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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弟妻她不想入宫 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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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明和青然面面相觑,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迟疑。
    他整理了面色,撩起衣袍推开了门,小跑过去伺候着裴怀度起身。
    晨起时还有些困意,梳洗后才全然清醒过来了,他接过了郑明递过来的巾布,剑眉微抬,“怎么了,一幅愁眉苦脸的样子。”
    郑明整张脸皱在了一起,立刻跪地告罪,“陛下,夫人怕是染了疫病。”
    裴怀度的手一顿,眼神立刻变得凌厉起来,他飞快穿上了在红木衣架子上的外袍,面色冷峻,厉声斥责,“这种事怎么现在才说。若是楚楚有什么好歹,我那你是问。”
    他动作极快,踏过门槛,却在门口看到了同样惴惴不安的青然,“到底怎么回事,边走边说,让沈镜安来了吗?”
    脚步飞快,他头也不回,声音里带着些急迫。
    青然同样快语速回到道,“奴婢今早去看夫人,发现她已经烧得浑身滚烫,不省人事,思及夫人同我说的疫病的症状,奴婢便猜测是疫病。已经让暗卫去找沈大夫过来了。”
    院子不大,很快裴怀度就来到了门外头,后头还跟着气喘吁吁的青然和郑明,两人跟不上他的速度,只能死命赶着,也是慢了几步。
    正要推门进去,被飞身扑过来的郑明拖住了腿,裴怀度垂眼冷漠地看着他,“你这是干什么?”
    郑明哭丧着一张脸,双手死死抱紧着裴怀度的腿,眼泪直流,眼眶红透,“陛下,你可不能进去,沈大人就要来了,若是您染了疫病,后果可不堪设想啊。”
    青然堵在了门前,“陛下,奴婢去照看夫人就行,您可千万不能以身犯险。”
    被这死命抓着的手给气到,裴怀度本来就着急上火,一个心直跳,面色铁青,一想到楚楚在里面受苦,他便如火烧皮肉,浑身都燥热不安,非要亲自见她一面不可。
    昨日还好好同他谈笑的人,今日便昏迷不醒,他如何能接受?
    裴怀度正想要摆脱开郑明的束缚推门走进去的时候,却被远远处尖锐的一声呵斥,“裴景明,你站住!”
    一大清早就听到这个消息,什么瞌睡都被吓跑了,沈镜安连鞋都没有穿,衣衫不整,就跟着暗卫一路飞驰到这边来。
    汗水浸透了衣裳,都能拧出一盆的水来,额头上的汗密密麻麻,唇瓣发白,早起没用过膳,过来途中太耗费精力了,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晕眩。
    不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眼下是星楚要紧,谁知一过来就看到了裴怀度想要进去的场景,他心一急,想都没想就出声制止住。
    一把抹去额头上的汗,他大喘着气,“你先别进去,我是大夫,我去看她,相信我,我一定还你一个完整的缪星楚。”
    说着就要推门进去,谁知被裴怀度一扯衣领,只见他眼神幽深清冽,周身沉积着不可侵犯的威严,一字一句说得极重,“今日,朕要进去。”
    实在是拧不过他了,沈镜安深吸一口气,狠狠瞪了他一眼,骂骂咧咧,“你就知道给我找事情啊,若是你倒下了,我怎么负得起责,整个朝廷的事都在等你决策。”
