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夏之远——杨门女犯考】第二章 6-7
【北宋·夏之远——杨门女犯考】第二章67作者:李二河岔20180510字数:18308贰之六城西开市那天虽然不用再打女人,每到中午押正还是要来马棚子里集合他的队伍,集合起来出发去洗澡。
赵小五还是不让他的女军穿上衣服,他把女人们挨个锁住脖颈以后领出马棚,大嫂和老太,加上风儿丫头,这三个人总是要排在队伍的最最前边。
泉眼水泊虽然地处城外,全队女人出城以前还是要在西门校场上吵吵嚷嚷的集市中间先转完两个圈子。
反正就是要让大家多看看,多乐乐,多聚集些人气,聚集起人气以后洗澡更热闹。
让开让开,谁家的筐子,挪一挪地方!走在前边开路的伍长挥舞哨棒从人群中间开辟出一条通路来。
好好儿的站在两边上看,光屁股的女配军出城洗澡了啊!天底下并没有什么广泛的共谋是能完全瞒住人的。
当押正的赵小五当然知道他的兵们玩弄的那些诡计,各队的押正伍长也都知道。
他们可以选择把涉案人等拖出来痛打一顿,彻底禁绝掉这种后门交易,哪怕给这些男女按一个私自勾结,破坏军纪的罪名,砍掉几个脑袋也不算有多冤枉。
不过把事情搞成这样像是并没有什么能够到手的好处,所以谁也没有打算多事。
赵小五觉得他自己并不能算是一个好人,可是也没有坏到哪里去。
他一直觉得他的女人们挺可怜的,只不过职责所在,利益所在,他当一个男人的本性所在,必须要做的事情他肯定还是要坚定不移的做,可那些不是必须要做的事呢,他就不一定非得要做了。
赵小五当然也知道,将军行营里制定这些处心积虑的管理办法有一大半是为了对付杨家的女人。
任一个女人被欺凌羞辱到了这样的地步,不用说社会公众以后该怎么样传扬她的故事,就是她自己恐怕也没脸再好好看看她自己了,这个在后世就叫做摧毁人的自尊心自信心。
不就是要人多看看她们的奶子屁股,还有背上写的那些字儿嘛,这个就是他们这些底下办事的,所需要掌握的上峰的意图和上峰的精神。
现在打人的关节被悄悄忽略过去,那就得要女人们多多转圈,把这个空档补上,反正一定不能让她们闲着待在棚子里没事干。
赵小五其实是在暗中给他队里的女人补台,他琢磨着这样一来各取所需,也许就没有人出来再找麻烦。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赵小五碰到的下一个麻烦,还正好就是领上女人转圈给他转出来的。
经过了小半年的和谐共处,天门百姓和发配的女军到了这个时候都已经变成了熟人。
沿着市场一路游荡下来,一路都有老相好们快快活活的互相打着招呼。
风儿丫头,咱家今天带着特别多的铜板呢,你看大叔这个小荷包叮叮当当的响。
风儿你那小屄里边痒痒了没啊?我大宋的社会风气淳朴坦荡,百姓们说话特别直白。
风儿朝他那个方向啐了一口,恨恨的说,要有一天姑奶奶发达了,让你个腌臜汉子当着众人洗鸡巴,大家听的哈哈大笑。
也有人说,杨家嫂子,晚上咱家再去寻你吃酒。
我备些菜肴啊,你是想要烧鸡呢,还是烤羊大腿?杨家的嫂子也很实在,嫂子说,羊腿就挺好的……然后他们这支快快活活的队伍再往前走,前边又有一伙人众虽然也是抬脸瞪眼的,直踮起脚尖生怕落到下风。
不过这些看客的心思并没有着落在女兵队伍的身上。
那些人围住校场尽头的一处木头平台,只顾一连串的高声叫好。
配军女刑徒们看到她们的管营大人,却是一脸晦气的站在人群外边独自发呆。
天门城里大校场上的比武擂台这件事,还要从一年以前讲起。
近几年来大宋朝廷针对勃兴的西夏开始筹划攻防事务,据守在西疆天门的潘将军首当其冲,他想到自己也应该要有所作为。
潘将军想出的主意是在天门城中开展全民相扑运动。
他觉得练习这种身体的对抗游戏既可以强身健体,又能够提升近战技能,而且还可以激发出社会各个阶层尚武的血性和爱国热情。
潘将军于是下令在校场一侧搭建木台,每到十天一回的互市日子开办比武打擂,让各路豪杰可以各展所长,互相切磋,共同提高武艺武德。
大家切磋来切磋去的热闹过一阵,结果潘将军的衙内当上了擂台的霸主。
潘将军的儿子潘公子从小讨厌读书,潘将军觉得这并不是问题。
潘家的传统当然是以军功为安身立命之本,很不可能通过科举去赢取功名的。
可是潘公子也不喜欢到他父亲的军队里去,充当一个掌管粮秣运输,或者甚至是修造土墙头的小军官。
早几年前潘公子住在京城的时候迷上了角抵,他和一班江湖豪杰称兄道弟,四处结交奇人异士,趋之若鹜地参加汴梁城中各处的擂台比武。
潘公子和许多高官巨贾家的纨绔子弟们只想着炫耀招摇,总是浅尝辄止的做派并不一样,他对于习武这件事是很认真的,潘公子打到最后赢多输少,在京城的相扑圈子里还真的打出了些不大不小的名气。
潘将军觉得这也很好,他潘家一系的勇武传统也算后继有人了。
在京城里经过多年历练的潘公子来到天门这样偏远的窄小地方,玩玩打架可以算是件信手拈来,举重若轻的小事。
每到十天一回集市开张的那个日子,朝廷驻军主持官方的擂台比武,公子找两个兵搬一张椅子坐到擂台前面,静静地看着台上捉对儿抱腰搬腿,或者拳打脚踢的精壮汉子们好勇斗狠,兴勃亡忽,走马灯一样转着圈子往来。
虽然这些比试的选手都是驻军士兵和天门百姓,还有过路的商队马帮中的驭手挑夫,一时也让公子心中生出一些大丈夫自当建业边关,了却君王事,赢得前后名的豪情。
每一个轮次的胜者都能得到一些赏银,一天几轮的较量之下,最终决出一个当天的最强者来。
潘公子这时候站起来身形,一振双肩卸下身上所披的绸面长袍,他里面只在胯下扎住一幅兜档布带,臂膊腿股上一瓣一瓣的腱子肌肉,都像白莲花骨朵一样的饱满晶莹,整条白玉一样的赤体上边刺出一头青色的麒麟,有翅膀,有牙爪,从后往前从上到下护住周身。
满场的人众齐齐喝彩,果然是半点也不愧对他世家公子的声名。
