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随心。”沈雁杳想出个很适合“机器人”的名字，然后兴致勃勃的带着两只人偶开始在房间里探索。
    鱼信为她准备的是四室无厅一卫浴的套房，卧室摆着样式简朴的梳妆台和木床，剩下三间屋子，一间放着书桌、书架作为书房使用，书架里已经整整齐齐的摆好了一叠玉简，而书房的地面上还放着个蒲团，以冥想打坐；一间屋里一头放着织布机，另一头摆着许许多多个有着不同土壤的花架；最后一间打开门的瞬间就冒滚滚热流，约莫做炼器使用。
    很细心体贴，但也让沈雁杳更抑郁了。
    呜呜呜，看来鱼信安排的课程不是随便说说，自己真的要接受密集式教育了。
    沈雁杳自认不是聪明的学生。于是，在最初的兴奋过后，沈雁杳心里就只剩下对于学业的紧张了。
    她在书架前翻找一通，跳出玉简上与课程对应的书名，赶紧带去浴室。
    身在仙界当然是不必为了洗澡水水温操心的，沈雁杳伸手试水温的时候惊喜的发现水温自动调节到了最舒适的温度。
    她脱去衣裙舒服的泡在水里，纤细的四肢舒展开了，发出满足的叹息。
    人偶捧着用具摆放到桌台上，来到沈雁杳身边，主动为她捏肩揉腿，把沈雁杳伺候得忍不住小声喘息，声音里充满了快活。
    一墙之隔，鱼信盘膝坐在蒲团上，少女的声音如同小猫软绵绵的呼唤，刺得他本就不平静的心魔越发活跃。
    鱼信深深的叹了口气，认命的睁开眼睛。
    “真是自作自受。”鱼信掏出储物袋，在其中翻找了许久，总算摸出一团云朵，他顺手撕裂云朵，将其塞在耳中。
    他眼中又一次冒出狠戾的红光，一道比鱼信本人更为沙哑的声音蛊惑道：“为什么不过去？你需要这么一个纯木灵的小女孩。只要得到她，就能解决你面临的全部困境。”
    “她这么相信你，你抓住她不过是挥挥手的事情。”
    鱼信没了之前在逸仙城控制不住自己的架势，十分平静的在心中回答：“我已经把人骗到身边来了，每日吸纳她环绕在她周身的木灵便足够抵抗死气。”
    “不整个吞下去，每月放点血也好，多纯净的血脉，仇恨的味道！”沙哑的声音透出深深的恨意，反复催促鱼信将沈雁杳吞噬。
    鱼信脸上神情变得十分古怪，“你再恨天帝又有什么用，难道你没发现，你和他学了个十成十。”
    沙哑声音愤怒得高声咆哮：“不！我怎么可能像他！”
    “不像他，你干嘛喜欢爷孙恋？你还记得我这一世四百岁，你还有一千八百岁吗？沈雁杳出生才刚十三年——哦，说爷孙恋是我诬赖你的，分明是曾祖孙恋。”
    鱼信身上魔气顿时荡然无存，眼中红光退了个干干净净。
    他勾唇浅笑，眼中满是得色。
    魔又如何？抓住弱点，还不是随便欺负。
    作者有话说：
    鱼信：我今年只有区区四百岁，我还年轻。
    沈雁杳：信你个鬼哦，两千多岁的老头子坏得很。
    第10章 多吃几次
    ◎杀了只能吃一次，好好养着，能一直吃◎
    沈雁杳一家是鱼信遇上最有趣的人。
    天帝喜欢将子女下降给各位帝君不假，可他下降子女的目的是将帝君们变成手下，让帝君们能够全心全意为他撕咬敌人。因此，数千年来，无论帝君和天仙子们夫妻关系多么和睦，在老天帝的拨弄下，帝君们最终都与天仙子的关系走向崩毁。
    但即便如此，老天帝也不是没得到任何好处。
    天仙子与帝君们朝夕相伴，作为正妻/正夫，他们早已将帝君们身边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一旦夫妻关系荡然无存，天仙子们就会越发在意手中的权利。
    他们大多经历过一番并不激烈的思想斗争，就将伴侣的秘密事情和弱点出卖给老天帝换取老天帝的庇护。
    七十二帝君之中难道就没有一个想要惊才绝艳之辈想要和天帝一争高下吗？
    自然有很多，但当他们醒悟过来的时候，自身弱点早已被天帝掌握在手中，哪里还敢轻举妄动呢？不但不敢动天帝，连家中的天仙子都成了定时炸弹，但凡他们吵闹起来，嚷嚷着要“回家让父亲主持公道”，就没有一个帝君不头疼的。
