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油灯燃尽，再怎么祈祷也无法改变现实。
    下午两点，风烬驾崩，此时距离过年还有十天。
    在风烬去世当天，芳夏就在群臣的簇拥下，完成了大风氏即位典礼，待第二年再择日举行登基大典。
    也就在这一天，芳夏终于摸到了属于大风氏的权杖。
    权杖由黄金锻造，顶端的球形是颗鸡蛋大的金镶玉蓝宝石，不规则四处蔓延的黄金爬在蓝宝石上，看上去，就像一颗星球。
    芳夏看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把缩小版的地球镶嵌在权杖上了。
    有巢人重厚葬，但没有长时间停灵的习俗，风烬去世后的第五天，在有巢殿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之后，下葬不周山皇陵。
    不周山皇陵是历代大风氏的陵寝所在地，在仙城附近的深山里，有地下轨道交通直达。
    这次送殡开的是加长专列，抵达皇陵后，芳夏从车上下来，竟被眼前景象给震慑住了。
    只见巨大的地下空洞里，山川巍峨耸立在眼前。
    四周一圈，悬挂了九颗比碗口还要大的夜明珠，夜明珠的光亮比灯光要柔和，照在人的脸上，每个人都仿佛加了一层柔光滤镜。
    仿佛不真实的梦境。
    勋贵及大臣只能送葬到皇陵口，再往里，就只有芳夏、守珠长老和抬棺的四十八位守珠使者能进去。
    走进金铜大门，绕过影壁，是一面高十米、宽十米的天然翡翠切面，上面雕刻着历代大风氏的名讳。
    历代大风氏，共几百座皇陵，由高往低排列。
    到了风烬这一代，陵寝已经葬到地下第九层。
    皇陵电梯非常宽敞，应该说，芳夏第一次见这么大的电梯，除了能放下棺椁外，还能宽松地容纳五十人。
    芳夏看了眼电梯上的按钮，发现电梯最底层是负九十九层。
    抵达负九层，电梯门打开，宽敞的大厅站了十多位守珠使者在迎接他们，风烬陵寝在第二道走廊进去最里面。
    陪葬品已经提前两天送到地宫，今天只需要把棺椁抬进墓室就可以了。
    进入地宫，冷气迎面扑来，这不是一般空调能达到的温度，至少是零下几十度的刺骨之冷。
    地宫不大，也就半个篮球场大小，地宫上方的穹顶上悬挂着九颗比外面略小的夜明珠，周围一圈，是浮雕壁画，壁画上镶嵌着四座青铜暗器屋，屋顶各站着一只机械鸟。
    把棺椁摆放到最中央的位置，然后开始举行下葬仪式，九跪九拜。
    仪式之后，芳夏按照守珠长老的指示，拉下了石壁上的青铜拉环。
    只见地面微微震动，棺椁两米开外的地板开始往下陷落，最后形成了一个深约三米的池子。
    拉环再往下拉，池子四周出现九条金制的鱼嘴，从鱼嘴里涌出银黑色液体，很快，液体把池面填满。
    整个地宫就像一个银色小湖，湖中央的岛上，摆放着风烬的棺椁。
    银色液体填满之后，四周更冷了。
    芳夏昨天看了下葬的仪式流程表，知道这银黑色的液体，是冷冻液，能确保地宫内保持低温，让大风氏尸体千年不腐。
    冷冻液具体是什么元素组成，她也不知道。
    第三次拉动手环，机械鸟扑棱棱飞起，绕着地宫飞了一圈之后，最后落到棺椁的四个角上，落下的瞬间，就跟棺椁融为一体。
    墙壁上的手环被守珠使者取下来，他们行礼后，退出地宫。
    地宫关闭后，芳夏跟着守珠长老坐电梯前往负九十九层，他们还有最后一项任务要完成。
    到了负九十九层，又走楼梯往下三层，终于抵达目的地：巢代宝盒密室。
    他们站在密室门外，守珠长老按下手印，铜制大门悄然打开，往里走，是第二重门，芳夏站在门前，启动刷眼服务，二重门也自动打开。
    到了第三重门，芳夏刷眼后，按下自己的手印，只见大门屏幕上出现一行有巢文：信息已录入，欢迎您，新任大风氏风欷。
    芳夏的心提拎起来，充满期待地看着这第三重门，等待它的打开。
    但站了会儿，第三重门没有自动开启，而守珠长老关掉屏幕，道：“大风氏，我们回吧。”
    芳夏一脸愕然：“不进去吗？”
    守珠长老：“只有需要开启巢代宝盒的时候，才能进去。我没进去过，上任大风氏也没进去过。这上万年的时间里，就没人想过要打开巢代宝盒。”
    “为什么？”既然巢代宝盒里有最新的科技，为什么他们一直不用？还跟着人类的脚步，从远古时代一路慢慢走到现代。
    这是芳夏不解的。
    “等回到宫里，坐下来，老臣再跟您细说。”
    芳夏想想，群臣还在皇陵外等候，那就回去再说。
    *
    归巢大厅在举行晚宴，大殿后的茶室里，芳夏坐在沙发上，听守珠长老述说关于巢代宝盒以及巢珠的秘密。
    有巢星是一座发展了几十万年、科技高度发达的星球，但在有巢星的发展史中，蒙昧、落后、残酷的统治，占据了绝大多数的时间。
    在星球最后的几百年里，科技突破阙值，开始几何式裂变发展，短时间内创造了璀璨的高科技文明。
    发展到最后，人工智能的虚拟生命被反对大风氏统治的反派利用，发起了反巢大革命。
    可惜反派不单没有成功，反而让虚拟生命摆脱科学家的控制，开始对有巢人进行无差别杀戮。
    芳夏不解：“虚拟生命怎么杀人？”
    “有很多手段，他们可以指挥机器人杀人，也可以利用各种通电通网的仪器杀人。所有看似没有生命的物体，都变成了绞肉机。”
    “然后呢？”