潘家公子踏上擂台去亮一个像,吐一个架子,他的这些一招一式都是有讲究,有来历的,看上去胳膊是好胳膊,腿是好腿,而且这些有来历的胳膊和腿不光好看,招招式式都是着落在能够一发而致人的妙处上。
潘公子这个守擂的压轴之战,一般总是三五个回合的交错,便能将那个对头扔到木台下去。
把人扔出去以后公子道一声承让,他请那人回上来擂台,两个人将前边缠斗中的几处关节要点重演一遍,公子再加上一些评论,指点出这些攻防进退中的得失变化。
潘将军身为天门城里的最高军政长官,当然要讲求官府的权威尊严,而他家公子走的却是亲民路线,可以在笼络安抚,积累口碑方面派上用处。
潘家的公子不仅武功高强,处世也算得体,所以由他出面运作的这一场爱国主义运动自从开展以来,可以算是顺风顺水,得到了天门城乡各族人民的广泛支持和喜爱。
家住天门城外一座向阳山坡底下的吐蕃人松赞·桑多堆吉觉得他自己也该算是一个公子。
桑多居住的吐蕃村寨不是一个太大的地方,不过要是真的遇到了需要打架才能解决的问题,族中的头人一声令下,也是能够拉扯起来一支百多口壮丁的队伍,出门去砍人的。
召集队伍的这个头人就是桑多的老爸。
吐蕃帝国在前边的几百年里雄踞高原之巅,与中原王朝分庭抗礼,一直都没有落到下风,不过那样的好时候桑多可没有赶上。
现在他的吐蕃族已经算不上一个国家,只剩下了一盘散沙的村寨,部落,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像他爸爸这样的酋长。
近夷狄则夷狄自己,近中国则中国自己。
既然桑多和爸爸的村子处在距离中国的天门只有十五里山路的地方,他们就打算暂且跟着中国试一试自己的运气。
大宋朝的土地都用做养人了,特别缺少军马,桑多他们这些身处边疆的部落投其所好,养出马匹来交换内地的茶叶丝绸和瓷盘瓷碗。
能够这样闷声发财当然是最好,怕的就是两头的强邻结上了什么过不去的梁子,搞到要动刀兵解决问题,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这些夹在中间的杂鱼就得选边站队,怎么也要连人带枪领出一个团伙来,去为别人流血卖命的撑一撑场面。
不管怎么说,一条一条的人命领出来遛遛,贵也好,贱也好,总是有个能够算计出来的价码,真到了需要卖掉的时候,卖了也就卖了。
落实到了生意上的事情,只要能卖的值回本钱就好。
要论起买卖物事的这个价码,也是有实有虚,虚实相生。
实实在在的赏赐盐铁丝绸之外,朝廷还会封授一些听起来威猛雄壮的官衔,再改称一个汉姓,比方说叫个游击将军赵桑多,顿时一种狐狸跟准了老虎的得意之情,油然而生。
单说这个大宋帝国天门路游击将军赵桑多的公子小赵桑多,也有一样特别的好处,他吃的多,所以长的胖。
小赵桑多本来不算低矮,不过真没有长到八尺九尺那种门神一样的个头。
他吃进去的牛肉羊肉都长在了打横的方向上。
小赵桑多的正面有两个半寻常汉人那么宽,一头狗熊那么厚实。
人能长到那么铺张也是件天赋异禀的事,他当然得琢磨着给自己派上一个好的用处。
结果这时候还真的就有潘家的公子,一头撞到他的这面门板上来了。
相扑这件事可以抱脖子搂腰,脚底下使用各种绊子,就是一记直拳打塌人家的鼻梁也不犯规,只要你能够做得到。
可是说一千道一万,这一切的最终目的还是要把你的对头捯饬到比试的台子下边去。
等到了这时候就能看出来分量充足的好处,越重的东西越不好运送。
潘家公子再是招式精到,技艺娴熟,要让他一把抱起来两个半汉子那么大的一铺生肉扔将出去,也是十分强人所难的事。
小赵桑多以有心算无心,他先是在天门的集市上观摩了好几回潘公子的守擂之战,而后又在自己的村寨里找来同族同宗的弟兄们多多练习。
有一天小赵桑多终于登上擂台开启了他的争霸路途,守擂的潘公子端的是疾如闪电,动若雷霆,转眼之间已经飞身扑到,抱定了小赵桑多的大腿,连搬两下,却是一点也没能够搬动分毫。
潘公子知道他已经失掉了先机。
紧跟着,挡在他前边的这一堵肉墙哗啦啦的崩塌下来,潘公子觉得太阳突然落到山下面去了,满天升起来的全是星星。
他被一整座黑夜严严实实的覆盖了进去。
从那以后一直到现在,潘公子再也没有到这个擂台底下来露过面,每一回开市日子的每一回打擂,都是小赵桑多独占着擂主的宝座。
不过官军也没有把摔角打擂的活动直接停下。
大宋王朝是个大国,还不至于遇到一点挫折就先拆掉自己牌子。
当然这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整天听任一个吐蕃的蛮子在这块爱国主义阵地上耀武扬威的蹦跶,有几分志气的宋朝人民都没法忍,更何况心高气傲,血气方刚的将军公子呢。
不能忍不要紧,就是得想出解决的办法。
现实就是天门是一座孤悬边疆的小城,潘家公子在相扑这一路里本来已经是全城顶尖的高手,现在突然碰到了一个随便能把公子按在地下摩擦的对头。
他或者是发愤图强,把自己喂养到人家那么厚实的地步,不过这一条路走过去恐怕一年两年,三年五年都不能看到尽头;另一个思路就是砸钱,悬赏重金从中原内地聘请几个顶尖的相扑高手过来,他小赵桑多总不至于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吧。
可是从天门到汴京千里迢迢,为了这种事消耗的银子,花费的时间全都没有准数,就算哄弄来了一个两个,到了这边一打以后的结果如何呢?也是没有准数。
公子知道他老爹再是不喜欢眼下的局面,肯定也不能用白花花的银子去填这种样子的无底洞。
领头的老大家里遇到了烦难,他手下各个跟班的打杂的,不免也要跟着一起操心。
要是谁能够琢磨出了一招半式的奇谋诡计,而且还真的好使,那他这个谋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飞黄腾达虽然未必见得,能让上峰高看一眼也是好的。
