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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主的白月光 第9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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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长罗风玉扔开传信符,哼笑:“出发,去提个叛贼脑袋,早点回去,可不用在这荒山野岭喂蚊子了。”
    第96章
    阿朝对李大丫挥了挥手,看着小姑娘的背影往山下跑。
    长生珠从她旁边冒出来,冷哼:“连这小屁孩都知道有事先找人帮忙,你非自己硬撑。”
    长生珠想骂人很久了。
    昆仑一役后,衡明朝只保留了元婴和魂魄、寄居在长生珠上趁乱离开,离开乾坤仙门的疆域,她们按照之前勉强搜集到的上古残存典籍,径自前往四海边外最荒芜偏远的疆域试图寻找万寂之海的下落,当时那一找,就是近百年,却一无所获。
    当时长生珠就想让衡明朝打道回乾坤仙门,再不济先回俗世,找一个合适的身体夺舍,但衡明朝不死心,她始终记得逍遥子那些话:
    “万寂之海,也叫冥河,那是生与死的交界。”“亡者不会渡海,来到活人的此岸,但一个活人,又怎么能找到亡者的冥海。”
    衡明朝心里一直有个最大胆的想法,当日她在昆仑放弃自己的肉身,不仅为了救褚无咎、为了解除情蛊,也是想试试能不能以魂魄的状态模糊生者与死者的边界,从而取巧找到万寂之海。
    东洲有海名禹碣沧海,是记载中最有可能的亘古万寂之海覆落遗地,衡明朝甚至跳进海里,无穷无尽地往下游,试图去探沧海之底,到最后几乎魂飞魄散死在海里,长生珠气得把她祖宗十八代都要骂出来,生生把她拖出沧海,阿朝软趴趴瘫在海边的礁石上,自此之后,她的魂魄就虚弱得不成样子。
    长生珠差点没把她掐死,这个作大死的崽种,气死它了!!!
    阿朝爬出沧海,没多久就昏迷过去,长生珠骂骂咧咧把她带去凡人界,哪【看小说加qq群630809116】里打仗就去哪里,想趁着给她寻找具合适的肉身,但踏马的,在人间找了两百多个年头,走过几十上百片乱世王朝,愣是没有一具能容纳她魂魄的身体。
    阿朝刚开始昏昏沉沉,隔几天还能睁眼和它扯几句屁话,后来越来越虚弱,甚至数年数十年不会醒来一次,长生珠心里越来越沉,终于忍不住离开凡人界,回到俗世界,因缘巧合找到黑茔山这座曾经被乾坤仙门标记的灵山,把阿朝放进灵脉中心的残留法阵中滋养,更意外发现了李大丫。
    夺舍极为危险,不仅需要合适的身体,最好还需要夺舍与被夺舍者的尽力配合,长生珠是一颗够心黑手辣的珠,奈何它知道衡明朝是踏马一个死脑筋,绝不会同意夺无辜活人的躯体,长生珠倒也想过霸王硬上弓,但又怕衡明朝夺舍过程中不配合再出什么事,那可真是完了蛋,只好忍痛放过李大丫。
    衡明朝不愿意回昆仑,更不打算暴露自己活着的消息,长生珠知道她是不愿意和褚无咎再有任何牵扯,褚无咎那个大神经病,当年衡明朝最后那么狠地算计他,这么多年过去,谁知道他现在脑子里怎么想,长生珠也怵他,所以之前才先往凡人界跑,但如今实在没办法了,长生珠已经想好,如果衡明朝再昏过去,它直接带她打包回昆仑,如今乾坤仙门势力大跌,但昆仑毕竟还是昆仑,不可能不认衡明朝,保住衡明朝的命,其他乱七八糟的官司等以后再说!
