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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宫 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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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太热,李毓秀满脸嫌弃地叫住他:“别过来了,便站在那里说就是了。”
    刘通一时也未介意,便说了李青溦出了府的事情。
    “这样热的天,京城最皮实的狗都不出门,也不知她抽哪门子的疯,不好好待着倒是满地儿乱窜。”李毓秀热地心烦,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
    刘通不知说什么好,犹豫半晌:“……那不若我们便不出去?”
    李毓秀又哼了一声。
    她嘴上虽那般说,心里却又觉着:这样热的天出去,想街上人也是寂寂几个没人烟的样。
    那李青溦挑这样的日子出去,如何就不是心怀鬼胎?指不定今日就能瞧见她那“奸夫”呢。
    想到这里,李毓秀突有了一些力量站起身,一时骂骂咧咧一时又叫人收拾去了…
    李毓秀要出街,次次不凡。屋头一时热闹行转起来。
    她叫了两三个梳妆婆子又是开脸,又是擦粉打胭脂、磨螺子黛粉的、挑衣服的,不一而足。
    她磨蹭许久,刘通站在侧厅等着。他做下人的如何有坐着的资格?他站在一侧等得口干舌燥,又觉着自己的两条腿都生生等短几分。
    好不容易等人出来,已过了整整半个时辰。
    刘通有几分好奇她如,抬眼看,便见她一件月白蔷薇花刺绣短襦,青白间裙,浅绿烟笼纱披帛。
    难得穿得淡雅,只是头面什么的仍是她一贯的风格,珠围翠绕、奢华艳丽。
    饶是刘通再爱财,一时倒也闪了眼,只觉着她瞧着像是个摆满了首饰的高架子。而这个架子外头裹的衣裳,瞧着为何还有几分眼熟。
    刘通犹豫几分,缓缓开口:“二姑娘此衣衫,瞧着是有几分……”
    他眼熟二字未说出口。
    李毓秀轻仰下巴,神色颇有几分自傲:“未想到你还有几分眼光,此乃京城中近月最兴时的款样,如何,瞧着是有几分风雅吧。”
    刘通一时无语凝住,未想出哪里眼熟,一时听见周围的婆子侍女不住口地夸赞,摇头跟着恭维了几句,几人套马去了城中。
    —
    另一边,青月坊一临水二层茶寮进里有琴音袅袅,又有一小桥流水小景,那流水大热的天冒着丝丝缕缕冰气,李青溦多瞧一眼,便见原那流水底下有一大块冰,一时了然了。
    她姗姗莲步上了茶寮,倒也未进雅间,只坐在堂厅的散着轻纱的窗牖前。
    店中活计进来过来,李青溦要了一壶六安瓜片,支颐把玩手中的篆刻鱼符。
    这家茶寮自也是平西王府的产业,按理说见了她手上的鱼符,掌柜的小厮自当有什么动静,只是她就差将这玉佩甩到人脸上,也未有人多说什么。
    未久,陆云落摇着扇子从穿堂过来:“我来迟了。”
    她着一身妃色折枝花蜀锦襦裙,身段婀娜,神色瞧着很有几分神采奕奕,身后仍跟着那楚郎君。
    李青溦点头示意,轻笑一声:“这样热的天还叫你出来,本就是我唐突。”
    她今日出门是约了陆云落来青月坊来瞧瞧铺子。本前几日就约对了的,只是那几日陆云落是格外的忙,二人约在了今日,未想到今日竟这样的热,只是也不好改。
    李青溦心中有些过意不去,陆云落却丝毫未介意。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无妨, 本就是因我这几日事多,才拖拖拉拉地到了今日。”陆云落轻笑,坐到她身侧。
    李青溦与她惯熟, 也不好没完没了地客套什么。
    二人一时说了几句闲话, 便瞧见堂厅有人端了沙冰甜碗子。
    李青溦倒好奇地多瞧一眼, 又取过一旁的食谱翻看几下。
    原来这茶寮不仅卖各式名茶, 竟还有什么汤菜之类的,又有什么冰酪之类的小食…
    本是好好一个茶寮,倒是整的又才像是食肆、又像是什么香饮子铺的,她一时倒是摇头。
    “怪道这茶寮人也不多, 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蠢法子呢。叫是茶寮便只是卖茶便好了, 如何整地这样花里胡哨、不阴不阳的很呢。”
    不多时, 一伙计捧了一壶新茶, 附带两个甜白釉印花鸟纹的瓷杯。李青溦给陆云落倒一杯,自己低头啜饮一口, 微不可见地轻轻蹙了下眉。
    陆云落看她:“如何?”