    “一开始，政府还能组织科学家切断和毁灭虚拟生命的数据，只可惜，科学家里也出了不少叛徒，有些人是厌世不想活，有些人是天生反骨，有些人希望自己变成虚拟生命，他们偷偷给虚拟生命留了一个出口。这导致大部分科学家都被绞杀在前线。随着科学家的极速减少，虚拟生命越来越疯狂。最后没有办法，大风氏只好调集剩下的科技人员，全力切断星际探险工程与虚拟生命的联系……”
    芳夏恍然大悟：“有巢星不是毁灭于相撞的小行星，有巢人被迫离开自己的星球，是因为有巢星已经被虚拟生命占领？”
    守珠长老：“没错。当时科学家把所有最先进的技术，都储存在巢代宝盒里，每一支舰队，都有一个巢代宝盒。因为我们祖先的舰队叫751舰队，所以，我们的巢代宝盒也叫751巢代宝盒，而开启宝盒的钥匙，就是大风氏世代相传的巢珠。”
    芳夏明白了：“所以，无论谁当了大风氏，在其上任，解开巢代宝盒的秘密后，都不会想要打开宝盒获取新技术，他们甚至会有计划地阻碍新科技的发展。”
    原来这就是科技新贵们一直不受风烬待见的原因！
    “是的。其实就算有大风氏想要打开巢代宝盒，也有很大可能，因为我们现有科技水平的限制，而无法理解和运用巢代宝盒里的技术。但现在科技发展那么快，如果不加以限制，再过一两百年，就不一定了。”
    “有巢星的位置在哪儿？距离地球有多少光年？”芳夏很好奇，有巢星球，现在还被虚拟生命控制吗？
    守珠长老背负着手，笑道：“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的室女座星系团……银河系的猎户臂……”
    芳夏慢慢蹙起眉头，银河系的猎户臂？
    守珠长老继续：“古尔德带-本星际云-奥尔克云-太阳系的第三行星……”
    太阳系的第三行星？芳夏站了起来，脱口而出：“地球？”
    她回想起大风氏权杖顶端的那颗蓝宝石星球，原来如此。
    守珠长老点头道：“对。原本的有巢人生活在另外一个时间维度的地球。”
    751舰队不是穿梭星际，而是穿越时空了！
    原来有巢星就是地球。
    那么有巢人也算是地球人而非外星人。难怪有巢人和地球原住民狐族之间没有生殖隔离。
    芳夏陷入了沉思，她一直希望鼓励高科技发展，难道她要走风烬的老路？
    守珠长老在叨叨说着话，芳夏转动着手上的戒指，若有所思。
    *
    晚宴过后，从归巢大厅回到夏宫的芳夏，半躺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头枕着许冬的大腿，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许冬看她情绪不高，问她怎么回事。
    芳夏也不能直接把只有大风氏和守珠长老知道的秘密跟许冬分享。
    她换了个说法：“今天守珠长老跟我说了一些祖传的老规矩，其中一条就是为了大风氏的统治，要限制新科技发展，你说我该怎么办？”
    许冬摸着她的头发，劝慰：“你能限制有巢人的科技发展，但你限制不了人类的科技发展啊，最后还是要面临同样的困境。”
    芳夏也是这么想的，“是啊，我也在想，随着时代的发展，堵是堵不住的，堵不如疏。”
    “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一定要听守珠长老的呢？”
    芳夏转身抱着他的腰，轻声道：“有的时候，预想跟结果不相符，总难免要缓一缓，习惯性想要理清所有脉络。”
    许冬握着她的手：“顺其自然，你主要是把握好龙头的方向，其他费力费脑的，交给相应岗位的人去做，不然会很累。”
    “嗯。我要是个享受型的懒人就好了。”既然坐到这个位置，她就有责任要做好。
    这段时间实在太累，芳夏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阖眼，说着说着，她睡着了。
    许冬待她睡熟后，把她抱进卧室的大床上，给她掖好被子，他就坐在旁边静静看着她。
    周围很安静，窗外又开始下雪，要过年了。
    *
    年后，励精图治的新任大风氏开始了摧枯拉朽的改革。
    第一项改革是税改，增加传统资源型企业的税收，增加高利润企业的所得税，减少创新科技的税赋，取消有巢人头税，取消尾族赋加税……以后税收将不再区分有巢人和尾族人。此税改，既鼓励了新兴科技的发展，同时也是废除【尾族十诫】的第一步。
    第二项改革是接纳乌竖建议，取消禁止巢尾通婚的法规。这是废除【尾族十诫】的第二步。
    第三项改革主要是针对魔城，刑罚不再累加，不再株连子女及其后代，所有尾族罪犯刑满后，直接释放，不再囚禁于魔城。
    第四项改革是加强创新科技管理的决定，对于数字生命、人工智能等技术，进行规范和监督指导。
    ……
    而对于是否打开归墟地下城的城门，芳夏、众巢臣和贺悠悠、康城等达成一致意见，总共分三步走。
    第一步是抑狐制剂量产；
    第二步是把抑狐制剂投给归墟人注射，之后打开归墟地下城城门；
    第三步是归墟有巢人出巢需要申请，并且通过批准后才能出巢旅居或者工作，出巢期间需戴定位跟踪器，归墟有巢人不管寿命几何，在外旅居时长总共不能超过六十年，超过六十年者，必须返回归墟地下城。
    这是多方商讨沟通了将近两年才达成的协议。
    通过协议不久，许笺元受尽病痛折磨，最终病死在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