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人的认知之中，既然已经陷入死亡的长眠，那便不可能再魂兮归来，再临世间，结果你刚刚却告诉我，竟然还能唤醒一个死人，这是把我当成傻子来骗吗？”
    天妃乌摩在虚幻与真实之间不停变幻，闻言却只是平静说道，“吾低估了你的实力，所以不得不进入到血色漩涡之内以求自保，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选择，才让吾真正知晓了冥渊教祖如今处在一个怎样的状态之中，也知晓了在七十年前的那场大战之后，教祖以闭关之名步入寂灭，究竟是选择了怎样的一条向死而生的道路。”
    “我对你说的这些没有什么兴趣。”
    他将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又看了眼远处正在渐渐停止转动的血色漩涡，“不过左右现在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你要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倾诉欲望的话，我倒也可以给你一点时间，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个清楚，也好让我做出后续动作的判断。”
    天妃乌摩微微皱眉，似是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满意，但在沉默思索了片刻后，还是开口慢慢说了起来。
    “在七十多年前，冥渊血河在流淌扩张过程中遭遇到了一次绝大危机，在吾等血河高层口中将其称之为双河之战。”
    “双核之战？”
    顾判稍稍提起了一些兴趣，“难道是打野和射手之争吗，要是我的话肯定会支持打野多一些，毕竟咱自己便是一个打野选手……”
    “吾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天妃乌摩并没有受到干扰，停顿了一下后便接着说道，“吾等将那场大战称为双河血战的真正原因便是，除了冥渊血河之外，对方也有一条在贯穿黑暗虚空的灰败长河。”
    “贯穿虚空的，灰败长河？”
    听到此处，他终于收敛神色，变得严肃认真起来，“你们说的，是不是黄泉那厮？”
    这一次轮到了天妃乌摩惊讶莫名，“竟然，竟然你也听说过黄泉之水？”
    “我不止听说过，还曾经和他做过一场……不过这并不是重点，我现在已经对你所说的内容升起了极大的兴趣，很想知道后续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教祖亲率血河生灵与黄泉之水在虚空深处交织征战，最终却是无法抵挡名为黄泉之主的大修行者极其麾下鬼神的攻势，几度都要陷入到绝境之中……”
    第1621章 大幕拉开
    “那场绵延了十数年的战争以冥渊血河大败而告终，不过在最后一战结束之时，黄泉之主似乎身有暗伤未愈，因此在教祖不惜代价驱动血河脱离黄泉鬼神大军时并未继续深入追击，只是截取了一段冥渊血河之水，又亲自出手将教祖重伤之后，便放任吾等离开。”
    提及到发生在一甲子之前的这段历史，纵然天妃乌摩是身为冥渊血河中的二号人物，也不由自主生出了诸多情绪波动，可见当初直面黄泉之主的那一场大战，给她带来了多少的震撼与恐惧。
    “完全脱离黄泉之水来到安全区域后，生受了黄泉之主一击，浑身上下萦绕着无尽死气的教祖便将吾与大祭司、修罗战神等人召集到血河源头，给吾等定下了后续甲子时间继续入侵其他界域的命令，然后便进入到血河源头的水底闭关疗伤，除了血河大祭司之外，数十年来其他任何人都无缘见得一面。”
    “吾一直都以为冥渊教祖确实是在血河源头闭关疗伤，也一直以为除了血河大祭司之外，其他人都无法和牠取得联系，但是，直到不久前吾才忽然发现，这一切竟然都是假的……”
    “血河大祭司根本无法联系得到冥渊教祖，他曾经传达过的教祖谕令，根本就是他自己的决定而已，所以说他应该是最早发现教祖已经陷入死亡长眠的那个，而吾虽然号称在血河内是教祖之下、万灵之上的第二人，却一直都被蒙在鼓里，直到大祭司露出一丝破绽才忽然惊觉。”
    顾判敲了敲陋狗的封面，“虽然我有一些空闲时间，但也经不起太过分的浪费，所以接下来请你说重点，明白了吗？”
    天妃乌摩面色一滞，却还是平心静气、从善如流，接着说了下去，“冥渊教祖本体已经陨灭不存，唯留一点真灵融入血河源头，然后在这七十年时间内通过血河流淌进入到了几乎所有修罗战士神魂之内，从而形成了某种诡异的共生关系，这才是真正的血河意志。”