    他一边骂着一边对上了裴怀度不为所动的清冷神色,没办法叹了口气,“青然,给我拿个馒头来我垫垫肚子,还有去烧热水来。郑明,快给你家主子带上面巾,虽然他身子骨强健,但是要防患于未然。”
    沈镜安飞速走了进去,大打开着窗通风,深皱着眉头到了床榻边,看到缪星楚不同于寻常的红润,便心里打鼓,他探上了脉,眉头越皱越深,一个心直直坠下,饶是这几日在这里见过许多病人,也不及缪星楚此刻的脉象给他的冲击大。
    “怎么样了?”裴怀度冷沉着一张脸,下意识要往床榻处走去。
    沈镜安果断起身,堵在了他的面前,“不行,她染了疫病,眼下你最好不要靠近她。”
    裴怀度定在了原地,撩起眼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强忍着气,“赶紧治好她。”
    接着沈镜安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头一次不那么确定,带着几分犹豫,“她多日劳累,高度专注在医馆里,身子骨禁不住折腾,这才染了病。但麻烦的是,上一回的解毒后,她本就需要好好休养,那毒性烈,有碍寿元,如今又染了疫病,我……”
    听到这话,裴怀度忍不住上前抓住他的衣领,一张脸极其阴沉,他一字一句如雷霆万钧,将人死死压住,“有碍寿元,你之前怎么不说。沈镜安,你一定要救好她。”
    此时,床榻上一声轻柔微弱的声音响起,“景明……别怪他,是我自己选择的。”
    那日解毒的时候沈镜安就告诉她这个法子最快也损害大,于寿元无益。那时她已经失明了好几个月了,人生自是无牵无挂,能活一日便多一日的快活,总好过目不视物苟延残喘,于是没犹豫就选了最快的解毒法子。
    缪星楚微微抬起手来,软弱无骨的手指动了动,她浑身烧热滚烫,唯有一双手冰凉一片。
    听到缪星楚出了声,裴怀度立即放过了沈镜安,就要往床边走去,然后被她下一声生生钉在了原地,声音嘶哑带着决绝,“景明,你不要过来。”
    被两次三番拦着,忍着满肚子的火,他站在了原地,锋利的眼神如刀锋剑影,将人撕裂开来,“楚楚,你答应我,会挺过去的。”
    沈镜安一听到了缪星楚的声音忙不迭地冲到了床榻前,仔细探着脉,用手掀起她的眼皮查看情况,面色沉着幽寒的水,单只手捂住了脸。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定要冷静下来,不能被眼前的状况给吓住。
    接着药箱里头取出银针来,在火上烤过后,目光灼灼,屏气凝神,他将她衣裳锁骨处解开了些,聚精会神地施针。
    半晌,他满额头全是豆大的汗珠,连带呼吸都有几分的乱。
    继而他继续把着脉,这衰退脉象没有半分的好转,他心猛地直跳,都快要跳到了嗓子眼里,唇也泛白,眼眶里血丝密布。
    他塌下肩膀来,呈现了生平没有几次的颓唐,习惯性扶额,却摸到了满手的汗,冰凉的触感让他耐不住心中压抑的情绪。
    裴怀度第一次看沈镜安这样,再也忍不住心上翻涌的热潮,沉闷的空间里死寂一片,他仿佛被一张巨网牢牢禁锢住。
    于是他三步并作两步坐到了床榻边,看到了缪星楚惨白的一张脸毫无血色,平日里红润泛着水光的唇也都泛白起皮,眼皮垂落,眼尾下拉,一幅了无生机的样子。
    裴怀度的心上充斥着慌乱和不安,俯下身去,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去探她的呼吸,微弱的呼吸让人心一惊,同时无尽的后怕争先恐后地用了上来,接着就是坠入死水的浓稠。
    “沈镜安,你治啊,别停。”
    沈镜安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的桌上,快速地落笔,一张纸很快被写满,写完后他拿了过来,“星楚?”