这一天里又逢互市,潘将军手下分管重役军的管营大人猫在人群中间往擂台上呆看了半晌,只见得吐蕃公子小赵桑多神气活现的端坐在上面,他下体也扎好了护档,赤膊的上身却披著一张豹皮,生的是猪首熊身,正正好好就是一个蒙昧蛮夷应该有的那副少教化的样子。
有些走了神的管营听到铁镣哗啦的嘈杂突然一转头,他就看到自己的鼻子尖前边也是一副黝黑健壮的赤膊,要说有个什么大不相同的计较处,那就是这副赤膊之上除了磊落强横的腱子肌肉,还额外添加上了汹涌摇曳着的两头大奶。
管营在这一个照面之下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那边厢台上,耀武扬威的那位不上不下的就算是一个挂名的将军,再看看咱们这边的这位光膀子大嫂,人家可是真正的执掌过大宋的元帅金印的哦。
就是玩个斗兽的游戏,咱们也比那边高出一级官衔不是?管营大人在那回的一个闪念之下,并不是就完全想清楚了整件事情应该如何的操办,他只是觉得杨家作为当年帝国的重镇,声名赫赫可真不是等闲得来,虽然说匹夫之间的以力打力不能跟大军临战的运筹帷幄画上等号,不过到了最后都是要一刀一枪,实实在在的干翻对手,具体到了这个终极目标上,打仗和斗殴还是很有相通的地方。
那种真刀真枪,人仰马翻的事人家大嫂子不知道亲力亲为,经历过多多少少,管营大人突然想到,他要和帝国著名的前女元帅认真讨论一下天门驻军目前面临的困难局面,也许真的会是一件大有裨益的事。
天门驻军的管营大人和押正小五领着杨家嫂子和风儿丫头在那一天傍晚走进李记酒馆天门分店的时候,正值互市之日的用膳钟点,店堂里面食客纷然。
半裸赤足,麻裙铁镣的刑徒女人响亮招摇地从桌椅和人群中间逶迤穿过,免不了又要在迎来送往的目光中接受一番环伺,各色人等搁下手里的筷子和酒碗,品头论足,感慨系之,自有一种趣味盎然的骚动泛滥起来。
不过转眼功夫满脸堆笑的李记掌柜就将几位特别的客人迎上楼去,这一幕不疾不徐的过场戏也就到此为止。
其实依照后边的情形发展来看,可以猜测驻军的长官和服役的女犯之间应该还有过不止一次的会晤和商谈,但是都刻意的回避了公众的视线,并没有被外人所知晓,而几天之后马棚女监里发生的那一场风波,也就像是并没有什么前因后果的偶然事件,只是正好落到了不太走运的杨家嫂子身上。
那一天晚上开始的时候的确十分平常。
每天晚上待到那一个时辰,马棚的木头栅栏外边总少不了有些转来转去的男人,棚子里的哪一位要是被人看上,出门左转,睡到灶房去尽一尽人事也就是她需要承担的日常责任。
按照以后流传的说法,那天看上杨家嫂子的是一支路过天门的驼队的老板,杨家大嫂也就平易随和的相跟着他去了灶房。
变生腋肘是到了半夜,大家都睡到懵懵懂懂的时候突然听见一连声的有人大叫:”杀人,杀人啦,救命啊!”问题就是出在孤男寡女一起过夜的柴灶房子里,事情其实也没有到了要杀人救命那么凶险。
只是男方和女方事后的说词完全对不上。
女方说的是嫖客……或者恩主吧,遂行过房事之后还不肯罢休,她指控他还想用一根粗大的柴棒来做那种事,所以她就把他推开了;而驼队老板则控诉那个身高体壮的贼女配军不仅开始就没让他近身,还打了他两个嘴巴,又朝他的命根子上踢了一脚。
妓女和嫖客各执一词,并没有第三方的旁证。
被找来评判这个案件的押正小五也很为难。
纯粹地按照物证来看的话,老板的两边脸颊上确实留有两道发红的掌印,而柴棒什么的无从查考,反正那座房子里边到处都是那种东西。
使用大柴棒子玩游戏是不太好,不过为了游戏的事打人就更不对了。
很明显,最重要的判据还在于老板才是给钱的那一方面。
小五这时候只能当断则断。
首先要让付帐的买家出一口气,顺一顺心思;第二也要给一众的婊子们提告个警醒,直白的说就是既然你顶着那么个身份,干着那么一个行当,再有多少的事出有因和情有可原,但凡惹出了是非,那首先这一顿痛打肯定要着落在你的头上。
事情虽然是半夜闹起来的,经过了一番质询,陈述,论辩和考量之后,周围的天光已经大亮,正好可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狠揍一顿惹事的婊子。
队中两个伍长依令把杨家大嫂领到马棚旁边去,让她的身体站立正直,臀背朝外,再把她的两支手臂朝向两边拉开捆绑到栅栏的木头柱子上,跟着也就顺手扯掉了她的围裙。
马棚和小街本来就是这一道栅栏的间隔,这样一来婊子大嫂的背脊和屁股,自然就是平实端正,精赤条条地朝向路人摆好了架势,那样一副雌虎的背,母狗熊的腰,再加两头骆驼肉峰一样颠颠的壮大屁股,端的是一片豪气逼人,秀色可餐。
屁股朝外摆给了路人,嘴脸自然是直冲屋里。
两条赤臂被拉直了以后捆绑结实,女人的这副面目就只能紧紧的贴挤在马棚的隔栏上。
押正小五吩咐说,棚子里的所有配军人等,全体起立!腿脚,腿脚,全都站挺直了,眼睛瞪起来,往前看着!一个女人的脸和一整队女人的脸相隔着这一道栅栏。
大家都打起精神来瞪圆了眼睛,看到在那天早上大嫂挨的那一顿好打。
大嫂前半生戎马,后半生挨打,在灵和肉两个方面都可以算是久经考验,到了那天早上连臀带背挨过几十下马鞭以后,也是忍不住的嘶声厉叫,涕泪交流,本来端庄俊秀的口鼻和眉眼,都像被开水浇潦过去的虫蚁巢穴一样,一片的落花流水,一片的鞭风肉浪声里,只见到她那个脑袋一窜一窜的,只管往木头柱子上顶撞,听上去硬邦邦的咚咚乱响。
打完以后赵小五说,杨家嫂子你也是见过世面的,早该知道做生意都要讲个宽容忍让,搞出对客人动手这种事来岂不断了大家财路。
说不得,这一回只好借你身子来做一做规矩。
小五说,领上嫂子去找个铁匠店铺,打一条链子把两只手也一起锁了,免得她什么时候一不高兴又要惹是生非。
后来大家再见到杨家嫂子的时候,也许会觉得小五做得多少有点过分。
那条锁人两手的铁链粗还在其次,特别惹人在意的更是那个长,一边一个铁箍套住手腕以后,中间联系的那一具环环相扣,狼犺纠结的链锁铁器拖坠下地去,盘旋堆叠,在人的两脚中间摆开了一大摊子排场,没法知道还要把它拖动起来,行走出去,又会变成一种什么样子的繁难周折,恐怕是凤箫深锁,鱼沉雁落都不能形容的困苦惨淡。
