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无疾动作一顿，后知后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然后又抬头看向四五米高的扶梯。
    霍教授走到儿子边上，试图用扶眼镜的动作，来掩饰自己心中的震颤，他缓缓道：“你有没有事？”
    缓了一会儿之后，霍奶奶也反应过来，刚刚霍无疾竟然是直接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了下来，她连忙拽住孙子的手，来回检查了两遍。
    霍无疾任由她捏着自己的骨骼试探，表面上情绪倒是平静，但实际上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七星步，现实中竟然也可以用？
    刚刚千钧一发之际，情况实在紧急，霍无疾向来把家里人看得很重，奶奶要是后仰结结实实摔这么一下，后果简直无法估量。
    他心中焦急万分，想不了其他的，身体先脑子一步做出反应，等再回神，奶奶就已经被稳稳扶住了。
    “那扶梯少说也有四米，你这么贸然跳下来，伤到了怎么办？”奶奶看着霍无疾眼眶微红。
    “妈你别担心。”有关霍无疾的身体状况，在场的人中，可能只有柳医生最清楚了，但她刚才也确实被吓了一跳，这时候反应过来，也出声安慰大家。
    “家里有仪器，我让无疾进去检查一下，你们先别着急。”
    其他人的声音霍无疾此刻无法集中注意，他只是看着自己的双腿，一时间还有些出神。
    若不是脚下没有涌动的星辰特效，霍无疾都要忍不住怀疑起，他刚才身处的地方是登仙，而非现实了。
    但他身上没有任何特效，四周也都是现实中的亲人——这才更让人不可置信。
    七星步和那样快的速度，游戏中能做到并不稀奇，但这是现实……
    霍无疾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被狠狠冲击到了，现在脑子里一片浆糊，有些无法思考。
    奶奶平安无事，所有人都转而关心起霍无疾，唯有霍教授站在大家身旁，表情微妙地推了推眼镜。
    在镜片之后，霍教授看着霍无疾，眼神中闪烁着幽光。
    被家里人囫囵推进检查仪器里，等所有人都看到他非一般的身体素质后，霍无疾才被允许自由活动。
    桌山的早餐已经被小安重新热了一道，霍无疾坐在桌前，手里分明拿的是筷子，但偶尔思绪错乱的时候，筷子又会莫名变成重剑。
    霍无疾：“……”
    他在这边努力拼凑自己碎裂的世界观，那边霍教授坐着，一边吃早餐，一边笑眯眯地跟他说话。
    “刚才身手不错，什么时候背着你爹学的？”
    霍无疾缓缓将视线挪到他爹身上，然后咽下一口豆浆，目光幽幽：“跟你那本从炼气到飞升学的。”
    霍教授眼带微笑：“果然好书。”
    等他们闹完，柳医生对霍无疾道：“这几天的行动报告整理一下。”
    她看着表情似乎很平静的儿子，说：“我想不只是我们，你自己也很疑惑。”
    何止是疑惑……霍无疾用平静掩饰自己的震动，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至于这几天的行动轨迹，霍无疾思考着这个问题，又想起七星步来，随后他决定暂时对他妈隐瞒这件事。
    七星步牵扯到燕锦，燕锦在登仙中，又似乎牵扯到什么机密，他妈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跟他一样什么都想查清楚。
    柳医生背后还有官方，霍无疾还不清楚燕锦的秘密，他怕双方万一有什么冲突，会把燕锦置于危险的境地。
    所以，在霍无疾查清楚之前，某些事情还是需要保密。
    心中的这些想法，霍无疾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只点了点头，对柳医生道：“晚上我会把报告发给您。”
    “晚上？”柳医生侧目：“你白天有约？”
    霍无疾看了他爸一眼，淡淡道：“关于这一点，我爸应该很了解？”
    霍教授本就是登仙项目组的核心人员，整个圈子里谁都知道他和霍无疾是父子关系，霍无疾发的那些申请表，他就不信霍教授不知情。
    闻言，柳医生看向霍教授，霍教授推推眼镜，只道：“这小子参与了我的项目，下午要去做个体检。”
    至于是什么项目，体检的内容又是什么，这些霍教授都没有告诉柳医生，面对妻子的询问，他只是神秘兮兮地笑了一下，然后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但你们总会知道答案的。”
    既然霍教授都这样说了，他也就没再过多掩饰，下午直接带着霍无疾去了登仙项目基地。
    霍无疾在后边看着他爸，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自从上午的插曲发生之后，他爸对他的态度就有了微妙的转变。
    要说之前霍教授面对他的询问，总是转移话题、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么现在他们交谈，霍教授尽管还是保留了不少内容，但偶尔还是透露出了不少信息。
    到地方后，霍无疾看着面前钢筋水泥之下，藏着数不清高科技的大楼，听他爸随意道：“不是什么花时间的检查，你也不用太紧张。”
    霍无疾看他爸一眼，然后收回视线：“我不紧张。”
    “不过你小子时机找得很不凑巧。”霍教授一边带着他，通过各种严密的验证往里走，一边说着话。
    等霍无疾看过来，霍教授道：“能做主的人最近恰好不在，即使检查通过了，也得等那位回来了再说。”
    霍教授晃了晃手里的通行证，然后放到霍无疾手中，微笑：“临时通行证。”
    把通行证收好，霍无疾毫不避讳地问：“能做主的人是谁？”