    长生珠心里憋着气,看阿朝一脸轻快,真踏马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它恶狠狠冷笑一声:“你不愿意占这小丫头的身体,咱们就回昆仑去。”
    阿朝坐在大石头上,叹气:“不能回啊,我这个身份回去,昆仑一下就成了众矢之的。”她知道乾坤仙门现在被氏族势力压得抬不起头,这就是她原来想要的,肆无忌惮屠戮镇压三界所有不臣这种事,只有褚无咎才敢下这种铁腕、也只有他才能做得到,褚无咎如今对乾坤仙门态度冷淡,屠刀大多面向妖魔,乾坤仙门这时候越势微越不起眼、越能更完整地绵延下去,但如果她没有死,她回去,昆仑一下就乍眼起来。
    “而且我要回了昆仑,褚无咎肯定会来找我算账,旧人相见,分外眼红。”阿朝忍不住缩了缩肩膀:“他那个小心眼,会不会憋了四百年的气,等着再糊我一掌?那我岂不是死定了。”
    “怎么会呢。”长生珠阴阳怪气:“往好处想,说不定人家还对你旧情难忘,请你回去做他第十八房小妾呢。”
    阿朝:“……”可恶,看他如今的架势,这真不一定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阿朝打了个激灵,义正言辞大声说:“大可不必。”
    长生珠哼笑,还想嘲笑她什么,突然天黑了。
    几乎是顷刻间,一片巨大的浑浊的黑气覆压住整片黑茔山境,遮天蔽日,大片大片的黑雨倾盆而下,黑雨滴落之地,千顷山林大片大片草木腐烂,鸟兽惨叫着跌倒气绝。
    阿朝坐着的灵脉阵眼几乎是一瞬间光华湮灭,阿朝脸色瞬间苍白,周身灵光如灰黯淡。
    “!!”长生珠瞬间红了眼:“衡明朝!”
    阿朝捂住嘴,她没有肉身,吐不出血,但稀薄的生息从她指缝间如雾消散,她将魂魄寄于黑茔山灵脉滋养,黑茔山被秽气污染,她也遭受了反噬。
    长生珠扭头就想去找那妖魔,阿朝一把拉住它,喘着气说:“那是个被秽污浊的大妖,至少有化神后期,你打不过它。”
    长生珠红着眼,不甘咬牙:“那我们走。”
    “走不掉的。”阿朝喘了口气,说:“我感觉到…有许多强悍的力量往这边聚集……那是来围剿他的,我们倒霉了,这里恐怕被圈成一片战场了。”
    “那孩子她家是不是在这边。”
    阿朝突然想起什么,急声说:“你下山去,看看她怎么样,她们那里都是凡人,如果状况不好,你叫她把她村子的人先迁上山来。”
    “这时候哪还管她。”长生珠看着她周身黯淡的灵光:“你快不行了,我带你强闯出去。”
    “我不会死的。”阿朝用很轻却笃定的口吻:“珠珠,这里是现在最安全的地方,我等着你,你先去把她们带上来。”
    长生珠恨不能打爆她的头,恨恨瞪她一眼,转身飞快下山去了。
    阿朝看它离开,才把忍住的一口腥气重重咳出来,她周身生息徐徐渐渐逸散,阿朝看着自己稀薄不太成形的手,神色不变,从乾坤袋取出所有护魂魄的法器,都放在身边,落定心神,闭眼重新从灵脉中凝练灵光。
    时间紧迫,不知会发生什么,她得做好最坏的准备。
    ——
    李大丫觉得像做梦一样。
    傍晚时,一家人还围着桌子热热闹闹吃炖肉,但她只是闭上一次眼,一切都变了。
    天是黑的,到处都是喷溅的血肉、猖狂的大笑和尖锐的惨叫,四处都是冲天的火光,火光倒映着那些巨大的、类兽非人的怪物,惨叫奔逃的村民被它们高高抛起,在半空咬成两段,泼雨似的血和扭曲的肢体散落,粘稠的黑雾有如活物地蠕动,在人慌乱碰到的时候,立刻将人裹住,鲜活的面孔僵硬,瞬间整个人化作浊黑的气雾。
    那些扭曲的、光怪陆离的鬼影倒映在李大丫的瞳孔,李大丫耳膜回荡着身边妹妹撕心离肺的哭声,她看见有怪物一爪撕开父亲的身体,向抱着弟弟的母亲扑去。
    “娘!!”
