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

一百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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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苏谩让人来请姜见月过去时,沉瑶也在。
    沉瑶近日心情烦闷,思来想去发现竟然也只能找姜见月聊聊。
    她自从发现了姜见月与谢殊的关系后,便时常觉得忐忑,正因忐忑,更不后悔向姜见月挑明。只是与姜见月只在沉夫人处见过几回,她不敢亲自来找姜见月,怕她怪自己多事,不由更厌恶谢殊。
    可今日真来了,发现姜见月待她一如从前,便如释重负,虽无法移除心中苦闷的根源,但至少有了些许快慰。她纠结再三,还是没有说出最近的烦心事,她自觉旁人也帮不了她拿主意,因此决定还是自己默默考虑。
    姜见月想沉瑶与沉珺关系好,所以没有让裴韫玉避开,怕她以为屋子里旁人不许她见,反胡思乱想。
    沉瑶落落大方,只是到底不算太热切,她悄悄同姜见月说:“珺姊姊未免太过心善。”
    姜见月想了想,没有接话。但见沉瑶眉宇间带了愁怨心中暗暗惊讶。她虽知沉瑶平日心思多,但她年轻又有主见少见如此低落的时候。
    可她不说,她也不便多问。
    尽管沉瑶对裴韫玉有几分不喜,但细聊之后,发现对方气质高华,学识渊博,和自己想象中的外室并不一样,自己是因柳以那个烂人迁怒于她。因此对沉珺的做法也有了几分理解,无论妾室如何,最根本还是柳以这个烂人的错。
    几人正在说话时,苏谩的小厮在门槛外低眉顺眼:“我家公子邀夫人前往叙旧。”还递来了东西:“这是永平侯府托公子给夫人带来的。”
    姜见月笑意盈盈地接过:“我这正有客人,告诉苏表哥,我过会就来。”
    沉瑶听了,忙道:“嫂嫂去便是,我本就打算坐坐便回。”略有孤疑,可仔细回想姜见月嫁过来时丰厚的陪嫁,便也觉得侯府托亲戚送来东西关怀一下出嫁的女儿再合理不过。
    裴韫玉自然不说话,但观昙云面色,与姜见月不同,裴韫玉觉得昙云应当是不开心的。可她们情同姊妹,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她们产生分歧呢?
    裴韫玉思忖着,假若是她的姊妹,她会反对的必然是愚蠢的、危险的事……
    姜见月看小厮引着她只往大路上走,不由笑道:“何不从这里穿过去,更快些。”
    小厮惊讶,不敢回头,他从未见过这位昔日的侯府千金,事实上他甚至不知道苏家同她原来是亲戚。他不敢直视她并非因为她盛气凌人,事实上她言辞比之苏谩要和善得多了……
    “回夫人,公子专门交代了让我领夫人从大路过去。”
    “好吧。”姜见月想这恐怕也是苏谩道貌岸然的一个体现。他答应她的事情可不是什么光明正大能让人知道的。
    树荫罩着他们,小厮觉得,他恐怕是为姜见月的眼神所慑,那样一双明亮的眼睛,那么坚定,他觉得她不像一个女子,他往日在苏家见着的女子莫不是耸肩垂首,让他以为女子天生就一副柔弱矮小的筋骨。
    他们一路沉默,偶有一次小厮悄悄回头,瞥见姜见月嘴角微弯,非常和善的笑容。但他再回头,又是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夫人,公子在花荫下的亭子那等您。”
    “多谢。”姜见月边说边往他手里塞了一个荷包,外表普通不值几个钱。小厮作为苏谩身边的侍从本看不上这些东西,可当他感受到荷包的重量后,神色变得不自然。
    “这?夫人快请收回,公子从不许我们私下收外人赏钱。”
    “什么赏钱,不过是辛苦你专来请我一下。”姜见月执意让他收,“至于外人,我也算表哥的外人吗?快收下吧,以后说不定还要你继续来请我,这就当你的吃茶钱。”
    听完她最后一句话,小厮明白她原来也不过和其他攀附苏家的人没什么差别。他突然恼怒自己方才一路的谨慎,自然觉得这荷包是自己应当收下的,不再推辞。
    姜见月独自放缓脚步过去,软底的鞋子在草地上走过,没有一丝声响。
    她在花丛后停下,透过扶疏花叶的间隙往亭中看去。
    亭子中二人对坐,是苏谩和李迟。
    她看到苏谩多次往这边看,想必是在等她快来。
    姜见月不急着过去。
    苏谩不知道他与她的目光曾相遇,因为她躲在纤柔美丽的花丛之后。