    他之所以问出这句话，除了好奇之外，其实也有些疑惑。
    因为这个项目，据说上头并没有派人来插手，全权交给了几位相关领域的大佬。
    根据霍教授在研究领域的地位，连他都不能做决定的话……霍无疾也想不到有谁能做决定了。
    霍教授似笑非笑地看了霍无疾一眼，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只道：“现在你还不能知道这些，但是你可以称呼他为‘灵’。”
    “灵？”霍无疾蹙眉。
    这时候电梯到达目标楼层，大门缓缓打开之后，霍教授径直走出电梯，看样子是一句话都不准备再说了。
    于是霍无疾十分默契地，缓缓按捺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毕竟，如今他已经站在了核心区域门口，想要打开门再迈进去，也不急在这一时。
    走出电梯门，两旁有不少用处不明的房间，霍无疾一眼看过去，表情有些古怪：“这不是我来过的地方？”
    霍无疾从前短暂地参与过登仙的项目，只是后来兴趣索然，在结束一个小阶段的项目后，直接选择了退出。
    如果不是霍无疾脑子有问题，记忆出了差错，那么眼前这个霍教授带他来的地方，跟之前他去过的……根本不是同一处。
    “当然。”霍教授双手背在身后，侧目对他笑了笑，道：“你当时参与过的，仅仅只是《登仙》而已。”
    他这话说的很模棱两可，甚至着重强调了“登仙”的字音，霍无疾当时参与的确实是游戏设计……那么霍教授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有两个登仙不成？
    霍无疾跟在他爸身后，默默把所有的疑问，都暗示藏在心里。
    霍教授带着霍无疾，一路走到走廊的尽头，然后验证虹膜与指纹，再输出了加密的信息密码，最后才打开面前那扇科技感十足的门。
    门一开，霍无疾就见到里边坐了个人。
    那人在宽敞的椅子上双腿盘坐，五心朝天，闭着眼睛像是在睡觉。
    霍无疾看过去后，眉尾上扬——这是在打坐？
    在他的视线中，打坐的中年男人八风不动，不知道是不是霍无疾的错觉，他刚才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对方周身的空气有片刻的扭曲，仿佛有缭绕的雾气升腾。
    但下一秒，那人忽然睁开了眼睛，和霍无疾对视上，随后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扭了扭自己的腰。
    “我这老腰啊，最近总算是舒坦不少。”
    “霍教授来了……这就是你的儿子，霍无疾？”那人走上前来，对霍教授招呼了两声，然后看向霍无疾。
    霍无疾礼节性颔首，道：“您好，我是霍无疾。”
    “不错，”对方好像对霍无疾很满意，笑了两声，道：“我姓宋，你可以叫我宋叔。”
    霍无疾顺势叫了一声：“宋叔。”
    “好了，我也不耽误你们时间了，今天上门来肯定是要做测试的吧？”宋叔走了出来。
    霍教授微微点头：“给这小子测一测，等灵回来，再做其他决定。”
    “没问题。”宋叔爽朗道：“那就先跟我来。”
    霍无疾跟在宋叔身后，见他打开房间中的侧门，然后招呼他进去。
    他一走进去，宋叔便指了指房间中央，道：“测吧。”
    霍无疾：“……？”
    他视线在空空如也的房间中转了一圈，最后注意力落在中央那张桌上，而桌面此刻正放着一颗透明的球。
    霍无疾看向宋叔，脑子有些空白，他张了张嘴：“用什么测……那个球？”
    第048章 48
    在进来之前，霍无疾以为这个房间会跟他妈的器材室一样，全都布满了各种高端检测仪器。
    进来之后，看到空空荡荡的房间时，霍无疾承认自己是有些惊讶，但这时候他还以为房间中有暗门，可以让他转去真正的检查室。
    直到宋叔面对他的疑问，坚定不移地走到那个小桌上，然后伸出手，手指点了点上边的水晶球。
    没错，是水晶球，不是什么高科技仪器，甚至连机械都算不上，就是个圆润的、透明的、还有些漂亮的水晶球。
    霍无疾默默回头，跟他爸对视一眼，幽幽道：“你们在跟我开玩笑？”
    霍教授伸手取下眼镜，用随身携带的眼镜布擦了擦，云淡风轻道：“我有那个时间跟你开玩笑？”
    这一秒，霍无疾的脑海中闪过了很多画面，有他爸那些奇怪的迷信摆件，有自己那些异于常人的检查报告，有他从四米高的扶梯上往下跳的样子……
    最后所有的片段都碎裂消失，只有那本《从炼气到飞升》，还牢牢占据着他的脑海。
    霍无疾觉得自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但是又万分不敢相信，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察觉到……
    他最后深吸一口气，转头跟笑眯眯的宋叔确定：“所以，你们真的没有跟我开玩笑？”
    “年轻人，思想不要太死板，做检查就一定要各种复杂的机器吗？”宋叔走过来，在霍无疾身后推了他一把。
    宋叔在一旁给他做指导：“很简单，你只需要把手放上去，掌心覆盖球面，等上边有光闪过之后，就算测试完成了。”
    这方法的确有些简单过头了，霍无疾觉得这个行为很荒谬，但他还是照做了。
    等靠近那张桌子，看清了上边水晶球的样子之后，霍无疾发现那个球其实并不算平平无奇。
    房间中只有头顶开了一盏白灯，但白色的光照下来，水晶球中却有七彩的光涌动，像是揉进了一整片彩霞。
    在霍无疾的角度看过去，这时候的水晶球漂亮到几乎炫目，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就想到了燕锦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