    “这个茶。我祖母有一茶庄, 茶农便是种六安瓜片的,我家茶铺中的六安瓜片一直便是自产自销,采摘于谷雨前后,取时只取那二三叶子。叶子又求‘壮’不求‘嫩’。这般采摘后的六安瓜片冲泡出来的茶汤,汤色翠绿清澈、香味高长鲜醇, 滋味一绝。”
    李青溦轻轻晃茶杯:“此茶茶叶片看着是没有什么,只是入口十分老涩。该是去年梅雨前后采摘积压的梅片才是。”
    “梅片我家若是留着,向来也是茶农自家留着喝的。自不会放在茶寮中以次充好。想也就是这么些年, 我家的铺子不仅后头的掌柜变了, 想连后头的供商也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一茬。”
    李青溦想到这里轻顿一下, 又轻抿一口茶, “而且我记着几年前户部金部司有政令:赋税收取乃据诸行业利入之厚彼按年上报户部交纳,基本每年都需造册。可这么些年,平西王府却一点关于这个的消息都未收到,能有这样大手笔的人,想也不是什么凡人。”
    陆云落倒有些意外她知晓这样多,觑她一眼笑道:“能猜出些什么来?”
    李青溦摇头,压低声音:“再有就是此铺子中的冰,夏日的冰很是金贵,京中虽有卖冰的铺子,只是需要提前去定。若是所需颇大,一时半会儿当也拿不出那样多的冰。但这茶寮,门口便有那般巨大的冰雕不说,吃食中的冰用量却也并不少。”
    李青溦轻动手中的瓷勺,轻轻地拨动一下面前的甜碗子,从淋着的碎瓜果下头挑出一小块还未化的冰,“看这上面的花纹,若是我没有认错的话,这便是冰井务特有的冰鉴的痕。”
    李青溦轻笑几声,摇头道:“又能指动户部遮掩,又能调动冰井务的。京城之中怕也未有几个人。”
    她未说话,倒沾了些茶水,在桌上写了个字。
    陆云落一时倒是惊讶:未想到她年纪轻轻,倒这般聪慧,又有如此见识。倒低声笑道:“你猜得不错,倒也不是什么难打听的事情。”
    “青月坊十几家大铺子,都是我家的商号顺福兴的产业,剩下的几家大些的铺子,自便是平西王府中的,如今换上去的几个掌柜,我倒也见过,有几分印象。正是宰辅刘大人家中的仆才。”
    李青溦只是猜测,听她确定,一时挑了眉头。
    她以往是在她外祖父那里听说过刘阁老之名,当时他曾大骂他“禄蠹”。
    刘阁老官拜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受殿学士的封号,当今备受宠爱的信王乃是他外孙,自然名高望重。那户部尚书同冰井务司长都曾是他学生,受他驱使,倒也是说得过去。
    想到这里,李青溦一时又想到南郊那几个庄头、甲头的有恃无恐;又想起那周营的捐官事宜,倒把所有都捋顺了:想是小周氏通过柳氏扒上了刘阁老,为了给那周营捐官,将平西王府的一些产业交由刘阁老。
    “倒是好一手的暗度陈仓。”李青溦轻声一哼。
    陆云落对她家的事情也有几分了解,便以她的身份尤觉着事情棘手,倒问李青溦一句:“户部金部司分管商户政令,那户部尚书柳是刘阁老的徒弟。自然官官相护着,岂会给你什么好脸色?你若想拿回自家的铺子,自也不那样容易,可有什么成算?”
    李青溦将此事在心中捋了片刻,倒有了法子。
    弯起唇角,“我家这些铺子虽暗地里是换了东家,但登在户部红簿上的却还是平西王府的产业,是这般吧?”