问题就在于大家都知道嫂子有力气,还有一身的武艺,她要真想打人没谁能够拦得住。
所以把刑器械具这些用到极限一点也不是没有道理。
当然了,虽说是给人手上加装了七尺之远的长镣,还是得给这个人留下一点日常营生的活路,配军的刑徒也不能就不干活了。
所以平常给嫂子把这个铁链从后脚跟边提起来绕过腰间围到前边的肚脐底下,再加一把横拴的铜锁限死腰围。
这时候两头再富裕出来的环链,从腰际连接到腕子大概还有两尺多长,正好让这个戴上了长镣的女人垂手可以贴到腿侧,举手也能够过头,正好可以举高了那个木头杵子,像平常一样的把土墙夯筑结实。
结果就是杨家大嫂平时要在自己腰上负担住一道重铁链条,牵手绊脚,叮叮当当的继续过她的配军日子。
当时的一种说法是小五也许还不肯善罢甘休,每天太阳下山的时候全体女人整队收工走下城头,小五总要再加上一句,娘家姓穆的那个女人,杨穆氏!出来!你不是有劲没处使嘛,你有劲嘛,留下再干一个时辰!说是一个时辰,有时候一直等到了夜深人静,回到马棚里睡得朦朦胧胧的女人们还能听到身后城墙上边噗噗腾腾的响动。
动到后来大家也就习惯变成了自然。
待到事发再去回想一下前因后果,大家已经想不起来那些扑腾到底经过了多长时间,反正最后的结果才是板上钉钉,而且让全城军民好好的喜闻乐见了一回。
总之是有一天大家又等到了天门开集的日子,城乡互市,百姓云集,官兵们准放一天休假,天门城西的校场一侧也照例摆开了擂台。
整个上半天里各种壮丁闲汉你来我往的打成一气,打到最后剩下的那一个挑战擂主。
挑战者们也就是抡几下拳头,踢出几脚,很快就被小赵桑多扔到台下去了。
不过既然已经打到了最后的决战关口,攻擂的那一方面就是输掉,能够入手的官家赏赐也算说得过去,所以才总会有人前赴后继的登上台来卖这一把子力气。
小赵桑多轻松自如的打发掉了这一天挑战的对头,重新披回豹皮。
他在台上气势昂扬地转了两个圈子,突然听到底下的人群里有个女声说道,好一个吐蕃公子,好一具壮阔皮囊!这一句话听上去不阴不阳,不知道是个赞叹还是贬损。
一身大好皮囊的吐蕃公子转眼望将过去,他看到那个半裸的女人已经穿出人群,紧紧的站到了木台边沿的泥土地下。
眼光顺着脚镣,裸足,赤腿,还有围胯的麻布条缕和环腰的拴手长链走高上来,自然也就在她健壮的胸廓和肥美的大奶上勾留了片刻,他当然知道天门城里一直住着那么一伙配军女犯,不过一个吐蕃外人对于大宋的官治民情所能知晓的也就是一些耳闻目睹,这些人物和事件的来龙去脉究竟如何,小赵桑多其实也没有多大兴趣。
只是跟在那个女犯旁边的军官赵小五要算是个他认识的点头之交,他见到小五正在冲着他笑。
小五说,公子好体量,公子好膂力!小五说,我领的这个队里的这一位娘子,说在当年的汴京城里也练过几年摔角打斗的勾当,我听她说打架这种事有力气当然要紧,可是也要有计谋,要有精妙的功夫,咱们私下里说说啊,她跟我说公子除了身体壮大不缺力气之外,其他也就是平常……前边说好是私下,这一说出来大家都听见了。
小五说,当然我也不能信啊,女人嘛,说来说去还不都是动嘴皮子的事,大家都说的应该要眼见为实,我今天也把她领到这儿了,要不就烦劳公子比划两下,给她见识些个实实在在的手段?贰之七眼见得那一具健趾宽掌,厉背厚踵的赤脚,皮黑如铁,骨嶙如松,拖高起来一环跟上一环,叮叮当当响成了一路的脚镣铁链,扎扎实实的一脚踩紧了木头擂台的边沿。
吐蕃公子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再退一步,给这个来人让出了再提上第二只脚来的空档。
相隔着三尺上下的距离,这一回他算是直眉正眼的盯准了那一张女人的脸。
女人笑了笑说,女子不揣冒昧烦请公子指教。
说完这句场面话她垂下睫毛扫了一眼自己。
女人一条身体虽然上边袒胸下边露腿,不过脸上也没有显出来有什么羞臊的意思。
女人说,女子领罪受罚,手上脚下的这些刑器都是按照王法必须要佩戴的,不得已上台来示人,让公子见笑了。
镣铐固然拖累身体,却是犯人理所应当的承担,女子既已自愿登台,无论结果若何,都不敢以之用作除卸责任的口实。
女人又笑,眉眼之间甚至带上了一些妩媚,女人说,只是披枷带锁本意就是为了拘禁束缚,要教人的行动不能施展,所以公子应该也不会在意牵绊住对家手脚的这些粗铁链子?这件事看上去很蠢,听起来也很蠢。
可是吐蕃公子小赵桑多并不蠢。
他当然知道这些中原的汉人们一直都在想着法的算计他。
可是他也不能对上一个充军的女人自己就先认了输,而且他也没有看出来算计他的办法藏在哪里。
他们总不至于相信这么个女人真能把他打趴下吧。
相扑是一种虽然要分出胜负,却也要遵守规矩的赌赛。
相扑除了参加比试的双方,还要有一个执掌规矩的裁判,这个裁判的名号叫做个部署。
天门官府的比武擂台一直都由驻军的长官担任部署,这一回正好轮到了重役军队的管营大人。
管营部署上得台来先打一个哈哈,部署说,咱们的城池独据边关,地广人稀不必说了,能练能打的本来就少,更不用想单开出一个女相扑的场子来。
既然是出于这个情势所限,那么有志在此的英雄豪杰,不论男女都可以登擂挑战,这一方面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至于挑战者手足维系镣链的事,这位好汉……啊啊,娘子,这位娘子刚才已经说得清楚,当然是必须遵从官家的法度,丝毫也不能够宽缓的。
说到这里管营部署回过头来看向守擂的小赵桑多,不过……若是桑多兄弟这一面持有异论,倒也还有个另外的计较。
兄弟可以依照相同的重量寻人打造一副器具,自束手足而后再来比试,也是一个可行的法子……这一顿弯来绕去的说辞让小赵桑多听得脑瓜仁疼。
要打便是打了,哪里又来那么多罗唣。