    她慢慢掀起眼皮,睫毛沾着汗珠颤动着,模模糊糊的眼神看向了沈镜安,过了一会,她的眼神才恢复了一些清明来,看清了他手头上拿着的纸张,语气微弱,“你开的病方吗?我看看。”
    沈镜安沉着心对着药方读了起来,几味重点的药他着重标记了一下并说给了她听。
    着急着要起身来,缪星楚怕自己的声音说不出来,她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喉咙火热的灼烧,皮肉被烫焦,干裂开来。
    见状,裴怀度扶着她缓缓起身,也顾不得什么防备了,只将人半揽在怀中,感受着她滚烫身子下的体温,好似只有这样才能确定她还在人世。
    从今早的晴天霹雳到现在的满心沉痛,心上一直有一根弦死死绷着,像拉满弓的箭,下一刻就要刺穿心脏。
    缪星楚缓着呼气,微微启唇,说了几句自己关于药方的看法,不出意料地看到了沈镜安愈发难看的脸色,没等她说完,他便出言打断了她,“不行,这太冒险了。药性太烈,稍有不慎你就直接一命归西,那我不是在救你,是在给你挖坟。”
    他离她不远处,静不下来地左右踱步,面上陷入了死纠结,人也好像走进了死胡同,再也出不来。
    听到沈镜安说出这话,她慢慢地笑了,那笑极其清浅,“无事,我的命我自己说了算。若是老天算定今日我命就在这里,我缪星楚也认了。”
    想来也是她命薄,先是不明不白进了京城,说是见裴晋北的墓也好,也算给过去做个了断。中毒之后她双目失明,过了好几个月暗无天光的日子。
    再后来遇到了裴怀度,他处处念着她,从不逼她,给足了空间让她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如今又担忧她,千里迢迢来到这守着她,只是现在她这身体状况,日后的日子更像是一片空白,摸不清也碰不着,他们或许真的有缘无分。
    想起这有缘无分四个字,她莫名添了分凄楚,心的一角骤然塌了下来,掉落了无尽的深渊之中,然后一整颗心被碾着,巨大的悲伤吞没了她。
    许是对人世的怀念,亦或是对他的留恋。
    这话说得洒脱,像是要慷慨赴死一般,裴怀度紧紧抱着她,抓住她的手在宽厚的掌中,声音罕见地有些不稳,低沉而沙哑,“楚楚,我们慢慢来,不要着急,这重药不能吃。”
    他怀中抱着她,却感觉着她的生命在流逝,颓败的花瓣在枝头被风雨吹打,拼命想要留在却如手中沙,一点点顺着指缝流下。
    “沈镜安,你我都知道,若是今日不用这药,就算我能挺几日,也不过是几日或几月的光景罢了。从前那毒摧毁了我的身子骨,没有其他法子了,拖着也是无济于事。今日若不狠些,怕是没有机会了。”
    沈镜安楞在了原地,怔怔地看着她。他何尝没有想过用这烈方,只是他眼前这人是缪星楚,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不能让她有事,下意识去选择较为温和一点的法子,先挺过眼前这一关,日后再好好调养,可是现在听她这样一说,被蒙蔽的脑子转动了起来,若是狠下心来赌一把或许能赌得生机。
    “你别自责,这药是我开的,生死有命,你且去吧。”
    她闭上了眼睛,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轻了几分,若是不幸她身故,最后一碗药是她自己开的。人的一生可怖的是命运无常,朝为灿阳,夕为落晖,花盛极败,落叶无根。
    也算不枉走一遭,毕竟她见过巍峨青山,滚滚江流,饱尝塞北风雪,纵马平原之野,救过了许多人,与三两好友谈天说地,有过刻骨铭心的情,足矣。
    沈镜安有些颤抖着的手落笔带了几分不忍,终于还是写下了药方,连忙派人去准备。
    屋□□进来了阳光晃着人的眼生疼,忍着酸涩,眼眶红了。
    一旁的沈镜安心焦等待,屋子里的地都快被他来回踏穿了,时不时回头看向了床榻处,裴怀度揽抱着她,交叠的手相握住,紧紧依偎,两人面上的神情皆是平淡,殊不知这平淡下藏着什么样的滔天巨浪。
    就当他以为药来的时候,却听见青然紧急的脚步声,接着就听到她略带不安的声音,“陛下,外头齐王殿下来了。”
    裴怀度抬起头来,用手轻柔捂住缪星楚的耳朵,“明希,出去看看。”
    沈镜安接到了裴怀度的指示,一撩衣袍就要出去,临走前有些担忧地看了塌上的缪星楚一眼,对一旁的郑明说,“去看看药来了没有。”
    说完他便推开门走了出去,正了正面色,从容不迫走到了门口。
    小厮将门打开,门外赫然是一身常服的裴晋北,他素日里一身清朗,今日却衣裳有些不整,看来是匆忙赶来的。
    沈镜安想到自己让开药的地方是今日裴晋北要巡视的地域,那火急火燎的怎么不让人怀疑,问一两句便知道是哪处出事。
    “王爷不请自来,所谓何事。”
    裴晋北顺着门开的一道缝隙看向了里屋,脸色不虞,“星楚是不是出事了?”
