渲宁呆呆地望着把瑾茗送回去的那个海岸，起伏的海浪把他的头发拨弄来拨弄去，他半边身子浸透在海水中，一直往空无一人的岸上看去。
    这不知道是他第几次浮上海来等待瑾茗了。
    今天也没有看到瑾茗的身影。
    从一开始满怀期待，到现在充满忧虑，渲宁想，她已经很久没来了。
    以人类的速度，应该早就到了才对，怎么她还没来呢？
    担心瑾茗找错了方向，从另一个海岸来，渲宁来来回回去了好几个海岸，可是每个海岸都没有瑾茗的身影。
    难道瑾茗是骗他的？离开了就不会再回来了？渲宁不由得冒出这个想法，而后又坚决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她不会骗他的，她都给了头发作为信物，怎么还会骗他。一定是路上遇到什么事，他不能这么去怀疑她。
    渲宁看着手上紧紧握着的瑾茗留下的一缕头发，有些寂寞地把它贴在了自己的胸口。
    他一天到晚在海底，分不大清到底是过了多少时日，只觉得自己好像等了很久，太阳升起，太阳落下，岸边始终还是没有瑾茗的身影。
    他不太敢靠岸边太近，每次都是离岸边有一段距离，从白天等到夜晚，就一直注意着岸边的动静。
    要是瑾茗出事了怎么办？
    渲宁刚升起这个念头，整个人都慌乱起来，一些关于瑾茗被抓起来被虐待的离谱想象开始在他脑袋里定形，他一下子就没法保持冷静。
    要是她一直没来是出了事没办法回来的话，那他不应该要去找她才对吗？也不是非得让瑾茗自己来找他，他难道不能主动去见瑾茗吗？
    他既然想要见瑾茗，就该主动点，巴巴地等着是没有好结果的。
    对，就是这样，他得上岸去看看。
    即使他对岸上的一切都有种本能的排斥与恐慌感，也不知道自己上岸后该去哪里找瑾茗，但想到瑾茗可能遭遇到的一切，他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上岸前他得做好准备。
    首先，他得去把这条鱼尾巴换掉。
    岸上不需要鱼尾巴，原本赖以生存的尾巴上岸会成为累赘。
    渲宁知道去哪里可以换，人鱼一般不会想着上岸去，大海是他们的栖息地，很少人会愿意离开这里，但像他这样为爱冲动的人鱼也不是没有。
    深海里有海巫的存在，他经常做这种交易，只要用对等的东西来换，就可以获得把鱼尾变成人腿的能力。
    不过……
    “嗯……你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能拿来交换的啊。”海巫上上下下挑剔地把渲宁打量了个遍。
    他见识得多了，每个人拿来换的东西都是最宝贵的，因此渲宁就显得过于普通的。
    “我拿头发跟你换。”渲宁急切地说。
    他只有头发还算得上有价值，声音是绝对不能换的，他还要跟瑾茗说说话。
    “我拿你头发干什么？人鱼的头发可不值钱，海里到处都是。再说了，你深蓝色的头发可不值钱。你要说拿人类的头发那还有点意思，不过我可不要死人的，死人的头发最脏了。”海巫摆了摆手说道，悠闲地靠在自己的位置上，拒绝了渲宁的提议。
    人类的头发？渲宁手中确实有人类的头发，那是瑾茗留下来的，可这是瑾茗给他的信物，不能随意交换的。
    渲宁不肯把瑾茗的头发拿出来兑换，僵持在海巫面前不肯走。
    “还有其他东西换。”渲宁说道，掏出了一颗珍珠。
    那是上次在角落里意外发现的一颗瑾茗忘记带走的。
    “这是？”海巫凑近看了看，“人鱼的眼泪？好吧，这还算比较珍贵。虽然品质是差了点，但是换低阶的药剂还是可以的。”海巫直起身在旁边翻找了会，“这瓶可以短暂地把鱼尾边做人腿，可支撑的时间并不是很长，换不换？”
    “换。”渲宁点点头，把手中的珍珠交给海巫，换来了一瓶小罐的药剂。