吐蕃公子揭开豹皮往台下一扔,咱家就站在这里了,教她来,教她来打过!牵带着铁链的腿脚平实持重,女人慢慢的走到擂台的另外一头。
她那一条腰杆拧过来又拧回去的周折,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勇悍刁蛮。
桑多公子觉得自己的喉咙上下也有点迂回周折,他想到自己也许还是应该跟人打个招呼,总算随着人家中原文化混过那么些日子了嘛。
桑多开口说,你这婆娘叫个什么姓名,又有些什么了得的好处,就让咱家在这里请教一下?要是还在晋地的并州,要是自已还是十八岁。
那这一声婆娘就该值回一句吐蕃蟊贼,只问姑奶奶手中的这一杆红缨枪你认不认识?不过现在的穆大姑娘当然不是那么的张狂,其实刚才转身的功夫是给他看了自已脊背的,其实自已没遮没掩的脊背上是扎刺满了黑鸦鸦的字迹……也许那人就没有认识几个中国字,也许他就是把婆娘和娘子一样用了,根本不知道还有点意思上的区分吧。
反正自已手上现在也没有红缨枪了。
女人想,杨家的媳妇,大宋的军官那些,还是不要揭出来丢人的好。
她开口先说了一句,女子娘家姓穆……眼角的余光偏偏扫到擂台底下栽种的几棵树木,心里略微一动。
这几棵树的形神都像桂花,但是当下正是秋天,桂花应该是满树金黄的样子。
其实它们应该是些女贞或者流苏,只是在西北这样四下苍凉的地方,这样的几枝绿叶迎风一展就足够引人注目。
当年居住在汴京的时候有风有月,金桂飘香,夫妻两人合练一套枪法的情境一掠而过。
女人接下去说,村姑野妇没有什么讲究,家里人把民女叫来叫去,一直就是叫个桂花。
如今既然出来见人,文气一些才好,连名带姓就该叫做穆桂英了。
已然站定在小赵桑多对面,比武擂台那边一头的女人说到这里,抬手伸向自已的腰间。
她的两手握住那具系腰的铜锁略略摆弄一下就拔开了锁拴,抽出锁头扔开。
女人的脸上淡定依旧。
她说,女子两手之间依律佩戴七尺的长链,更要终日服役筑墙,实在不堪其扰。
所以报经官长准许,女子自行寻来这件物事,可以将铁链围寄在身上,方便日常的劳作。
这个锁头本就是坏的,可以随意插拔,并不在官定刑罚的管制之内。
铁链在女人腰间围绕了一圈,绕到身前相交的地方用锁栓扣住。
现在锁被抽了出去,一长溜的链子叮当作响着跌落到女人的后脚跟边,那就像是一支跳绳在甩动以前摆放的位子。
女人举一只手高抬过顶,小臂盘旋,把整支铁索转到了自已的身前。
除了系腕的铁箍之外,她也用两只手握紧了这支环环相接的长链,她现在有了一条铁打的鞭子。
一力降十会。
满场子蹦跳打跌,拳掌翻飞那种是耍把式卖艺挣钱的做派。
在一个真实的比武擂台上,两边都是练家,对头要是比你重上五十斤这架就不好打了。
五十斤换成的肉和骨头披挂起来,每一拳的份量天生就比你高出三成,抗打的能力也高出你三成,何况小赵桑多就是和潘家公子相比,也还要更重上三个四个的五十斤。
那么真要遇到了比你高,比你壮实的那么一个对头,你还非得跟他打这一架。
请教一下带你练武的师傅,还能有个什么法子可想呢?真要碰到那种时候啊,你就自去寻个趁手的家伙吧。
那一天在李记酒馆楼上,杨家大嫂就是那么告诉管营的。
手上多出一个铁打的家伙,那就不是能靠人骨头人肉硬抗了,再多的肉也不管用。
小赵桑多看到这个叫做穆桂英的女人沉腰开胯,下面的那一副光腿赤脚曲张盘旋,奇正相生,上边双手握持住铁链舞开一个鞭花,虎虎的带有冷风。
看她这样的一身功力恐怕得有小二十年的浸润,她可能还真的使过铁鞭,或者近期以来又多有练习,半点也不见手生。
桑多现在知道了汉人们谋划出来的诡计,而且这个诡计凭借王法当做借口,操作起来冠冕堂皇,他现在能做的恐怕只有实实在在的硬打这一架。
相扑的终极目的本来是要把对手按在地下,以后发展起来,要是能够使用拳脚把人打趴下也算。
一般人要是被桑多这样的狗熊抱住就没什么指望了,所以身体轻捷的一方采用的办法,就是首先不能让对手近身。
桑多往前,桂英就要后退,同时就要挥动铁鞭阻挡他的来路。
桂英嫂子的一双肩膀上骨影横斜,两支赤臂上筋气勃发,铁鞭的锋芒可以是扫掠出来的,铁鞭的中盘也可以是像抛石机一样,投射出来的,扫掠和投射都要能够心随意转,如臂使指,但凡有一次把力气用老用过了头,被对家抢进来内圈就要有麻烦。
桑多试过两回以后心里明白,这个女人手上有功夫,有劲道,他服,可是自己只要作势,女人却是要实在的花出来力气。
女人脚下另有铁镣束缚,不方便跳跃闪避,她再是勇悍凶蛮又能够支撑多久呢。
桑多一步一步的,慢慢往前走,铁鞭扫上来他退出半步,铁鞭扫过去了,他紧跟上半步。
进进退退之间突然侧身发力,伸手去揽那个女人的腰。
桂英那时候挥链横扫过去,力随腰转,链和手都收束到了身体一侧,她身体的支撑也落到了后边这条腿上。
她本想着对手为了避让,应该是要停步收身的,可没想到桑多只是硬生生的收进去自已的大肚子,堪堪躲过了她的鞭风。
那人那样一个宽厚身体,能够把自已收束成凹凸的葫芦一般,如此一份修为也要算是十分的惊人。
桑多惊人若此的躲过一击,他的身体前冲的劲势不减。
男人的手指已经搭到了桂英的腰上,桂英的重心落后,后边这一支腿急切中提不起步子。
一时间女人脚下的十趾箕张,足弓壁立,全身向后跳跃出去,到了这时就要知道身体负担重镣的难处,脚下的铁镣那时候还都拖沓在地下,趾掌已经跃到了空中,她再运出气力凌空之间提踝旋蹱,使用这股劲道把铁环铁链一起甩带起来,才能教这一副镣链随人随心,跟上攻防缠斗的腾挪变化。
身体已如狡兔之脱,一刹那的分神在腿在足。
这一刹那不够桑多抱紧女人的腰,却让他拽住了女人缠腰的麻布围裙,而女人也已经迎头甩出去她手里掌握的七尺长链,链稍击前而人往后退,这一下虽然不能做到至刚至猛,但是胜在间不容发而且猝不及防。
链稍打在了桑多肥厚的大腿肉上,桑多一时腿软,虽然已经占据了上风,他要乘势追击的下一步也就跨不出去。
桑多攥紧的那个拳头没有松开。
他只是奋臂挥手。