    见从他从门一处探究的目光,沈镜安眼疾手快地将门带上,大力“啪”的一声将门关得震响,严丝合缝透不出里面的一点光景来。
    这“啪”的一声仿佛是打在了裴晋北的脸上,让他一下抬眼盯着沈镜安。
    沈镜安别过头去,哈哈一笑,摸了摸鼻子,“手误手误。”看到他冷沉着一张脸,才道:“王爷,星楚病着,怕是现在不想看到你。”
    “你既知道我同星楚的关系,便应该让我去看看她。”
    像是听到了一个什么笑话,沈镜安抬眸,嘴角勾起嘲讽一笑,“您的王妃是姚家嫡女,圣旨赐婚,佳偶天成。星楚不过是一个大夫,哪里和齐王殿下有什么关系。王爷莫不是在说笑吧。”
    这装傻充楞又句句带刺的话让裴晋北没了与他周旋的耐性,走上前几步就要推开门,却被沈镜安拦下,“王爷,你身份尊贵,这小破地方怕是装不下你这尊大佛。”
    “若我偏要呢?”
    “那就恕在下不客气了。”
    沈镜安拍了拍手,应声而落,这院落的墙上便出现了许多黑衣男子,严肃整齐,守在每一个要害之处。
    裴晋北没有想到今日会遇到这样的阻拦,当下脸就拉了下来,冷厉的眼神射过去,“沈庄主这是要与本王为敌了?”
    “不敢,先礼后兵。若是王爷能知难而退,明希自当是识趣。”沈镜安环抱着胸,平静的目光与裴晋北对视,丝毫不惧。
    “你别以为你是皇兄的人,我就不敢动你。”话语刚落,裴晋北抽出身旁护卫的剑来,拔剑的凌厉破空声让人心惊。
    接着就出现了一队训练有素的兵士有序小跑过来,将整个院子包围住,身穿铠甲,整齐划一。
    这一声让本来打算速战速决的沈镜安心一顿,紧拧眉心,“王爷自己身着常服,丰神俊逸,倒是身边的人甲胄加身,不是拜客之道啊。”
    寒光凌冽,冷锋抽出,反射着日光打下来,那剑就这样指向了沈镜安,“沈大夫,你应朝廷征召来到钦州救灾,本王敬重你,原不想兵戈相向,若你让我进去,我们相安无事。”
    沈镜安被气到头顶冒烟,眼下里头那个情景,他怎么可能让他进去,星楚本就病着,正是救命的时候,他还在这里扯东扯西。
    “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若是你要进去,就踏着我的尸体进去吧。”
    没想到沈镜安到这个时候还是死鸭子嘴硬,裴晋北也不是什么善茬,剑锋一挑,手腕转动着,眼底流淌着危险的光芒。
    一时气氛剑拔弩张,墙上的黑衣人抽出剑来蓄势待发,包围屋子的兵士亦踏出一步,做好了进攻防备的姿态。
    正在局势僵持的时候,青然抱着一个盆走了出来,上头搁着木柴,她就这样放在了地上。
    众人不明所以,连带着裴晋北的手都顿了一下,看向了青然,沈镜安更是摸不着头脑。
    青然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红纸,用火折子点燃了纸的一角,丢进盆内,表情冷淡,朝着裴晋北行了个礼。
    “夫人病重,她道,所愿便是同王爷从此陌路,烧从前的婚书为证。夫人还道,不必惋惜,这婚书当是烧给她从前认识的周子期。”
    裴晋北猛地扔下了剑,几乎是扑过来从盆中去拿那婚书,火舌吞吐灼滚着他的手,他浑然未觉。
    可惜火烧得太旺,灰烬飘飞,那残留依稀可以看见几个字,上头星楚的名字被火苗隐去,连带着他的也抹去,仿佛世间再无东西可以证明他们的那段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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