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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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白鱼打断他:“交给我。”
    霍昭汶微讶, 随之迟疑。
    赵白鱼:“朝官都知道我明面是江西漕使,实际奉命来查两江, 如果不是陛下有意, 何必着重强调一句便宜行事?揭发牙行滥杀无辜,两江官商勾结,亲眼目睹山黔目无王法杀害五品知府的人,是你,你还因此被关立枷,这都是实打实的政绩,没人能置喙, 就算不亲自出面结案,也没人能摘走你手里的果实。”
    霍昭汶意动。
    赵白鱼:“你只要把我推到前面去当一把刀, 装聋作哑一番,大不了被参一折子,不痛不痒, 庙堂上多的是人愿意为你说话……既能全身而退,不怕功绩被抢, 还能完美解决两江大案,岂不一举三得?”
    霍昭汶:“我毕竟是主审两江大案的钦差,被你反客为主未免不像话。”
    赵白鱼:“总比现在骑虎难下好得多,还是殿下能有更好的办法?时间不等人,两江动静很快就会传回京都,你也很久没露面,东宫很快就能猜到你在两江,他们不会趁你犹豫不决之际动手脚吗?”
    霍昭汶被说服:“你要尚方剑做什么?”
    赵白鱼抬起眼皮:“能做什么?狐假虎威,断案定谳罢了。”
    霍昭汶想了想,还是点头,左右是寻常问案流程,赵白鱼在父皇手里本就是把称手的好刀,谁用不是用?
    何况赵白鱼毛遂自荐,查案确实有一手。
    他唤来燕都尉:“带他去拿尚方剑。”停顿几息,又问:“你还需要什么?”
    “能借我使唤的兵马更好。”
    “准。”
    “相关嫌犯传唤至洪州问案,恐需钦差名义。”
    “……准。”
    “谢过殿下。”赵白鱼拱手,“臣告退。”
    言罢向后退,眼见快退到倾盆暴雨里,霍昭汶赶紧将油纸伞塞到他手里。
    “既然要当把好刀,就多注意身体,别先病倒。”
    赵白鱼没推辞,撑着油纸伞没入朦胧雨幕,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霍昭汶到长廊下躲雨,负手而立,表情冷漠,眺望灰蒙蒙的天空,回来复命的燕都尉悄无声息地靠近,立刻被发现。
    “没亲自将人送回府里?”
    “小赵大人身边有高手,婉拒了卑职。”
    “之后赵白鱼有任何动静,你们不用太主动配合但也不必阻拦,一切随他去。如果有吩咐,听从便是。”
    天色昏暗,按时辰来看应该天亮了才对,但这瓢泼大雨淹没天地,仿佛永远不会离开一般。
    “其实我也容忍不了昌平作恶。”
    他是皇子,有野心、想要储君之位,再寻常不过,所以遇事先权衡利弊,善恶公理且放一边,是他刻入骨子里的习惯,并非只有他一人如此。
    放眼天下,能有几个赵白鱼?
    可霍昭汶不是毫无正义感。
    昌平陷在自己的逻辑里把她包装成一个忍辱负重的英雄形象,可三司和满朝文武都不是吃干饭的,京都四渠漕运税收也是笔不小的数目,何况近几年的冀州军一再削减军资,耗不了多少银子。
    再说奢华的公主府连地砖缝隙都描金,铺张浪费至此,昌平敢说挣来的银子没花她自己身上?
    父皇登基之初,大景朝风雨飘摇,或许的确依靠过昌平,但是不择手段,滥杀无辜,藐视朝廷也是她不可否认的罪行。
    虽无法容忍,却不能杀她。
    “本王还得想方设法保住她一条命。”
    霍昭汶喃喃自语,颇为无奈。
    ***
    魏伯和暗卫在捉拿李得寿时受伤,在府中疗养,来接赵白鱼的人是伍都虞和砚冰。
    赵白鱼靠坐在马车车厢的角落,抱着尚方剑,失神地望着车窗外的大雨。
    砚冰拿着干净的布巾进来,心疼地裹住赵白鱼,低声说道:“车里有干衣服,五郎换上吧。”
    赵白鱼按住砚冰的手,传唤伍都虞进来询问:“水宏朗、山黔和江西提刑都被抓了吗?”
    伍都虞:“都关在衙门大牢里。”
    “衙门不是被烧了?”
    “抢救及时,没烧太严重。”
    静默一阵,赵白鱼开口:“王月明给我的罪证里记录了四省三十八府从二品大员到九品芝麻官,从漕司、发运司到各府衙门所有收受贿赂的官吏,我连夜誊抄一份,你带兵去拿人,尽可找钦差借。另外通告洪州百姓,五日后辰时三刻,本官代钦差问审东南官场。”
    “得令。”
    ***
    伍都虞执行力高效,拿到名录便连夜启程,不缺人手的情况下,陆续将四省三十八府犯案官吏共九百一十八人召至洪州府。
    洪州衙门。
    衙门前院跪了一批官吏,前方是明镜高悬的牌匾,牌匾下方供着一柄明黄色的尚方剑,身后是两面鸣冤鼓,头顶则是灼灼烈日。
    五六月的南方天气尤其古怪,上午还是瓢泼大雨,中午这会儿便是晒得头发晕的烈日,空气闷热,一丝风也没有,但东边的天空已被乌云占据,西边的天则是朗朗晴空,实在泾渭分明。
    知了在树上鸣叫,底下跪了一个多时辰、身上还穿着很厚的官服的官吏已然受不住,唇色惨白,不住擦着额头的冷汗。
    钦差没出面,只有一柄尚方剑镇着,但无人敢动。
    直到有人熬不住摔倒在地,被营兵一盆冷水浇醒,浑身湿透,狼狈不堪,最前头披头散发的山黔冷笑说道:“钦差要拿人便拿人,要问案便问案,何必这般作践人?都是天子门生,正儿八经会考出来的举子,见官尚且不跪,怎容得钦差这般作践?”
    “都是禽兽不如的畜生,还能比谁高贵?”
    突如其来的声音从旁插入,山黔抬头看去,诧异于来人不是钦差,而是赵白鱼。
    “你是主审?”山黔讽笑:“连你也坐不住,是想着趁此机会挣个从龙之功?”
    赵白鱼负手站在山黔面前,垂眸看他:“江西安抚使山黔山大人,自你赴任至今四年,收受赣商银两,对赣商联合发运司利用漕船走私等罪行视而不见,敷衍塞责,尸位素餐,对治下县县官和盐商联合昧下平头百姓的私人盐井,杀其全家,污蔑杨氏,致其冤如海深充耳不闻。你怕东窗事发,以权谋私,竭力阻止吉州知府、洪州知府为杨氏翻案,更是直接杀了管文滨灭口。罪行滔天,该斩!当斩!”
    山黔脸颊抽搐,做不惧死的大丈夫姿态。
    “山黔,你可认罪?”
    “成王败寇,我山黔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要杀就杀!”
    赵白鱼俯身盯着山黔:“你所犯下的罪足够抄家灭族——”
    山黔脸色一变,恶狠狠地瞪着赵白鱼:“和我亲族无关!我也是断案谳狱的好手,自知我所犯罪行根本不祸及家人,你少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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