    陆云落一时倒未反应过来:“是这般,所以你若想通过户部将自己铺子要回来怕也不成。”
    李青溦轻叩桌面,曲指算计了几声:“除却开不下去早就关门的一家,我家在京城满打满算还有八间铺子,这些铺子规格自然都算不上小,你说,我若将这些铺子统统贱卖,有些人会不会动心。”
    陆云落未怔,没反应过来。
    李青溦附在她耳边解释一番。陆云落听完便弯腰直笑:“还有这般的法子,当真还得是你。”
    李青溦也跟着笑了几声,倒视线稍转:“恐到时候,还需要姐姐和另外几家关系好些的商行帮忙才是。”
    陆云落:“这些自然不是什么大事。”她看她一眼,“只是此事若是一招不慎叫那刘阁老知道了,怕不会轻轻放下此事。你当真信得过我们?”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罢了。我既决定了做此事,自然不会畏畏缩缩,打手打脚的。”
    倒真是她这般有魄力的女子,才配得上陆珵呢。陆云落想到这里,倒轻笑一声,随口道:“若此事不成自以为没什么,你可以去找陆郎君替你兜着底子不是。”
    李青溦平日里也并不叫自己想他,如今乍听见他的名字,一时又想起那日之事,睫轻轻垂下一眼,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不提他便罢了。”
    陆云落侧眼看她。
    她话音带了揶揄,本是想看李青溦带几分羞郝的样子。倒瞧见她支颐坐在对过,一双鸦黑的睫只轻轻地垂下一眼,倒很有几分恹恹的神色。
    她视线转动,心里倒是知道了。
    想是上回二人吵架之事未见好,她一时倒是吃了一惊:陆珵虽性子冷淡一些,但秉性却是极好的,便是对不相干的人也不失温和。她虽未多见二人相处,但寥寥几次也能看出陆珵对李青溦之心。
    倒未想到过去了这么久,陆珵竟还未将人给哄好。
    啧啧,好歹还是一国储君,对于自己的终身之事如何能这般的拖拖拉拉扭扭捏捏的?难不成真想孤独终老不成?
    陆云落啧了一声。
    ——
    二人又说了些闲话,坐着也没什么意思,都出去了。
    李青溦想起后日便是李曦的生日。又想起上次见他,他都闹着要些玩意儿,她虽然素来瞧不上北苑的人,可李曦自没做过什么,便想着随便挑个什么送他玩。
    正和陆云落走动了几圈。经过一家成衣店时,陆云落身后跟着的楚郎君往后瞥几眼。
    突上前凑近二人:“女君,我似是瞧见有人跟在咱们后头,鬼鬼祟祟地不知做什么,要不要着人去问问?”
    陆云落轻轻蹙眉,偷眼往后,瞧见一道月白的女子身影,倒将李青溦拉进一家成衣铺中。
    ——
    外头,天正炎炎,似要流火。李毓秀坐着轿子里也闷出了一头一脸的汗。
    她忒了一声,叠着帕倒揩了揩脸上的汗,只觉着今日早上涂抹在脸上的脂粉也糊糊地挂在脸上。
    她不由掀开轿帘抱怨刘通:“早知如此,便不出来了。这样辣的天狗都不想出门呢,倒听了你这个坏种的话,热天热气地出门。”
    他提了不出去的事情,可还不是叫她回绝了?现在倒是忘了。
    刘通心里腹诽,到底讷讷不好言语,只擦了擦汗敷衍几句。突瞧见李青溦同一中年贵妇有说有笑地下了茶寮,身后还跟了个华服的年轻男子,忙叫了李毓秀一声。
    李毓秀抬眼打量。李青溦走在最里,一时倒看不清什么。只瞧见那走在外头的郎君,身量修长,面容有几分俊秀,气度却并不如何。
    这李青溦的眼光,也不过如此嘛。
    啧啧,她斜眼乜一眼,唇轻轻一撇,叫人搀着下了轿子跟着李青溦几个走了几步,瞧见她们一行人倒是进了一家成衣铺子。
    京中大大小小的成衣铺子,她自然都来过。
    这家成衣铺子倒也不例外。她知晓这铺子里头挺大,分为上下两层。想着李青溦进去后,自是被里头试衣娘子们拉着走动,也无暇他顾什么。
    她正好寻个隐蔽的角落抓她把柄。
    她从袖中取了一把刺木香菊的青罗绫扇覆面,带着刘通进了商铺里。
    李青溦被陆云落拉进铺子里,正不知发生了什么。不多时倒看见李毓秀带着人遮遮掩掩地从外头过来了。
    陆云落瞧见为首女子的长相,见与李青溦有几分相似,虽未见过,仔细想想倒也知晓了人,冷哼一声笑道:“这便是你家庶妹吧?刚刚便跟在我们后头。这样热的天,想也不是来逛铺子的。”
    “她的心眼是比纱帐上的孔还多,当是憋着什么坏呢,问问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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