    再出众的人，反反复复被家世消磨，也会逐渐失去锐气，最终不堪一击。
    可沈渊就与众不同，他对顾夫人的爱仿佛是发自内心的，在早年沉迷修炼后，他在情窦初开时候直接遇上了离家出走后受伤失忆的顾青容，一番英雄救美后，结成夫妇，过了几百年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美妙日子。
    在顾夫人未曾恢复记忆的时候，沈渊曾经以“已有夫人，夫人出身山野，不愿再聘高门子女令夫人受委屈”为理由拒绝了天帝下降天仙子。
    后来，沈渊和顾青容接连产下两女，顾青容恢复了记忆，也发传信给天帝认亲。
    许多帝君都等着看热闹，不想顾夫人通知天帝是通知了，却再也回去过天宫去看父亲，即便天帝三番两次对外夸赞沈渊和顾青容之女，顾夫人也像是和外界断了消息似的，从不与天帝联系。
    若说沈帝君和顾夫人夫妻和睦，堪称奇迹，他们二人的两个女儿就是奇迹中的奇迹了。
    沈帝君长女沈霜侬能被天帝吹得四海皆知，本身自然不差。但她偏偏不肯修习，一日日在宅院中蹉跎。
    沈帝君次女沈雁杳就更令鱼信意外，她姐姐的名声有多好，沈雁杳的名声就有多差，明明只有十三岁稚龄，却从一开始就传出了“喜好美色”、“奢侈好享乐”、“性情暴虐”的传闻，资质更是从无人提起。
    天赋极高的神仙父母偶尔会生下“生而知之”的子女，鱼信过去以为沈雁杳便是如此，并未多心，可打从那日一见，他就发现事情绝不是自己现象中的样子。
    正如他对万象天宗内诸位长辈所言，沈雁杳其人，刨除外界一切传言，不过是个防备心不强、性格懒散又颇有原则的善良小孩。
    但这样的小孩子，如何能说出“对人毫无防备心。如果万象天宗专门出产这种大师兄，接下来死几个也不奇怪。”这番话呢？
    观其所言，不像是一句调侃，更像确认了早早握有消息的一些事。
    所以，万象天宗接下来会“死几个”“大师兄”么？
    鱼信吸纳着紧紧相邻位置散逸过来的木灵生发之气，将出现裂痕的仙身修补如初，心中摇头。
    弟子是一个宗门的未来，万象天宗本该如磐石一般稳固，未来居然被一个平凡懒散的小孩获知。
    这不合常理！
    所以，要么沈雁杳表现出的不是本来面目，要么就是她确实是“生而知之”的人，只是“知”的方向与前人不同。
    一丝淡淡黑色的裂痕出现在手臂上，鱼信伸出手，在虚空一抓，无声无息漂浮在空中的淡绿色草木灵气便现出形态，被他抓在掌心。
    鱼信将草木之灵按在手臂的裂口上，破碎的伤口上附着的死气悄然消失，伤口凭空消失。
    鱼信面无表情的看着出现又消失的伤口，眼中情绪沸腾。
    这具身体是他在长大的过程中，一日日意识到天帝想要杀了他的时候，强行以灵石、灵草、灵泉、灵脉炼制成的，即便以最精妙的法术检车，也与仙灵之体毫无区别。
    寻常人遇见，只会当鱼信是万年难遇的修炼奇才，但鱼信很清楚，这具身体承载不了他强行聚拢的神魂多久。
    即便无数人称赞他无人可及，但这个“第一”的范围绝不包括积攒了数万年修为的天帝。
    硬拼实力，他或许和天帝有一拼之力，但论起手下人脉，他不如天帝太多。
    可惜时机不等人，鱼信当初被天帝逼得动不动手都只有死路一条，于是，鱼信宁可拼死一搏，也不愿窝囊着死去。
    一切如他所料，在重创天帝后，他果真落败，当足以毁天灭地的强大灵力压碎他的神魂，鱼信只能按照早已布置好的，忍耐着远超承受能力之外的疼痛，徒劳地看着每一片破碎的神魂都向这只炼制出的身躯中聚集，无知无觉的任由仙界丰沛的灵气慢慢将破碎的神魂聚合缝补。
    那时候鱼信唯一的知觉便是“疼痛”，无时不刻的疼痛戳刺着他的神智。
    身躯深深浸泡在天河底部，又被感受到身躯蕴藏能量的大鱼吞噬。
    鱼将他视为美食，在鱼信看来，承载着纯净水灵的大鱼又何尝不是一道大餐呢？
