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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片龙麟 青龙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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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阎天汐喊出这声的剎那,青龙赫然变为原本的五倍大,同等级的烈焰自口中喷出,一扫场中所有受制的黑衣童子。玄武的力量本来就是强制被引出,被烈焰灼过后便在空气中溃散,只馀白虎苦撑。
    这还没完,阎天汐控制的青龙灵活衝向厉江靖,鲜艳的青绿与白虎的模糊雾气轻易便能辨出优劣。两种不同顏色的雾气在空中互撞,迸裂出金灿灿的火花。一时之间,龙吟虎啸。阎天汐蹲着弓箭步,手捏指诀,袍角被剧烈碰撞所引起的颶风吹得翩翩飞起,猎猎作响。儘管没开口喊累,韶央已经能看见他的额头佈满汗珠。白虎尝试撕咬青龙,可青龙滑溜的躯体屡次避开攻击,并用火焰予以回击。这场战况每多拖一阵子,阎天汐的脸色便又苍白几分,可他的眼神无比坚定。
    为了阻止厉江靖,阎天汐必须赢。
    但豁出生命的厉江靖同样也不好打发,她双掌一击,释放出更大的压力。白虎一掌朝青龙拍去,将对方拍出二十公尺外。青龙也不甘示弱,灵活地旋身咬住白虎肩膀。这一咬不得了,身处雾气当中的厉江靖忽然凄厉惨叫,喷出一口血。白虎形体开始不稳,并且尝试脱离厉江靖的掌握。
    阎天汐暗叫声不好,将原先朝天的指诀转朝向下。青龙咆哮着朝白虎压下,迫使白虎退回厉江靖身体里。
    白雾完全消失后,厉江靖终于体力不支,原地跪下。
    「回来。」阎天汐对青龙下令,可青龙欢腾地往更远逃逸,享受这得来不易的自由。阎天汐面色一凛,拉住缠绕在手中青龙尾大喝。「回来!」
    敌不过阎天汐力量的青龙不悦咆啸,不甘不愿回到了主人体内。阎天汐将封印金环扣上,一步步走向厉江靖。此时的他表情异常平静,甚至是接近冷漠的程度。「你原本就与白虎向性不好,更遑论想控制玄武了。这也是为何当年厉大人想将朱雀发配给你。」
    「我曾经有个生魂朋友。」厉江靖跪坐在地,裙边蕾丝沾染着一地灰土。女孩披头散发,唇角掛血。
    「什么?」较晚上前的韶央下意识问出口。
    厉江靖的声音轻如柳絮,一不凝神细听便会忽略。此时的她被阎天汐的威压弄得有些意识不清,连带词用语都不讲究了。「一个很好很好的生魂朋友。」
    「可就在玄武之变时,他突然疯了。」褐色眼眸蓄满泪水,无神凝望着天空。「毫无预兆,他甚至什么都没做,在痛苦挣扎了几个时辰后便化为厉鬼。我必须救他,而玄武的治癒力量是我的最后机会。我努力实验了这么久,却都没有成效。没有一个厉鬼成功恢復为生魂,全都因为承受不住玄武力量而被焚尽。」她忽然激动起来。「我只是想救他!只是想……」
    厉江靖在地上痛哭失声,语尾颤音轻飘飘消散在风中。
    阎天汐愣了半晌,终于低声开口。「你所说的都是实话?有生魂因为异常原因化为厉鬼?」
