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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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续点了六人,历数他们的罪状,营兵的畏惧迅速被一腔怒火覆盖,砍得发酸的手臂再次蠢蠢欲动。
    “法不阿贵,刑无等级,既然犯法,该杀当杀!”赵白鱼抽出尚方剑,头也不回地抛开剑鞘,举步迈入雨幕,雨水哗哗,东南风呜呼,杂声躁音挡不住他铿锵有力的声音:“你们不敢担责,本官来担。你们不敢斩,本官来斩。哪天进了阴曹地府要算总账的时候,但将我名字报上去,尽可诉诸鬼神,冤仇怨债尽管算到我身上,是投畜生道、是落十八炼狱,本官来担!”
    咔擦!轰隆!
    霎时电火行空,雷鸣阵阵,乌云滚滚,仿佛天地鬼神都无声地、肃穆地注视着这一幕。
    赵白鱼高举尚方剑就要再沾血时,突然从旁插1进一道话音:“大人,我来!”
    回头看,却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营兵。
    营兵拔1出环首刀说道:“大人是高居庙堂的青天,手是用来拿笔杆子的,斧钺杀戮之事本该交由我等去做。您替百姓挡在前头,直面雷霆天威尚且不惧,我等又有何惧?”
    原先退缩的营兵都出列,无声而神色坚毅地望着赵白鱼。
    燕都尉把手按在腰间的环首刀上,如果不是身有顾虑,怕也是一腔热血上涌,愿为执刀人。
    雨水从赵白鱼的脸上滑落,乌发黑眸,长身直立,此时忽有狂风袭来,使阵雨转急,模糊赵白鱼的表情,更难辨他眼里的喜悲,便无人能知道他当下是何等心境。
    他只是抬手,紫袍公服的宽大衣袖被浸湿后直直垂落,颜色转深,将赵白鱼的手映衬得更修长、更白皙如玉。
    那手掌向前挥落,像是监斩官扔下斩立决的令牌。
    “斩!”
    一声令下,刀光倒映着仿佛贯穿天地的雷电,又是数十颗人头落地。
    血水和着雨水形成一股股小溪流,渗透进洪州府衙门口的台阶和两头獬豸石像,它们经滚烫的鲜血一遍遍浸染、暴晒、冲刷,循环往复地被血水渗透进石缝,竟染成淡红色。
    而这场针对东南官场的清算足足杀了八天八夜,共斩落三百二十五颗头颅,几乎屠掉一半的东南官场,那公主府门口的旗杆挂不住了,便都堆积在地面,腐烂的头颅臭气冲天,时人闻味绕道,视为鬼宅,退避三舍。
    往年连续一个月的梅雨季今年反常地结束,不到半个月便雨过天晴,云消雾散,闸开路通,朗朗晴空,赫赫炎炎,青砖白瓦的江南开遍垂杨柳、广玉兰和白茉莉,大街小巷弥漫着雨后泥土的芬芳和花香,那清新的味道散落在风里,随着风飘扬到漕运码头,飘扬到四通八达的官道上,吹拂着熙熙攘攘的行路人。
    便有那从江南而来的行路人捡了木头或石块充当说书人手里的抚尺,声音激昂地说道:“却说那小青天,赴两江,斗奸佞、铲恶商,为民请命,怒斩三百官!”
    啪!
    如惊堂醒木,震响了大江南北,震动朝野上下。
    第85章
    京都府。
    骑兵六百里加急带来江南御史奏报, 叩开城门,跳下骏马, 抓住传话人的胳膊急速说道:“江西漕司使赵白鱼彻查东南官场, 于洪州衙门边审边查,刀斩东南官吏三百二十五人!使东南官场血流漂杵,而积怨满山川,嚎哭动天地, 一时人人自危, 道路以目。官字两个口, 偏有苦不敢言。”
    传话人心中惊骇, 急忙至御前奏禀此报。
    手一抖,鲜红黏稠的朱砂滴落奏折, 向来八风不动、镇定从容的元狩帝猛地抬头, 面露愕然,失声道:“谁刀斩三百官——”
    赵白鱼?
    他真把江南搅翻了天?
    不,他不是搅翻而是捅破了、屠尽了东南四省官场!
    “诏回来……”
    声音很小,传话的人没听到,倒是旁边的大太监听清了,可他也被刚才的消息震得头晕眼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便听到元狩帝逐渐提高音量:“把他……把赵白鱼给朕诏回京都——传朕急诏,速诏赵白鱼归京, 不得贻误!若有人敢拦,格杀勿论!”
    ***
    入宫拜见太后,顺道来找元狩帝下棋聊天的康王差点撞到传话官, 后者立刻请罪。
    “大内禁地,你怎么形色匆匆?是西北来的急报?”
    “回禀王爷, 是江南御史参奏江西漕司使赵白鱼的折子。”
    “江南御史吃饱了撑的参什么赵白鱼?”康王条件反射先骂这些整日没事给别人穿小鞋的御史谏官,随后询问:“难道粮商罢市还没解决?”
    传话官有些为难,寻思了会儿还是实话实说:“王爷有所不知,那赵白鱼在无权无诏的情况下,斩了东南官场三百官!”
    “胡说什么?”康王骤然变脸:“你耳朵没听错?嘴巴没传错话?要是错了一个字害赵白鱼被构陷,当心你的脑袋!”
    传话官急忙解释:“此等大事,卑职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传错话啊。”左右环顾,见无人注意便凑上前耳语:“其实江南御史的参奏晚了些,前两日京都府酒楼便有打江南来的客商受店家雇佣,暂时充当说书先生,说那赵大人为民请命,怒斩三百恶官的事。府里老少都爱听这出,那楼里楼外都是人,连门口都被乞丐霸占,怎么赶也赶不走。”
    “前两日发生这事,你怎么不说?”
    “卑职不是以为是编造出来的传奇吗?实在是刀斩三百官……太离奇,别说卑职,当时酒楼里有一半的书生都觉得不可能,那赵大人既不是钦差,也不是大狱,又不是奉旨查江南官场,哪来的权力不上表刑部和陛下便敢私刑处决?真斩了……他是想造反吗?”
    康王惊疑不定,又问陛下什么反应。
    传话官:“八百里加急。”悄悄打量康王的表情,再三犹豫说道:“王爷,卑职还有要务在身,您看……”
    康王挥挥手,传话官当即快步离开,独留他一人在原地思索片刻,猛然惊醒般地捶着掌心,“糟了!闯大祸了!”便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赶紧调头出宫,将这消息送去西北,左右寻思,还是觉得不稳妥,便连夜登门拜访陈府。
    陈师道披上外衣,阴沉着脸色出来对他这拿不出手的学生说:“你最好有要紧事。”
    康王连畏惧恩师的条件反射都忘却了,三言两语说出赵白鱼刀斩三百官的事:“官场本就是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是非场,且不说这三百官和朝堂内外多少人有多少牵丝攀藤的关系,就说他没有先斩后奏的特权,也没有陛下的口谕,怎么能杀三百官?里头居然还有四个二品大员!”
    陈师道惊骇失语,好半晌没搭理康王。
    康王也沉浸在急躁的情绪里,没留意老师的态度,兀自喋喋不休:“怪我,都怪我,我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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