平和道:“请丞相摒却宿卫,中书衙署内,勿取一物。”
    贺祎不置可否,只先入衙署内,命人点灯。屋内顷刻照亮,在北墙一排书阁中,铁锁已被人凿开,甚至书阁之门都未曾关闭。这里存放的几乎都是自今上登基后所有诏令的副本。而如今,关系扶风、上庸等地的文书皆已被取出。贺祎眉目半垂,凶利的目光扫至阁子上属于河内的部分。
    薛琬已来过中书署衙,并取走了相关文移,如今应该已经回到了御史台。薛氏郡望河内,家底也不干净。贺祎的手在阁子的边缘游移着,此时他拿走文书,倒可以与薛琬做一笔交易。
    然而正当此时,门外忽有人来报:“丞相,薛公并不在御史台,听闻侍卫说已奉诏入禁中宣室殿面君!”
    贺祎大惊,伸手便要去取阁中文书,却被一只皓腕横空拦下。“丞相意欲何为啊?”
    贺祎道:“网罗薛氏罪状,御前自辩。”
    陆昭点了点头,继续问:“那么薛公至此,丞相觉得他又意欲何为?”
    贺祎道:“无非是网罗……”说到这里贺祎停住了。虽然他二人所为目的相同,但所站的大背景却相去甚远,“陆侍中之意?”
    陆昭的手慢慢落下,抚摸着书阁上所刻的州宇地名,仿佛欲将这千山万水玩弄于股掌之中:“潜怀异志,图谋易位,这个罪名薛琬担不起,丞相担不起,但有人能担得起。丞相两袖清风,何须御前自辩,更何况如今御前自辩如螳臂当车,但入都自辩却可杀人于无形。”
    贺祎目中精光闪过,潜怀异志,图谋易位,这样的罪名落在贺氏、薛氏这种世家大族前,尚要考量,是否会引起激变。若落在崔谅这样强力方镇的面前,只怕要逼其反叛。即便是薛琬身居御史高位,皇帝闻得此议也会对薛琬极力打压。
    如今薛琬已入禁中,他与薛琬几乎已无何谈的可能。此时若自己也网罗这些罪状,只会将自己更深地牵连其中,能够做的也不过是相互攀咬,加深彼此的怨怼,所处地位,反倒不能够超然。
    陆昭继续道:“如今薛琬漏夜至此,也是带了宿卫班剑,声势赫赫,不输丞相。此时薛琬已入禁中,想来今上片刻之后也会下诏于丞相,丞相也想这般姿态面君么?”说罢,陆昭走到案前,将一封手令徐徐展开,“调粮之议,我已拟一封手诏,调汉中粮草于抚夷护军部。中书王门,与我家亲善,此令已备案留所未发。先前议令,未有备份,若皇帝彻查,也仅有丞相以汉中粮草支援前线,不论亲疏,公正无私一言。”
    抚夷护军如今由薛琰所领,粮草是否有资助崔谅之事,如今已有定论。薛琬若执此论网罗罪证,于大义上已站不住脚。至于之后的事情,陆放任淳化县令,乃是抚夷护军部下所治的唯一大县,且军政彼此分离。届时粮草交接,如何再行分配,便有更多的操作空间。
    且淳化县令这种低品阶的官员任命,并不走台省,甚至连皇帝都不需要知道,仅由丞相府掾属□□。因此,陆家与贺家是否联手,根本不会存有嫌疑。至于事后薛琰是否会知晓,已经不再重要,他有没有命活到那个时候都是个问题。
    贺祎闻言,笑容渐深,望向陆昭的眼神也逐渐消退了敌意:“我心无愧,当自往矣。”
    陆昭闻言,亦徐徐下拜,袍服垂地,仿佛冥河天降:“陆昭谨为丞相贺。”
    贺祎挥了挥手,数百名宿卫旋即围在了陆昭的身边。这些人自不必跟随贺祎,但如今境况,肯定也不能放任陆昭在这里一个人晃荡。“护卫陆侍中回长乐宫。”贺祎下令后对陆昭道,“陆侍中定当明白本丞相的难处。”
    陆昭笑答:“陆昭明白,丞相请自便。”
    贺祎离开,然而走了几步后,忽然回首道:“不知靖国公有意三公否?”