    “我大概明白了你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沉默思索许久，伸手指了指她薄如片纸的身体，面露疑惑问道，“但是我还是不明白，你说的这些和漩涡内扁平化的那些图案有什么样的关系。”
    “那些世界……”
    天妃乌摩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惊恐的情绪，“那些世界是血河意志仿照黄泉之主的往生之地，所制造出来的一个又一个赝品。”
    “沾染了血河意志的修罗战士侵入不同界域，斩杀天地之间诸多生灵，便是以它们的真灵神魂为引，被血河意志吸纳进入源头漩涡之中，所制造出来的一部往生血河之书，就像是黄泉之主的往生之册一样的往生之书……”
    “一个又一个曾经被血河修罗战士征伐占领过的界域，便成为了血河之书内的一张张页面，它们隐藏在冥渊血河源头的漩涡深处，虽然深处乾坤大道之内，却又因为其本身不具备真正的高度，算是游离于无尽虚空、诸天界域之外，可以逃脱掉大道乾坤的针对与压迫。”
    “冥渊教祖为此不惜抛却真身本体，仅剩一点真灵留存，并且将自己这一点真灵与整个血河相连，又隐藏在血河之书的不知道那一张页面之内，以此等待时机成熟之后，便可以破封而出、东山再起。”
    “原本吾等都被蒙在鼓里，直到阁下的反向入侵，甚至直接影响到了血河源头的血河之书，已经惊醒了冥渊教祖隐藏起来的那一点真灵，再不就此罢手的话，便很有可能将其唤醒，从而引发整个冥渊血河的爆发与镇杀。”
    “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不管是阁下，还是一直生存在血河之内的诸多生灵，谁都逃不掉被吞噬消失的命运……”
    随着天妃乌摩的讲述，顾判的面色一点点变得沉凝下来，一手轻抚着陋狗冰冷光滑的封面，另一只手则摩挲着温润如玉的斧柄，久久没有出声言语。
    下方的血海翻滚涌动，大浪滔天。
    上方两人相对而立，沉默无言。
    不知道多久之后，他才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再次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道，“故事讲得不错，我很喜欢。”
    她缓缓点了点头，“这么说，阁下已经答应了吾，不让事态继续恶化下去了？”
    “若是这样的话，妾身却是可以调用所有能够调用的力量，对于曾经入侵的武魂界域做出足够的补偿，并且可以约束那些修罗军团，此后再也不会靠近武魂界域半步。”
    “不要着急亮出自己的牌面。”
    他的笑容更加亲切，说出来的却是毫不犹豫的拒绝直言，“更何况，我根本没有答应你任何事情。”
    “那么，阁下想要表达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你妈你妈轰！”
    咔嚓！
    一道寒光划破虚空。
    没入到了天妃乌摩体内。
    其后斧势未尽，继续向下斩落，将波涛汹涌的血海水面都劈出一道笔直的深渊。
    “你会后悔的。”
    身体朝着两边缓缓裂开，她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两只越分越远的眼睛直勾勾注视着他，从口中道出虚无缥缈的几个字来。
    下一刻，还没等到整个身体完全分成两片，天妃乌摩便无声无息消失不见，只余下一缕极淡的血色光芒，被陋狗以一记牵丝秘法给弄到了书页之中，自此没了声息。
    “老爷，这个女人很奇怪。”
    “我知道她很奇怪，甚至猜测她根本就是个假货。”
    顾判一手持书，一手持斧，回身看向了已经平静下来不再转动的血色漩涡，隐隐感受到了来自整个冥渊血河的针对与压迫。
    “不过管她是真是假，都无所谓了，因为真正的大幕已经拉开，全部的演员即将就位，整个戏目的高潮马上就要到来，区区一个天妃乌摩到底是真是假，已经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说话之间，他的目光已经离开了血海漩涡，而是抬头仰视着正上方的血色高空，仿佛在那里隐藏着什么更值得去发掘的稀世珍宝。
    “自从神主大殿发布任务的语音从机械男声换成温柔女声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到底是什么促成了这样的变化。”
    “现在放出了月之暗面的阴影生灵，就到了验证其中某个猜想的时刻。”
    “所以说我很想知道，冥渊血河、神主大殿、太阴元君，再加上我这个身在局内的人，这样一场纷繁复杂的四角恋情大戏，最后又该如何收场。”
    第1622章 岿然不动