    李大丫脑海一片空白,她扑过去,一种尖锐可怕的剧痛贯穿她的身体,她举起随身带着的玉简狠狠朝着面前怪物砸过去,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竟随着玉简一起燃烧成灰烬。
    李大丫激烈喘着气,她的眼睛红肿,她突然哭,疼得眼泪流出来。
    “娘!大兄!”李大丫一把扯起嚎哭着要扑向爹爹尸体的娘亲,嘶喊:“走!跟我走!”
    李大丫带着家人往山上跑。
    她感觉全身像有无数的力量,她第一次感觉到气流在身体里涌动,她知道那就是仙珠老爷说过的‘灵气’,娘亲抱不住弟弟的时候,李大丫把弟弟扯进怀里,拉住娘亲手臂:“走!不能停!”
    村里逃出来的人都跟在身后,每个人都在哭,没有人敢打起火把,阴翳的天空看不见一丝光亮,李大丫抱着弟弟爬在最前面,后面响起越来越近的兽吼声,弟弟哆嗦着依靠在她怀里,却感觉脸上渐渐染满又粘又甜腥的液体,火灰烧得脏兮兮的小孩子面庞露出不解的神色,他茫然伸出小小的手去摸姐姐胸前不断流出的暗红的水,姐姐先一步抓住他的手,哽咽说:“没事,没事。”
    突然一点明洁的光华在前面亮起,长生珠冲下来,正撞上她们一行人,只一眼就明白发生什么,直接绕过她们往队伍后响起兽吼的方向冲去:“你们上山去。”
    李大丫听见母亲呜咽一声:“恩人,恩人。”
    李大丫眼眶红肿,心里想,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仙珠老爷和衡姐姐。
    过了一会儿,仙珠老爷从后面回来,它罕见地气息急促,李大丫听见它低低地骂:“突然哪来这么多妖,秽气漫山,这可怎么跑出去。”
    终于跑到山顶,李家村众人跌落在地上,看见山下火光几乎照亮整片山林,无数妖鬼憧憧,在山的最尽头,隐约可见巨大的黑影遮天蔽日,化作一头五尾赤豹的怪物,怒啸魔吼,震得林海坍塌。
    众人呆呆像看着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好半响,此起彼伏地嚎啕呜咽。
    他们是凡人,不懂妖魔纷争、天地变革,那穹天浩大的乱世落下尘埃一角,落在他们身上,就是一座庞然的山,摧枯拉朽压塌了他们的祖根与家园。
    “你们现在这里待着,找块地方休息。”仙珠老爷压抑说:“我们会尽力维持灵脉的力量,至少守住这里。”
    李大丫没看那些,长生珠从她身边飞过,她顺着它飞去的方向看向那块大石,看见衡姐姐盘坐在那里。
    她周身曾经如仙似神的光华黯淡,她虚化的衣袍在夜风中轻轻飘起,像下一个瞬间,就会化羽驾鹤飞去。
    衡姐姐很早说过,她不是神仙,只剩一缕魂魄。
    “呜……”
    母亲一口气松下来,累晕过来,李大丫放下怀里的弟弟,把他放在母亲身边,她站起来,摸了摸啼哭不休的妹妹的头,对旁边喘气流泪的大兄说:“大兄,爹不在了,以后你得保护母亲弟妹。”
    大兄呆住,茫然看着她:“阿妹…”
    李大丫转过身,向着那座大石头跑去。
    长生珠守在已经入定状态的衡明朝旁边,忽然听见小跑的脚步声,它焦急而不耐地扭过头,看见李大丫正要开骂,突然顿住。
    微弱的灵光起起伏伏,映亮李大丫胸前淌满暗红的血,一个碗口大露出白骨的血洞。
    李大丫喘着气,小声问:“仙珠老爷,我这样…还可以吗?”