    陆昭躬身答道:“我家声望,图九卿已是非分,唯愿一家安守凉州,世代守护国门。”
    他以三公之位来试陆家的格局,她亦用此来回答陆氏一族目前最大的政治诉求。
    贺祎朗声大笑:“蛟龙不世出,如今在天矣。”
    是夜,贺祎不带甲,不佩剑,只身一人,独坐于御苑湖边观赏荷花。闻陛下诏,入禁中。
    宣室殿外,刘炳在诵读着薛芷封位容华的诏命。薛琬垂首聆听,心如死灰。他身后是三十班剑连同百名宿卫,本以为贺祎会有所动作,宫变顷刻而至,却未曾想贺祎迟迟不来,且皇帝竟得知此事,有所宣召。如此一来,他携众夜间奔赴台省的动作,便再也解释不清了。
    当他把文书递给刘炳,试图借此挽回的时候,刘炳只是笑了笑,而后告诉他,他的女儿即将封位容华,只待小公主满周岁,便可进位昭仪。那时,薛琬便明白,魏帝的此番动作在第二天落入朝臣耳中的时候,所有人都将知道,薛氏为了外戚之贵,大权独揽,与贺氏分道扬镳,转投皇权。此时,他仅希望贺祎勾连崔谅确有此事,皇帝英明,即便当下隐忍不发,也不会对自己太过苛责。
    恍然间,薛琬想起了在中书署衙内跪候的女侍中。那分外恭顺的模样与试图阻拦自己拿取公文,并非在乞求,而是在等待自己掉入她所织就的巨网。
    宣誓殿内,朱幄重重,兽香不断。魏帝与太子相对而坐,执子手谈。樟木棋盘上,棋子星落点点,布局才开,魏帝执黑先入天元。元澈所执白棋依旧暗暗蛰伏,右上一角无忧,已与左上星位遥相呼应,他旋即中间一点,白棋旋即暗连成片。
    元澈明白,其实今日之事,以贺祎之智,薛琬之资,不会如此轻易入觳。陆昭以调粮之事发轫,挑起薛贺矛盾,引薛琰向宫变的方向遐想,继而做出决断。人在最危险的时刻,必须将事情发展往最坏处取向,人心亦如是。这些人皆宦海沉浮多年,必然有所戒备。
    然而她却皓腕轻落,点子一颗,让他调军马入宫戒备,原本的疾风惊雷,顷刻变作倾盆大雨。任谁面对此情此景,都会为之恐惧,进而无视柔缓的选择,反而做出极端的决断。
    当他看到她提前备下的调粮诏命那一刻,当他听到她建议加封薛芷建议的那一刻,他便明白她所图之大,所谋之深。一闪电光划过天际,将宫城上空的浓云一分为二,元澈望了望天空,皎皎月色早已不复存在,又要有一场大雨。而在长安即刻到来的血雨之下,她周身不染一丝腥气,左执丞相,右托皇权,踩着失败者滚落的头颅,干净利落,拾级而上。薛家即将败落,皇权有所抬头,而她也将再登权力的高峰。
    黑棋与白棋还在角逐,然而早已知晓胜负的元澈只觉得兴味索然。
    魏帝又拈了一枚棋子落下:“今夜不知孰胜孰负。”
    元澈执白而应:“古往今来,先出破绽者负。”
    第122章 电雨
    棋至中盘, 黑白相互绞杀,愈演愈烈,而外面宣诏册封事宜已然收声, 刘炳回到殿中复命。
    魏帝道:“薛公深夜入省,让他进来吧, 再去御厨那里, 传几样吃食。”
    刘炳领命,片刻之后便领了薛琬入内。薛琬未着公服,而是一身绛湖色的时服, 玉冠绣带,不加貂蝉。或许因其常年居御史大夫高位, 面容略为严肃,眉眼间笑意全无, 通身的刚正。
    薛琬入内后,魏帝仍是一副专心棋局的模样, 只是招了招手,唤了他的表字道:“伯玉不必拘礼, 过来坐吧。”
    魏帝与太子又对弈数手, 黑棋势烈,锐不可当,白子屠龙终未功成, 虽仍存大势,但实地有差,最终太子告负。魏帝既胜, 也不急于理会薛琬, 而是与太子复盘。
    薛琬跪坐于皇帝身侧,眼前的太子已不复当年踏入薛府做客的模样, 其骨相类父,颇有鲜卑人高鼻弓眉的深邃之感,但眼睛与头发皆像极了他的母亲。那一年他跟着他的祖父与父亲初入自己府上,不过是身穿葛袍的小郎君,个子略高些,笑容明朗。与薛芷两个小孩子一起绕树嬉戏,这才有了先帝指婚之语。