    「吾看起来像是有说谎吗?」厉江靖已经稍微收敛情绪,只馀脸上还剩些泪。「阎天汐,知道为什么吾这么反对汝和生魂混在一起了吗?和生魂做朋友,终归是要失去彼等的。」
    「我心里清楚。」阎天汐的回应使韶央内心刺痛了下。
    「当年的吾也曾对生魂放过感情,可汝看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厉江靖苦笑。「后来我明白了,或许是吾的过度亲近让生魂產生变化,才令彼成为厉鬼。」
    「你别瞎说。」阎天汐语气一凛,下意识护到韶央身前。「还有,为何要对苏浩宇下手如此重?」
    「苏浩宇那傢伙与吾毫无关係。」厉江靖这次却不认帐了。
    「那为何他会说斩杀他之人警告他不要继续查阎王殿爆炸之事?」阎天汐咄咄逼人。「除了你之外,没有其他人有杀他的动机了。」
    「汝不信便罢了。」厉江靖咧嘴大笑,笑声愈发疯狂。「事到如今,吾说的话还有谁会信呢?都落至这般田地了。」
    「没错,都到这般田地了。」啪、啪、啪,清脆的掌声自背后一声声传来。「厉江靖,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背后,白晞领着二殿冥使已到,厉江靖的那番话也全都被听去。
    带头的管事是一名青年男子,方过而立。乌发扎成个低马尾垂在左肩,看起来整整齐齐的。「我想你的父亲会很乐意知晓你又干了些什么。」
    厉江靖缓缓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恶狠狠瞪着男人。「孙洛淼。」
    「哎呀,别这么兇狠看着我,毕竟我只是个小小管事罢了。」孙洛淼笑着挥挥手,示意其他冥使上前将厉江靖上銬。「厉大小姐,请吧?」
    前来押解厉江靖的官兵完成目的,带着能述明状况的白晞满意离去。两名昏倒的生魂也在孙洛淼的帮助下带去疗伤,现场终于又只剩下阎天汐及韶央。
    「今晚辛苦了,我们也回去吧。」阎天汐说着,忽然感觉一阵头晕。一阵炙热流窜过四肢百骸,险些将五脏六腑翻搅过来。「糟糕,快要十一点了……」
    「天汐?」韶央察觉身边人的不对劲,困惑询问。「你怎么了?」
    「来我这里。」阎天汐极力压抑痛苦,朝韶央微微抬手。
    一接触到韶央的指尖,阎天汐便控制不住自己向她压去。失控的力量在他体内爆走,抢夺着身为人的意识。此处为荒地,无法使用普通的移动符咒。于是阎天汐一咬牙,从腰间取出一枚朱红的人偶。「带我去母亲那里。」
    人偶在他掌上活了起来,跳了个灵活的圈,迸发出灿灿金光。一阵压缩的天旋地转后,俩人已经身处在一座普通木桥上。这座桥普通归普通,却大得不像样,数名游魂错身而过,宛如在寻找些什么般在桥上徘徊着。
    韶央扶着即将倒地的阎天汐,很是徬徨。「我该带你去哪里?」
    「沿着桥……直走。」阎天汐已有些神智不清,经络滚烫,肌肤却冷如冰。他眼神涣散,手臂不停从韶央肩上滑下。
    韶央几乎是费尽力气才艰难撑着阎天汐前行,她万万没想到第一次与阎天汐肌肤相贴却是在这种情境下。方才阎天汐在倒下前说的那句话也让她十分担忧,她从没见过十一点之后的阎天汐,难道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吗?