    他迫不及待要去岸上找瑾茗了。渲宁握紧了药剂，飞快地往海面游动。
    “唉，又是被爱情蒙蔽双眼的傻人鱼。”海巫捻着那颗珍珠，发出感叹，“怎么连身子都给人家了。祝你好运吧，别等下只能灰溜溜地回来大海了。”
    *****
    瑾茗在家里休息了好几天，才算是缓了过来。
    上个任务给她留下来的阴影太大，她短时间内不想再去接任务，想着悠闲地度过一段日子再说。
    刚好听说附近举办的什么拍卖会，她觉得有点意思，就想过去看看。
    瑾礼本来想跟着去，可惜他的任务时间有点赶，地方又和瑾茗的目的地隔得远，想着一个拍卖会也不至于出现什么危险，他就让瑾茗自己一个人去了。
    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拍卖会是个什么样子？以前她听说的都是拍卖一些稀奇的珠宝或者传世的书画什么的，在这个世界里的拍卖会会拍卖什么东西呢？
    瑾茗在路上时还想着会不会得是特定人群才有资格进去，没想到她很顺利地就进去了，甚至没有身份的验明，一点都不担心会有人搞破坏似的。
    瑾茗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周围，与其说是拍卖会，不如说更像是展览馆一样，各种稀奇的东西都往外摆着，一点遮拦都没有，周围的人群还挺多，不过大多都是异种族得多，像她这样的普通人类基本没看到身影。
    摆出来的东西也算不上有多珍贵，大多是不同种族比较出名的东西，就跟特产似的，有需要的人就会花钱买下，看起来其乐融融，没有半点参与拍卖会的焦灼感。
    瑾茗一边看一边往深处走，里面的大多数是些活物，海里的陆上的都有，恍惚有种回到上辈子大清早的集市一样，让瑾茗产生了几分亲切感。
    最前面有偌大一个水族箱，瑾茗贴近去看了看，想看看这里会不会有什么有趣的生物，可能是光线太暗了的缘故，她贴着看了许久都没看到什么东西，倒影中只有她自己的人像，刚准备放弃，就听得咔嚓的一声。
    她还以为劳累过度出现了幻听，稍微离水族箱一点距离，细细地再听一次，这次的咔嚓声更大了。
    哪里传出来的？瑾茗狐疑地环视着周围，还是没看到哪里会发出这种声音。
    难道是水族箱出现的问题？瑾茗屈起食指扣了扣，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瑾茗更加困惑了，她左右看看，来到这个地方的人少，周围都是空荡荡的。
    因此那咔嚓声才如此的清晰。
    她再次看着眼前的水族箱。昏暗光线下只能看到她的身影，结合她刚才听到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地方突然显得有点后背发凉。
    她想着还是不要在意太多，尽早离开这里好了，转过身刚迈出一步，“砰”地一声巨响，水族箱下一秒就爆裂开来，哗哗地水流往外涌着，瑾茗整个人都懵了，转过头一看，就有一个巨大的人影往她身上扑。
    她躲避不及，下意识伸出手来接，人影混着水牢牢落进她的怀里，她被这冲击撞倒在地，倒在地上前手上胡乱触摸到了湿漉漉的鱼鳞一样的触感。
    她还没反应过来，突然的撞击让她的背后直接撞到了地面，整个人都被水族箱的水浸透了，怀里还不知道抱着的是什么东西，她吃疼地睁开眼睛，想看看是什么东西把她给撞倒了。
    映入眼帘的是深蓝色的长卷头发，湿漉漉地往外滴着水，搭在白皙的胸膛上。她觉得有点眼熟，视线下意识往上，就看见熟悉的脸庞一脸喜悦地注视着她。
    “亲爱的。”他张了张嘴，鱼尾愉悦地拍了拍，亲昵地直接蹭上了她的脸，叫了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