被他劈手拽回来的不是正跟他打架的那个婆娘,却是一把乱七八糟的麻布条缕。
这些东西围系在杨家嫂子的腰间,经过了流放的一千里,造墙的大半年,期间日晒雨淋的摧折浸润,质地既疏既脆,当然经不住他这样动若雷霆的膂力,他把人家系腰的麻绳扯断,抢回来了一整条遮蔽臀胯的女人围裙。
卷帘处再不见绿瘦,满目红肥。
全场漫卷起一片惊呼更兼赞叹。
这一座擂台高有三尺,开始便已经被围成了水泄不通的模样,那些有幸挤到木台边沿的看客,如今更是纷纷变作蹲踞而仰望。
一个回合的交错之后,台子面上对圆的两方虎踞龙盘,各做整备以利再战,女人依然是沉腰开胯,她在地下揉移着趾掌,好教自已站得扎实。
看客的下巴颏前站定一副女人的利落腿脚,这个女人开阔舒朗的臂膊,堕荡自由的豪乳都是已经雅览日久,可以不在话下,只是如今这样自低而高的看将上去,三尺以上的腿中胯内,埠户浑如毛桃之圆,芽蒂探如春笋之尖,后边一路的皮瓣翕然,肉唇含抿,更要添加上股沟如径,菊华如门,四下里浸润的汗如浆,液如蜜,成就了那一带的形势全然不可描述。
再有嫌他还是不能看个地道,便又一叠声的乱叫,桂英!抬腿!桂英!抬腿!飞起脚来,踢死那个不开眼的!自从这一天再往后,大宋国的西陲之野,杨家嫂子桂英的故事在人民中间长久流传。
讲故事的老头说到打擂的这一个章回,更是一派的眉飞色舞,唾液四溅。
这一回的名目叫做俊公子痛失擂台霸主,勇桂英裸踢吐蕃夷蛮。
老头说,但见那个周身已经不着寸缕的桂英大嫂,飞起一只右脚来,那只脚上也是溜光精赤,上边并没有著有鞋袜物事的,这一脚正中了那个吐蕃蛮子的左脸,桂英大嫂再起左脚,这一脚又中了蛮子的右脸。
列位看官都要须知,桂英嫂子的腿脚功夫天下无匹,她要将这两脚踢到那样的高处,那两条玉腿必然大起大落,敞开到大殿的中堂一样,真真是春光无限。
桂英的右脚飞踢上去,右边台下一片的呼喝助威,桂英的左脚飞踢上去,左边台下一片的呼喝助威,桂英那时踢得兴起,左边一脚,右边一脚,左边一脚,右边一脚……到了这里就该有从头开始一直听下来的闲汉出来打一个岔:打住,打住,你这老倌暂且停下。
前边说的是桂英嫂子脚下一直戴有重镣,想她那一只脚要能踢到对家的脸上,这脚镣中间的链子该有多长,况且如此一串生铁必然奇重无比,桂英再是天生神力,她须不是个石头里蹦出来的女魔头,怎地就能做到这样左踢一脚,右踢一脚,左踢一脚,右踢一脚?那个老头往这人看看,撇一撇嘴道,看官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
前边说到那擂台周边只听见一叠声的助威喊叫,桂英!抬腿!桂英!抬腿!吐蕃公子小赵桑多凝神瞩目,却是丝毫也没有为其所动。
小赵桑多的年纪虽然并不很大,可他见识过的女人的屄却不知道多多少少,吐蕃族人对于男女性事多见少怪,他可不是一见到光身子的女人劈腿,就连架都不会打了。
桑多肯定也见过很多女人的脚,他后来一直留意着那一双女人的脚。
那一天对战的这两个男女各有攻守,久战不决,桑多要搬动自已的壮大身体四下里辗转周旋,他的皮囊也就从克敌制胜的法宝,变成了一个越来越重的麻烦。
桑多沉着冷静地研判了局面,他的重,其重在身,对面的那个女人其实也重,她的重其重在脚。
他留意着那两只脚的进退挪移也是多平正,少奇险,两条腿倒换起来虽然速度快,但是步子小,步子跨不大那是一定的,中间使用了粗铁链子拴着呢。
前边那一回的变数便是借着这个由头生发出来。
桑多现在冷眼看去,她那一副腿脚微微也有些游移动摇,显见得也是渐渐的力不从心。
桑多知道若要成就一个英雄,一则以智,一则以勇,谋定而后动,他现在就要行动。
桑多握拳举臂护住头脸两侧,突然一个躬身箭步直冲对家中阵。
他这一步要插进去的地方瞄在女人的胯下,那里的脚链牵成了一线,这一脚却要跨到脚链之后,那就是给绊马的绳索钉死了桩头,到那时被这一条脚链拴住的这一个人,不用说撤步收身,蹬踏跳跃,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桑多人快,桂英的鞭子更快,铁鞭横击过来正中桑多一侧的臂膀,而且使出了十分的力气。
桑多只觉得全身大震,他那一条胳膊顿时没了知觉,可他就是要拼着在上边捱这一下,可以在脚下再加一个垫步,从下边抢到先机。
他那一步如愿以偿跘住了对方脚镣的系链,桑多相信胜负已经决定。
桑多的手臂这时已经动弹不得,没办法抱人摔人,但见得囫囵一个桑多,推金山,倾玉柱,兜头直撞过去。
桂英轻,桑多重,桑多能有四个桂英那么重,他们两个人的腿脚纠缠到了一起,桂英要退,无论如何也拽不动他,桂英要是吃他这样一撞,身体恐怕就要像风筝一样的飘飞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桂英侧身避开他这一撞,女人以单腿为轴,另一条腿回旋了小半个圆圈,发力猛蹬出去,拴脚的粗铁链子铿然脆响,应声分断了开来。
挣脱出来的这一只脚,猛蹬在台面上借一个力,桑多已经横行在女人的身体前面,第一下顶上去的其实是膝盖,把个男人的胖大身体从疏影横斜顶回了暗香浮动,第二下才是那条光腿和那一只赤脚,飞踢起来狠狠地打在桑多的侧脸。
这就要说到那条铁链也是断得巧妙,被蹬断的那一个环子,正好着落在束住这只脚腕的铁箍连接出去的第一圈上。
现在桂英嫂子一脚单戴一个铁环,另一只脚抖动起来全须全尾的一条单链,却好似脚下又生出了另一条铁鞭。
这时候再看捱过了一膝盖一脚的吐蕃公子小赵桑多,他的人形还在,神却已经散了,桑多站在台上走动两步,飘摇趔趄好似梦游,桂英转回他的身前正面,单提带链的另一只脚,作势要踢他的下身,桑多朦胧中退后一步,不觉已经退到了擂台的边沿,桂英这一脚却是虚的,只是提踵抖腕的劲力灌注镣铐的断链,那一条链子从地下直窜起来,正中桑多的下颏。
桑多先仰头,再撤腿,这一腿就要落到木台的外边。
只听见轰然一声巨响,吐蕃公子小赵桑多已经翻倒在擂台之下,躺成了一座小山的模样。