    “苏兄怎么了?”李迟发现了苏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没什么。”
    李迟见他面色平静,怀疑自己是方才看错了。冷落冰霜的苏谩面上怎么会有焦虑的神色,他向来是无惊无喜、从容镇定。
    “今天的茶不好。”他放下茶盏,白色广袖的一角落在桌上。
    李迟笑道:“青州自然不比京城,何况这沉家式微,自然拿不出什么珍品。等回京城,我把今年太子御赐的新茶赠予苏兄。”
    姜见月冷冷看着,突然感到衣角被踩了一下。
    她猛地一惊,回头无人,目光下落,才看见是只猫儿正咬她的裙角。
    是府中人养的猫,乱跑了出来。绿色的眼睛看着姜见月,讨好似的叫几声。
    姜见月提着它的后颈,把它拎起来赶走。
    “谁在那!”是苏谩的声音。
    姜见月探出半边身子:“表哥,是我。”
    李迟认出她,有些惊讶。
    “表哥,哥哥托你带来的家书我看了,正有事是想来问你,没想到遇见殿下了。我下次再来。”
    苏谩可不想有下次,他看了李迟一眼。
    李迟一听姜见月提到永平侯世子,忙道:“夫人不必在意,我同世子也是朋友。”
    又见姜见月皱着眉,一副愁苦模样,他生平最见不得女子皱眉垂泪,又道:“夫人有什么难处同我们说也是一样的。”
    姜见月这才垂着头走过去,一低头就看见原来裙角被猫儿咬了两个洞。猫儿看似柔弱,使得人们总忘了它也有尖牙和爪子。
    谢殊见到姜见月的第一眼,就是被她低头的绰约风情所迷惑。
    如今李迟再见姜见月,总觉得她比上次遇见要更让人喜欢一点。
    行至桌前,再抬头姜见月眼中已经含了泪。
    “殿下、表哥,求求你们一定要帮帮我。”
    被姜见月的手握着的一瞬间,苏谩浑身一颤,这双给予他痛苦与羞辱的手此刻柔柔地握着他。
    像两朵云,苏谩这样想。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见姜见月背着李迟用狠厉的眼神警告他,尽管她眼眶中还含着泪。
    李迟是个老好人,何况姜见月是永平侯的女儿。
    当姜见月说到在书信里说要接他回京城,说到他们兄妹关系是何等好的时候。李迟不由得埋怨苏谩对表妹的态度也如此轻慢。
    李迟不知道苏谩替姜给姜见月带信。
    “夫人年轻寡居,永平侯世子怜惜您,打算你回京也是出于对您的爱护之心。夫人说有难处,莫非是不想回京。”
    “不……不需哥哥接我本也要回京了,沉家不是快要回京吗?”
    “正是。”苏谩在姜见月的注视下缓缓道。
    “然而公公不打算让我回去。”
    “我想沉大人不应当让夫人独留青州……”
    “但他说这是父亲的意思……”
    她将这个故事进行美化,故事中的姜繁为了成全女儿的名声,甘愿忍受分离之苦,让她留在青州孝顺公婆。让姜见月安心待在京城的家书被沉湖曲解为永不许姜见月进京。
    “公公是个严肃拘礼的人,对父亲的话不敢违背。因此回京竟不打算带上我。”姜见月对李迟说,“不过哥哥说来过段时间就要来亲自接我,我想何必麻烦他,不如和沉家一同去。但公公向来只听父亲的话。我想父亲顾全我的名声,可我作为沉家人随着沉家一起回去分明是情理之中。”
    李迟理解沉湖不敢违背姜繁的命令。
    “永平侯若知道沉家举家返京,想必会为能再见夫人而高兴。”
    姜见月的眼泪早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她拽住苏谩,那激烈的情绪感染得苏谩也激动。事实上是姜见月的腿精准地撞到他那刺了字的大腿。
    姜见月感到苏谩身子一颤。
    而苏谩要在李迟的目光中艰难地保持镇定……
    姜见月离开前得到苏谩的保证,他会同沉湖交涉。
    事实上这保证是说给李迟听的。
    无论是姜见月还是苏谩都知道,永平侯是绝不许姜见月回京的。
    她往家走去,却在路上瞧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裴韫玉出来了。
    “你放心,没人遇见我。我只是太闷了,想出来走走。”
    她这样同她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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