    一道笔直的黑白光芒突破血色屏障，没入到了那道已经停止转动的漩涡之中。
    顾判停留在原处并没有动，只是在沉默注视着那道黑白相间光芒的进入，将绝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落在了神主之力的入侵上面。
    他对于太阴元君下落的寻找与怀疑并非是突然兴起，而是自从荒兽坟墓开始一直都没有放弃。
    因为当时太阴元君先一步没入到死亡垂钓的光芒中消失不见，而他是在最后在那条通道之中被死亡垂钓“捕捉”，然后便成为了神主大殿的轮回战士。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开始有所怀疑，太阴元君是不是也和他一样，成为了宇宙神主的轮回战士。
    而且以太阴元君无比丰富的阅历经验来分析，她对于宇宙神主和神主大殿的了解绝对要比他深上许多，也不是没有可能会借助神主大殿之壳隐藏栖身，还可以更加方便地躲掉业罗初圣的目光。
    于是当他真正进入到神主大殿，并且从单枪匹马到加入丁四十二组轮回战士队伍，再一直到如今成为乾坤二组中坤组的一员，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对于太阴元君的寻找。
    尤其是当神主大殿的“声音”由机械男声变成温润女声之后，这一怀疑顿时便达到了一个顶峰。
    因此，这一次让陋狗释放出一直被封存在它封面之内的月影生灵，一来可以更好的探寻冥渊教祖的秘密，二来也是存了以此为饵，去钓太阴元君这条大鱼的念头。
    毕竟有生就有死，有阴便有阳，同样有月光的地方，便有光辉之下的阴影，吾等生于月之暗面，长于月影之中，与那些行走在月之光辉下生灵的合为一处，一体两面，才可以称得上是完整的月之生灵。
    太阴元君若是想要补全自身缺失，曾经作为月之暗面的月影生灵就有极大可能可以吸引她的注意。
    更何况如今除了陋狗封印的这些月影生灵外，其他绝大部分都陷落封镇在了九幽洞天之内，她除非是活得不耐烦了，才会跑过去在业罗初圣的眼皮子底下寻找自己遗失的过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顾判和陋狗都有些兴奋起来。
    看来他们出的这一奇招，不仅仅破坏了冥渊教祖的布置，让其最后留存的血河意志即将走到台前，更是真的吸引到了神主大殿的注意，直接便降下黑白光芒步入乱局之中，而且其目标真的瞄向了血色漩涡之内的月影生灵。
    达到了一箭双雕、一饵双钓的完美局面。
    顾判并不害怕混乱，他只怕局面不够混乱。
    他也不惧血河意志的苏醒，甚至非常期待牠的苏醒。
    至于为此可能造成的损失，无非就是荒兽大军的伤亡而已。
    身为棋子与炮灰，被兑子和消耗就是它们唯一的命运。
    只要把比卡丘保护下来，所谓的荒兽军团随时可以再造，根本不会让他产生一丝一毫的不适与感伤。
    ………………………………………………
    血海波涛汹涌，上方的血色漩涡却显得愈发沉凝。
    那道破空而至的黑白光芒深深没入到漩涡中心的黑洞之中，又一起凝固下来，仿佛变成了镶嵌在虚空之中的一幅恢弘画卷，和下方大浪滔天的动态景象形成了最为鲜明的对比。
    一道渺小的身影就站在这幅画卷近前，一手持书，一手擎斧，静静注视着画卷内的一笔一划。
    只是虽然看上去渺小至极，却自有一道雄浑磅礴的气势自那道身影之内涌出，给黑白与猩红的单调颜色之上，又增添了一分璀璨的金色。
    轰！
    凝滞不动许久的血色漩涡终于打破了沉寂，轰然爆发开来。
    不再是旋转星系般的漩涡形状，而是缓缓幻化成了一张古拙的面孔，占据了无尽血海上方的广阔虚空。
    牠一点点睁开了双眼，并没有眼白与眼球，却是一方存在于平面之内的鲜活世界，而随着两只眼睛的每次眨动，就像是翻过了一页书籍，将另外一方天地界域以宏伟画卷的形式展现出来。
    佛语有云，一花一世界，一叶一须弥。
    而在血河尽头的虚空之上，则是双眼之内蕴藏世界，给人以极度震撼的感觉。
    顾判深吸口气，凝望着那张难以用语言形容的面孔，看着牠双眼之内蕴藏着一个又一个的天地界域，整个人莫名生出一种失重的感觉，就连真灵神魂都在被牵引撕扯，想要脱离肉身躯壳的束缚，投入到那一幕幕美轮美奂的幻想乡之中，再也无法脱离。
    咔嚓！
    随着那张面孔的形成，笔直落下的黑白光芒就像是玻璃一样寸寸碎裂，再也无法像刚才一样牢牢钉在血色漩涡核心，让它无法动上一下。
    但就在下一刻，却又有一道更加强大的神主之光从天而降，冲破了从下方迎上的滔天血浪，重重轰击在那张面孔的眉心位置。
    轰！
    血影幢幢、黑白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