那一个闲汉到这时已经吐槽无力,连打住都不想再说了。
终于等到大结局讲完,老头收声喘气,顺便咽下一口唾沫,闲汉才能寻得机会再插一嘴,你这扯的越发没有边沿了。
想那拘人的刑具都是精铁打造,哪里能有一蹬就会扯断的?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世上断不能有此事!老头长叹一声。
这位官人。
那一年的那一月的那一天,杨家的桂英嫂子在天门登台打擂,只起三脚便将守擂的吐蕃蛮夷踢下台去,全天门的军民都是见证,事实便是如此。
你若说精铁轻易不能扯断,我也觉得十分在理,你若因此揣测是驻军长官指使铁匠做下机关,使用木料涂漆换了一个环子顶替进去,紧急时刻便能一发而动……那种事情可是你说,老朽却是没有认过啊。
这一天里裁判比武的管营部署好一阵忙乱。
他先要安排担架人手,轮班将那个桑多公子抬回山寨里去,忙过以后转眼看看杨家大嫂脚下,嘀咕一句,这铁打的物件也恁的不结实。
想来是风吹雨淋长久,锈蚀出了缝隙。
小五啊,你带上杨家嫂子再去找铁匠吧。
官家的这些刑具遇到有了损毁,当然都要麻利的修复起来,官家为了打擂悬红的赏银明码实价,便是个配军赢去也不能克扣,不过杨家嫂嫂桂英却是坚辞不受。
最后是嫂子提出建议,管营大人拍板做主,说要用这一笔银子犒劳庆功,遍邀重役军队的全体官兵借这个打擂大胜的由头吃喝一顿。
那天晚上是城中的李记酒馆自打开张以来,头一回在互市的日子里闭门谢客,重役军队出浴完毕,整队回城来到酒馆,军官们先被迎到了楼上,全伙配军男女盘踞在一楼大堂里,酒足饭饱当然不在话下,大家已经多年没有这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畅快,兴之所至把臂持酒,推杯换盏之外,更要划拳猜掌的呼喝喧闹。
这班配军来在天门以后服役经年,早就已经衣不蔽体,男女皆然,麻裙只到齐逼赤脚更锁铁镣自不必提,光只看那上边的半个身体,都是一派的赤臂倾轧,裸乳飘摇,把这一处洗手作羹汤的氤氲所在,做成了像是贩卖生肉的市场一样。
管营领着小五从上面的楼梯口处往下看看,他也禁不住苦笑了两声,一边慢慢摇头。
小五于是乘便提起,说配军入营以来一直没有发下衣衫,平常披些草帘麻袋都算过去,也就是怕赶巧落到关节处禁不起人看。
比方说今天被那个桑多一把扯了个精光……再说现在已经入秋,西北冬天可就更不是个等闲能过去的气候。
今天是个好日子,宜登台打架,宜进言劝谏。
管营大人当下颌首说到,这事说的在理,其实我也正有此意。
本官明日便去向上禀报,只待潘将军定夺就是了。
三天以后队里领到了下发的新衣,各人还外加一件过冬的棉袄。
也就要从这一天开始,天门重役军的女人走出门去才像了点样子。
事情发展到了今天,已经能够整理出其中的一些脉络。
这些结果自然是桂英打擂以前就商量好了,官家为她打擂获胜许诺了奖励,而杨家嫂子把赢下的酬劳落实到了和她一起充军的男女刑徒身上。
从一开头大家就是依计行事,到了最后还要打起精神演完终场。
所以那个和女配军们同是住在城西,开有一家织锦小店的妹子肯定也没有猜错。
这位借住天门谋生的姑娘听闻是出身江南,特别会使南地的踞腰织机。
寻常总是见她在自家门前席地而坐,挺直出围裙底下一双玲珑的光腿赤脚撑开锦缎的幅面,上边三支纤巧的手指拈住横梭,自在缎面左右往来翻飞绣出红花绿叶。
想到一出忽然没来由的问一声旁边等待着的主顾:是不是那些天里桂英嫂嫂每晚留在城墙上并不是夯土,而是在着力演习鞭法,好跟那个吐蕃蛮子打架?潘家的俊俏公子十天以后重新现身在擂台底下,他希望事情已经回到了正轨。
对于杨家嫂嫂而言,这一天要做的正确的事是出城洗澡。
公子心中的祈盼是最好没人还惦记着前一回的擂主是谁,如果还要把守擂攻擂的程序走完一遍,他实在不能脱光了自已,去跟一个袒胸露腿的娘们搂搂抱抱的打架,那根本就是杂耍里逗哏的小丑。
输赢并不重要,输赢可以编派,他一个为国镇边的将军公子丢不起这个人。
圣人说过,夫盛世,防民看小黄文胜于防川。
眼下天门人民心中的低俗之火正在熊熊燃烧,官军们就要防不住了。
人民要看大嫂踢腿。
群众的呼声每到下午女军出城更会高涨起来,在这些女人行经的地方再没有人问晚上是不是吃鸡,冷不防就要突然响起来一声:”桂英大嫂,打擂去”!四下里零零星星的喊叫此起彼伏,渐渐的合上了拍子,整个校场上一片”桂英!打擂!桂英!打擂!”的怒吼之声,响遏行云。
开头几回军官们连声吆喝分开人众,继续率队前往城门以外的月牙泉边,维持住了将打擂和洗澡分而治之的格局。
再到后来嫂子一出马棚大家就蜂拥的围将过去,却把擂台冷落得空空荡荡,这边台下还空余着的唯二的事物,只剩下了一把椅子和一个公子。
搞成这样也很丢人。
潘公子知道人不能既吃掉一个炊饼,同时又留下这个炊饼。
他们既然已经使用骗局把堂堂正正的比武擂台变成了江湖卖艺的魔术表演,他家的炊饼恐怕也是再难保住沉实郑重,圆圆满满的好点心样子。
公子心说罢了,且让他们快活些吧。
转进下月里的头一个互市日子,旧擂新开,这一回开张的擂台下边先就站好了左边桂英,右边风儿,两员女将也都收拾停当,依旧恢复到了赤脚赤膊的相扑打扮,只在中间扎一条短裙围腰。
木台上面还是开放给汉子们打架,大嫂和丫头却喜眉笑目的倚在台子一侧,跟围拢到身边的众人闲扯聊天。
这样一来人气的聚集自然也就不再成为问题。
总要等到有时候台上变成了冷场,赢家站在上面兜兜转转好一阵子都没有新人出头应战;桂英嫂子这时整一整手脚的铁链,慢慢踱步上去,台上的那一位赶忙摆出笑脸迎接,只是他眼神游移,嘴角翕动,怎么看都有几分魂不守舍的意思。
汉子说,嫂嫂你却不要解腰上的链子。
你要把那东西在手中舞起来便不用比了,我自己走下台去就是。
桂英嫂嫂为了干活,平常还是把链子拴在腰间的,桂英说好汉放心,我不解链子。