    于是，毫无神智、只剩下本能的鱼信与大鱼相互吞噬。
    经过一番搏杀，大鱼成了他的养料，而他因为这一顿大餐，自己锻造出的身躯竟然充满了妖的气息，彻底洗掉了最后一丝“人”的味道，再不会有人怀疑鱼信的身份。
    大鱼体内充满治愈水灵如同轻盈的针线，将鱼信破损的神魂强行缝补到一块。
    神魂凝聚，鱼信的神智终于在大鱼体内醒来。
    他适应了大鱼的身躯后化为人形前来万象天宗“求学”，但鱼信很清楚，强行连缀在一起的神魂仍旧需要大量的水木灵力修补，才能彻底痊愈。
    当妖身体内水灵耗尽，就是这具毁坏的时候。
    仙界没有什么比纯粹的木灵之体体内的木灵更加活跃丰富、生发之气旺盛，鱼信最需要的便是木灵。
    万象天宗果真包罗万象，即便鱼信“坦言”自己是仙界妖修，也没引来侧目。
    鱼信就此安心住下，一步步登上万象天宗“大师兄”的位置，为宗门立下汗马功劳的同时，也不断借用宗门贡献换来自己需要的木灵。
    万象天宗连妖修都不歧视，当然更不可能做出杀害木灵小仙，抽灵根给鱼信治病的恶行。
    门下弟子外出历练时，无论如何小心，总是无法避免伤亡。若是弟子意外身亡，便由宗门出面，以物品和弟子家人交换弟子的尸体，再将这具尸体以特殊手法抽取出灵根保存，给其他出得起宗门贡献的弟子治伤。
    人死如灯灭，与其留着尸体等待慢慢腐化为灵气重归天地间，还不如和宗门交换一笔资料，照顾家中老幼呢。
    因为这个理由，万象天宗府中积存了大量来路正经的木灵。
    ——只是一切都有极限，即便以万象天宗的积蓄，也禁不起鱼信的大量消耗。
    他用多块的速度以一人之力清理掉宗门任务，就用多块的速度耗光了宗门的木灵。
    到了上一回鱼信出去做宗门任务，整个宗门只剩下他师父周复融手中最后一件蕴含大量木灵的产品了。
    遇上当街叫嚣“我是沈帝君女婿”的男子是个意外，但他敏锐的发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万象天宗缺少木灵，可仙界的妖修之中不少是草木修成，或是由高级仙人点化而开了灵智的妖修。只要鱼信能够讨得沈帝君好感，沈帝君常年镇守人修和妖修边境，怎么可能没渠道认识一两个妖修呢。
    只要有纯粹的木灵妖修相伴，日日让他吸收散逸的精华，鱼信就不怕自己在彻底修补好神魂之前身体片片碎裂，神魂重新崩塌了。
    鱼信只想要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但一切比他设想的更加美好，沈帝君亲女、那块玉佩的主人竟然就是个有着纯粹的木灵！！！
    鱼信略施手段，果然令担心逸仙城会危害到两个女儿安危的沈帝君和顾夫人放手，让他将小姑娘带在身边。
    他不是不懂那片充满了对天帝仇恨的神魂的意思，可把人杀了只能吃一次，但活着的小姑娘，她简直是木灵的制造机！
    无论沈雁杳做什么，只要她在身边，鱼信就能获取无穷无尽的木灵，当然，沈雁杳用心学习的时候，散逸出的木灵会更多、更纯粹。
    鱼信深吸一口气，脸上盈满了快活的笑容：“我一定会督促她勤奋学习的。”
    “小孩子怎么能不爱学呢？”
    “她必须爱学习！”
    躺在水里的的沈雁杳突然一阵恶寒，她抱紧细瘦的肩膀，轻声嘟哝：“怎么突然这么冷……”
    “算了，反正都是睡觉，我还是回去床上吧。”
    她钻进池底摸索掉进池子里的玉简，惊讶的发现水池竟然不是完全砌死的。
    水池另一端，开着约莫一尺半高的空间，通向另一间屋子，隐约有细碎的光闪闪发亮。
    “奇怪，什么东西？钻石一样，好漂亮。”沈雁杳心中好奇，情不自禁从缝隙游过，伸手按在“钻石”上扣了扣。
    鱼信猛地僵住身体。
    他垂下视线，一只小小的白嫩手掌反复刮擦着他妖身的鳞片，女孩海藻似的浓密长发在水中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