    而此时何郎不再,谢女亦有所归,彼此的政治诉求也相去甚远。薛琬神色黯淡,想到生前身后事,决定若自己此番得以保全,要招尚在荆州出任江夏太守的幼弟归都,以作筹谋。
    魏帝虽是傀儡上位,但因深知自己性命如风絮飘摇,对待诸子可谓亲厚。时下太子掌权,魏帝对于太子的忌惮虽因帝王身份深而有之,却也因当年对其呕心沥血的培养,变得隐忍而克制。以太子克复吴地为起始,至陇山大败凉王,皇权抬头已是不可阻挡 。
    然而即便如此,魏帝也没有大起建立事功之心,即便是抬举陆氏,也不过是为自己的发声渠道与安全多做一份保障。削藩的风险,他这一辈来担,才弱势孤与夺子之妻的骂名,他也来背。他只要保住他的储君,在世家迫害中硕果仅存的兵权执掌人。最终,督中外诸军事,乃至于如今的加录尚书事,都是毫不犹豫地将政治资源倾倒其上。
    将下棋时的义理讲解一番后,魏帝也不乏夸赞:“白棋这几处布置,倒颇有妙处,勾连迂回,曲径通幽。只是你对其太过看重,后续处处回护,便是促其速死,以至于中盘失利,收官失地,倒是成也萧何败萧何。”
    元澈低首道:“这处棋的确耗儿臣心力颇多,日思冥想,为儿臣钟爱。只是到底是儿臣棋力不逮,对弈父皇,败之自然。若此处棋能得父皇宽宥一二,也算可与儿臣共沐父皇恩泽。”
    魏帝笑了笑,不置可否,问刘炳道:“听闻陆侍中也在台省?”
    刘炳道:“回陛下,陆侍中被太子罚跪于中书署衙。”对于后续,刘炳选择了隐瞒。
    魏帝将棋子撂在棋盒中,又接过小内侍的帕子擦了擦微有汗汽的手心,而后道:“她冲撞台臣,是该罚。”说完对太子道,“你领人过去看看,若人还在,勒令其归家,禁足五日思过。”这都是场面话,此时魏帝很清楚,贺家所掌的宫禁宿卫也有不少,发生这样的事后,火速带人离开,回长乐宫安置,才是正理。
    元澈领命后出了殿,此时殿内便只有魏帝与薛琬君臣二人对坐。
    魏帝徐徐道:“那些文书朕都看过了,不知薛御史有何对策?”
    方才魏帝对太子讲解围棋义理,又牵出无数妙语,薛琬不得不究其背后深意。说到底,此次事件由中书事发,薛琰发现贺氏与崔氏暗中勾连。虽然这一把战火由陆昭点燃,但贺氏将汉中粮草倾斜于崔谅之手,并未被这位女侍中给压住,反而示其于自家。
    若陆家真为贺家所用,陆昭大可借职务之便,将诏命捏在手上,等崔谅耐不住性子向中枢索要,或是通过运作将度支曹的薛琰开掉,都不失为一个稳妥的办法。如此,只能说陆氏并非绝对站在贺氏一方,她点了这一把火,就是为了陆家借此机会得以跃迁。
    想到此处,薛琬只觉眼前明朗,道:“京畿重地,许多事当以圆缓为要。如今这些文书,倒不足为信,或许丞相赤诚之心拳拳。只是粮草一事,丞相府显然有失公允,若陛下不忍苛责,崔谅大军或许可以稍后远调?”
    魏帝内心冷笑,老东西和我玩太极,难道以为自己不清楚那文书如何得来的不成。贺氏与崔氏勾连如今是板上钉钉,薛琬让自己出面调离崔谅,就是让自己将贺氏、崔氏得罪个干净。于是魏帝起身道:“丞相府有失公允?可有证据?”
    薛琬道:“凉逆肆虐,三辅凋敝,各县均缺乏粮草,然丞相府仅以汉中粮草倾与崔谅一人。陆侍中携此诏令入中书,有议郎一人,太子亦在场。想来中书也有备份?”
    魏帝皱了皱眉,语气已急不可耐,对刘炳道:“丞相今日应在长乐宫赴太后家宴,速去请。王峤来了没有?若没有来也让人去传。让那个议郎找到诏命也过来。”
    刘炳犹豫道:“回陛下,中书监抱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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