    长生珠突然失语。
    李大丫从它的沉默中知道了答案,她露出大松口气的神情。
    她向衡明朝走去,突然停住,有些怯懦地吞吞吐吐地问长生珠:“我听说…我们隔壁镇上的私塾,如果先生决定给一个小孩起个什么名字,就代表会收她做真正的弟子,是真的吗?”
    “……”
    长生珠看着她明亮的、充满忐忑与期待的眼睛。
    它哑声说:“她以前说过,你很聪明,可以不向往求仙问道,但还是得好好读书识德,未来才会光明盛大,她自己叫明朝,如果你愿意,她想给你取名‘熙’,是阳光明媚灿烂的意思。”
    “李熙,李熙。”
    李大丫喃喃这个名字,破涕为笑,一个劲儿点头:“我愿意啊!我愿意啊!”
    她跑向衡明朝,跑到她面前,慢慢跪下来,虔诚地、仰慕地看着她菩萨一样柔和光华的面庞。
    没有人能明白她的感情。
    她是个普通的、平凡的、尘埃一样的少女,她的一生都仿佛也应该庸庸碌碌地渡过,可那一天,她遇见了美丽又柔软的太阳,同为女孩子的皮囊,却仿佛有着神明的高贵、圣人的太平。
    没有人能明白她心中的震撼。
    原来世上还可以有这样的人,有这样一种活法。
    她眼眶发湿,终于第一次大着胆子,张开手臂抱住心中仰慕的仙神。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李大丫哽咽:“您那时候站在那里,说这句话的模样,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衡姐姐,下一辈子,我就想叫李熙。”
    她闭上眼,虔诚地、小小地许下最后一道心愿:
    “下一辈子,我也想像您对您的师尊一样,做您的弟子。”
    第97章
    长罗风玉抵达黑茔山的时候,战局已经到最激荡的时候。
    他骑在马上,远远就能望见山林尽头山火冲天,笼罩遮天蔽日的黑气,一头比小山还大的似豹胜虎的怪兽在火光中发出凄厉的怒吼,在它对面,隐约可见一头同样庞大如龙蟒的巨妖,体表镶嵌的每一片鳞甲大过铁锅,碧绿森寒,伴随一声悚然尖戾的长啸,它身后倏然张开两扇如屏的阴影,竟是一双比鸟翼更古怪的翅膀。
    长罗乐敏探着脑袋看,看见这幕,不由打了个寒颤:“这些妖,长得真够吓人的。”
    她突然想到什么,嗤笑道:“蔚韵婷的妖身也长成这样?怪不得她从来不肯显露妖形,在宫里天天装得天仙神后、人模狗样。”
    “这姐弟俩是半妖,所以当年潜入昆仑做弟子从没露出踪迹。”长罗风玉关注着战局,随口说:“别瞧不起人家,这才叫好安排,姐姐在宫里做人,弟弟在外面做妖,又有体面,又能替帝王背锅杀人,多合算的买卖。”
    “怪不得,我说也看不出陛下多喜欢蔚韵婷,却一直叫她当着贵妃,内廷也给她管……”长罗乐敏眼珠转了转:“要是赵芸儿把蔚韵婷拉下马来,那乐子可大了。”
    长罗风玉瞟她一眼:“这你别想了,陛下不会废了蔚韵婷。”
    “为什么!”长罗乐敏一下不甘心,喊道:“昆仑都被打压成那个样子,自己都快保不住了还能管她什么,她还能有什么依仗——就算他那个弟弟有几分本事,那桀骜不驯的样子,我看陛下也未必顺心,说不定早想除之后快。”
    长罗乐敏自觉说得十分有道理,却见长兄第一次露出有点复杂的神色。
    “你错了,蔚碧再桀骜不臣也不一定会死,贵妃更不会倒,至于昆仑……”长罗风玉啧一声:“昆仑永远是昆仑,就算十九州死绝了,昆仑也不会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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