    终于,一栋破旧的屋子映入眼帘。
    两人跌跌撞撞来到屋前,却见大门深锁。阎天汐按住韶央欲敲门的手,自行将掌心贴上门扇。几丝金光透出指缝,沿着木头纹理扩散。不出多时,一名美艷女子前来应门。
    女子带着一种成熟的风韵,脸上却无一丝皱痕。她身穿素色白衣,一头青丝用发簪简单盘了个随云髻。一见到两人狼狈的样子,她立刻皱眉扶过天汐。「我先带他去休息,你在客厅等着。」
    这栋茅屋的客厅没有沙发,只有带着火炉的小桌配上几个蒲团。韶央拣了一个蒲团规规矩矩坐下,一面不安等待。不出多时,女子终于回来,手上拿着一套换洗衣物。「就是你带天汐回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韶央,冒昧请问您是?」儘管已经猜测这就是阎天汐母亲,韶央还是保险又问了遍。
    「我是天汐母亲,不过你称我孟婆便是。」孟婆将衣服递给韶央。「今天也晚了,你就在这里住下吧。」
    「等等,您就是奈何桥上的孟婆?」得知这项劲爆消息让韶央差点被口水呛到。「阎天汐的母亲是您?」
    「儘管不晓得外面怎么传我的,不过如假包换。」孟婆抱胸站着,柳眉轻蹙。「难道你没发现方才你走过的便是奈何桥吗?」
    这……她还真的没发现。
    见到韶央的表情,孟婆嘖了声。「哎呀,什么人不挑结果挑来一个傻姑娘,真是傻儿子挑傻媳妇。」
    韶央面色胀红。「我们没有……」
    「好了,快去梳洗,我安排客房给你。」不给韶央澄清的机会,孟婆便赶紧赶人。「热水都帮你烧好了,要是水凉了可不好。」
    待韶央梳洗完成,孟婆也在阎天汐房间隔壁整理了一间空房给她。经过阎天汐房间时,她突然有些担心。刚才带阎天汐回来时他的状况是真的很糟糕,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好一点了。
    小声告诉自己只看一眼后,她悄悄推开阎天汐的房门。
    这一看不得了,直接将韶央钉在原地。
    在小夜灯的照射下,她只看见房间中央盘了条龙。
    蓝色法阵在龙爪下忽明忽暗,似乎在调和着什么。青龙盘着身体在柔软的垫子上沉睡,未被韶央的惊呼吵醒。
    「你看见了。」孟婆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韶央后方,手托着一盏烛火。
    「孟婆婆,请问这是……」韶央原本想问阎天汐在哪里,可心中却有个答案悄悄成形。
    「这隻龙便是阎天汐。」孟婆也不打马虎眼,直切重点。「这是他每晚都必经的化龙过程。」
    「所以每晚十一点后才都见不到他。」韶央喃喃自语,也晓得她的邻居每晚十一点熄灯是怎么回事了。
    「青龙在四隻神兽当中最强大,就算是资质如阎天汐也无法完全压制。」孟婆指指龙臂上那两个显眼的金属环。「就算靠臂环控制力量,他在晚间还是得睡在法阵里,以免青龙爆走出去害人。同时在使用青龙之力时,青龙之主当晚受到的反噬也最为严重。」
    韶央鼻头一酸。阎天汐成为青龙之主少说也有十多年,这么多年他竟都是这样过的。「孟婆婆,我能留在这里陪他吗?」
    「可以是可以,把隔壁床垫搬来就行了。」孟婆倒也爽快,一秒便答应了。「阎天汐第一次带女孩子回来,想必不会介意。」
    「咦,连白晞姊都没有过吗?」
    孟婆摇头,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怎么突然提起那女孩来?她在这儿可是有些不好的传闻。罢了,你先睡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
    「那就多谢孟婆婆了。」韶央也不便多问,在阎天汐身边放好床垫。「晚安。」
    等孟婆离开后,韶央侧躺在床垫上望着青龙的睡顏。「每晚都得这样睡,辛苦你了。」
    她不知道阎天汐是否会听到这段话,但还是伸出手轻触那冰凉的龙麟。青龙对这微乎其微的触碰毫无反应,法阵似乎也没影响到韶央。「如果我早一些来,能早点陪着你一起度过的话,夜晚是否就不会这么寂寞了?」
    韶央忽然眼眶一红,感到很难过。此时的她好想永远陪在阎天汐身边,但这是不被允许的。李薰禾和卿玥,厉江靖与她的挚友,血淋淋的例子都已经摆在眼前,证明冥使和生魂在一起不会有好下场。
    现在的她终于明白,自己的确喜欢着阎天汐。想为他付出全部,想要一直伴在阎天汐身边。但她也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介小小生魂,无法妄言阎天汐对自己是否也有感情。
    奈何桥上道奈何,徒增悲叹奈若何。
    韶央苦笑了声,打断自己纷乱的思绪。「算了……晚安。」
    至少此刻,他在她身边,这就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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