汉子又说,你也不能乱扯脚下的镣铐……桂英正色道,这一具家什是官家请的好工匠,官家选的好铁,又称足了份量,官家派员大眼小眼的盯住它打造出来,麻利赶紧着安装到了女子的这两只脚脖子上面。
哪里是三天两头说扯断就能扯断的?桂英抬脚蹬踢了两下,说:看见了?没有断。
于是两边摆好阵势,这才开打。
其实单论近身摔跤桂英并不一定能够占到上风,再加上身体施展不开,又没有必须要争胜的决心,所以经常倒是输多赢少。
上过台,亮过了相,可以算对官方和民意两个方面有所交待,打输以后下台穿回衣服,和风儿一起出城去洗澡就是了。
不过也有一时兴起连着打赢了几场,那就还要在台子上面流连一些时辰。
打赢一回,桂英就要占着这个擂台等人来攻。
一时不见有人自告奋勇,她就也要扑闪着胸前豪乳在台上转转。
且转且扑闪,把台下周围的汹汹民意更加招惹了起来,四下里零零星星的喊叫此起彼伏,渐渐形成了一致:”脱围裙,光屁股!脱围裙,光屁股!”我大宋的社会风气淳朴坦荡,百姓们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而且表达的直白。
这时候留在台下的风儿丫头往天上翻一翻白眼,她在手上托住一个从李记酒馆讨来的粗瓷大碗,往人群中间直走进去,一边说,女人屁股是平白就能看的吗?给银子,给钱!风儿围绕擂台走过一圈,晃一晃手中的碗盏,里边已经盛下了小半的碎银和铜钱,风儿再去走过一圈。
总要在这个碗中装到了大半的样子才能罢休。
这时候桂英大嫂也就在台子面上扯开围腰抖了一抖,甩到擂台下去。
她股底一片形势盎然,就跟那天怒怼吐蕃蛮夷的时候一模一样。
看官本来知道杨家嫂嫂行事爽快,守信讲理,她既然收下了这么些银钱,也就打点起精神好好打架。
待到战端再启,众人只见三尺高的木台上那两个相扑的身体,好似两条交欢的赤链蛇一样颠仆辗转,纠缠到一处。
而且其中那一条女蛇还是寸缕未着,滑不留手的。
人到打起来着急上火,什么扭拧抠挖的奇怪招数都会行使出来,种种的香艳淫靡不能尽述,只能说一局终了,付过了价钱的主顾们只觉得周身舒爽,气血两旺,只觉得刚刚掏出去的那一把铜钱真真花到了点上,盼只盼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每天都能这样大把的花出去钱财。
这一天里桂英嫂嫂在擂台之上接连按倒了三条汉子,想一想该能抵得上那半碗的戏票银钱。
她再和上来的第四个互相推搡一阵,松手往台板上一趴,胸腹着地就算输了。
认输以后下去扎回围腰,因为手上戴镣却穿不进上衣的袖子,刚打过四场又是大汗淋漓的,嫂子只把布衫往肩膀上一搭,领上风儿鸣金收兵。
桂英每每先行告退,就可以免掉打到了最后要跟擂主潘公子碰头,抱在一起拉拉扯扯的麻烦。
女兵们现在出门进门都穿的整齐,小五也不再叫上她们把衣服脱光了跟着自己去逛市场。
杨家嫂嫂在解决小赵桑多的问题上功不可没,人家能打,而且还打赢了,人家帮过自己要记得人家的好,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万一哪一天桑多又找上门来呢。
所以前边那些太过糟践人的事就翻篇过去不要再提。
下到押正小五,上至潘家公子,城中驻军的各级长官跟嫂嫂打一个照面的时候也都还客气。
现在就是大嫂扯掉了围裙,光屁股跟汉子打架挣来的银两又该怎么算?吃。
你要的这个人世间它有悠悠万事,只有那些被你吃进肚子里去的,它才能算是你这辈子里真正攒着了的事。
专营吃事的李记酒馆当然喜欢这个想法,只是每到互市这天生意本来兴隆,再进来一群配军有点那个什么。
不过李记的掌柜会做生意,掌柜说,可是我们可以送外卖啊!擂台收档以后风儿去找李记订下餐单,到了晚上掌柜吩咐伙计们挑上食盒,把好饭好菜分头送到东西南北四支配军队伍居住的地方去。
现在城中的当红娱乐是看嫂子妖精打架,围观女人洗澡的事已经有点过气了。
现在还有那些一路相跟来到泉边的,倒是可以担得起老相好的名头。
其实已经洗到了现在,女军这一方面也懒得避人,姑娘媳妇们泼水打闹就是要玩个尽兴,然后回营吃大餐去。
突然风儿瞪圆一双杏眼喊一声:兀那个汉子,你给我过来!原来这就是那个整天要用铜钱来换丫头翻洗下边身体的。
这一阵杨家大嫂打擂得胜,正在风头旺盛的时候,就连军队长官也要敬她几分,风儿跟在嫂嫂身边协助,收钱管账,她现在说话做事也有底气。
当时风儿也是精赤条条的站在齐膝盖深浅的水里,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里也用手指头勾住一个荷包。
风儿说,这个腌臜汉子你把衣裤脱了,下到水里好好洗一回自己鸡巴,姑奶奶给银子!那人呆了一呆,连忙交叉两手捂到下身处说,咱家一条堂堂汉子,那里能够光天白日的做那种事,再多银子我也不肯。
站在旁边的杨家嫂嫂把住风儿手臂,一边去那个荷包里摸来摸去的掏银子,嫂嫂却对旁边一众看热闹的闲人说:你们把这厮脱剥了扔下来,咱家就在这里看着,动手出力的都有银子!嫂嫂是个懂得人性的。
岸边上登时一阵大乱,转眼之间铜钱大叔就被同伴按在地下剥了个精光,头下脚上的往水塘里直扔进去。
他在水中挣扎一阵,刚刚冒出头来,当啷一声被一条铁链套住了脖子。
这条东西就是嫂子手上锁的那一副镣铐。
大叔被这条东西提出来水面,又被推转了半个圆圈,现在就是正脸对准了湖岸的人群。
风儿哗啦啦的涉水过来走到大叔身前,弯腰看看他的下边身体,伸出一只手掌轻轻摩挲两下,大叔那话儿抖一个机灵,登时竖立了起来。
身后的嫂子手上紧了一紧,大叔呃的打一个嗝。
嫂子说:洗。
不洗更紧。
大叔哆哆嗦嗦的躬身下去鞠水,哗啦啦的洗过一遍,再洗一遍。
岸上水中的男人女人们看得哈哈大笑。
当下月牙儿泉边一片的欢声笑语,兵民同乐,尽兴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