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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错了,父皇不是不满,相反,他是非常满意霍惊堂办的这件差事。它办得漂亮,还揪出江南考场的黑幕,让父皇有一个重整官场,打压郑国公府朋党的借口。”
    五皇子:“既然满意,为什么还撤了霍惊堂的差事?”
    太子:“兴大狱,打杀朋党,你以为是什么好差事?这是得罪人的差事!官场官场,投胎轮回也走不出的一个圈,哪家没个门生故吏?哪个跟哪个没点沾亲带故的关系?今日杀了这个,明日等着被联合整死!”
    他面向窗外的君子竹,背着手感叹:“父皇是保霍惊堂,弃赵宰执啊。”
    “算了,这事暂时放一边,眼下最重要还是今年的秋税,各地拨款又快到时间,两江两浙赋税度支得做好,也得多注意今年的洪涝灾害。你管着户部,劳心劳力多看着点,有三弟和江南考场的前车之鉴,就让底下人收敛点。”
    “放心,我有分寸。对了,九月底是皇祖母六十大寿,我特地让人运回一块伴有吉兆的泰山石,准备作为寿辰礼进献。”
    “皇祖母礼佛之心尤为虔诚,泰山石本就是祥瑞,再有吉兆伴身,肯定能得皇祖母欢心。”
    第17章
    圈禁陈府的禁军退离之日,陈芳戎在大门口站立一个多时辰,直到晨光亮起,远处街头传来商贩的吆喝声,他才如梦初醒,脚步踉跄地跑到巷口的沟渠里,不顾渠水脏臭,直接跳下去,双手探进去摸索。
    良久,终于找到三个月前被他扔进沟渠里的祈福签。
    赵白鱼三跪九叩为他求来的祈福签,陈芳戎当时不信是他诚心所求,后来病急乱投医跑到宝华寺求神问佛才看到赵白鱼留在寺里的解签记录。
    幸好还在。
    陈芳戎将祈福签紧紧握在掌心,埋头向前走,来往行人见他浑身脏臭都下意识避开,到家门口时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叫他。
    回头看,是赵钰铮。
    “陈师兄,我爹已经查明先生清白,待早朝奏禀圣上,先生就能还家。”
    陈芳戎木着脸说:“宰执明察秋毫,洞烛其奸,某他日必登门拜谢。”
    赵钰铮提着一个精致的漆金食盒,递到陈芳戎跟前说:“是我从宝华寺求来的五福饭,特地赶在陈先生回府前送来。这次的案子,我没能帮上忙,心里过意不去——这是我一点心意,劳烦师兄你帮我交给先生。”
    说完就把漆金食盒塞到陈芳戎手里,向后退三步,拱手一拜道别。
    陈芳戎目送他走远的背影,如果是三个月前,他定会感慨赵钰铮知情识趣、至情至性,不过听了一两堂父亲的授课便极尽尊师重道的礼仪,面面俱到,落落大方,但经过父亲锒铛入狱、家道中落,他才明白那是官宦子弟从小就培养起来的八面玲珑,左右逢源,没有真心。
    门童打开大门说:“大郎,火盆、艾叶和柚子水都已经备好,还有宝华寺驱邪避祟的五福饭都已经热好,就等老爷回来了!”
    陈芳戎诧异:“你们去宝华寺求五福饭?”
    门童:“是四郎、呃不是,是五郎亲自去宝华寺抢到的第一盒五福饭!一大早就送来,还冒着热气呢。”
    宝华寺是京都府名刹古寺,那儿的签文和五福饭最受欢迎,其中五福饭即五样驱邪避凶祛晦气的食物,由宝华寺后山泉水制作,据说很灵验,每月初一十五卖,一次只卖一百份,必须天不亮去占位置才能抢到,尤其第一盒五福饭跟大年初一头香一样难抢。
    陈芳戎盯着祈福签,心内百感交集,眼中热意上涌:“爹常跟我说官场无朋友,朝事无是非,进了官场万不可行差踏错,更不可与人交心。门生、故吏、同僚,没事的时候各个都是朋友,一出了事,恨不能绕路走,问起来就是相交不熟,所以不能交心,不该管的事不要去管,官场里没有仗义,只有利益。”
    “我以前对爹说的话半信半疑,爹出事时,我全信了,满心满眼都是愤世嫉俗,人人面目可憎,自私自利,是赵白鱼救了我。”
    他那时差点就毁了,一颗充满激进仇恨的心注定仕途走不远,有一个被牵连进科场舞弊的父亲更注定他仕途就此了断,陈芳戎甚至想过等判决下来就撞死在垂拱殿,全他陈家忠烈之名。
    但赵白鱼救了他和父亲,也挽救了陈家世代清白的名声,于陈家、于他而言,不亚于再造之恩。
    “他救了我,让我明白爹说的话对也不对。官场无朋友,并非自私自利,而是牵一发动全身,人人自危。今科舞弊,大兴冤狱,有出于门生交情而与秦王通信两三封之人,也被视为朋党,抄家灭族。但官场越险峻,越是明哲保身,就越衬托出人心无价!”
    “说得好!”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陈芳戎和门童同时回头,见到虽满头白发但精神矍铄的老人不由惊喜喊道:“爹!”、“老爷!”
    陈师道:“经此一遭,你能明白官场里的一点门道就是件好事。人心无价,且当珍重。四郎在外奔走,爹在牢里都知道了——他人呢?怎么没留他?”
    门童:“他说府衙里还有堆积的案子得忙着处理,晚点再过来。”
    陈师道进府,祛邪避凶流程全做一遍,洗漱后换上新衣,在大厅品尝赵白鱼送来的五福饭。至于赵钰铮送来的漆金木盒,早被陈芳戎扔到一边去了。
    将赵白鱼的心意全部吃完,陈师道才放下筷子说:“爹打算死谏。”
    陈芳戎一惊。
    陈师道:“死谏劝陛下收回临安郡王和四郎的婚事!什么五郎四郎李代桃僵统统不认,赵白鱼在我这里就是四郎!清清白白,良善正直,跟什么宰执、公主无关!他赵伯雍昔日也是三元及第,如今是一人之下的宰相,竟也干得出这等糊涂事!他被一个女人算计,把气撒到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头上算怎么回事?赵家从上到下没一个有脑子,个个以大欺小,不能把公主怎么样,就全跑来怪一个无辜的小孩!”
    陈师道怒气冲冲,言语犀利:“如果四郎是个心胸狭窄,妒能害贤之人倒也罢,可他跟昌平公主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自小便聪颖好学,贵师重傅,重情重义,同情弱小,清正刚直——”要不是一口气到这儿了,他还能再夸百来个词。“你自诩才华横溢,也不能做到三元及第,要是四郎参加科举,却能争一争三元及第的天才之名。可叹赵家误他!”
    陈芳戎心头一跳,仔细打听才知赵白鱼担任京都府判官之前还有这遭内情,读书人身有同感,当即对因一己之私误人前程的赵家以及赵钰铮充满恶感。
    “爹,就让我来死谏!”
    陈师道白眼横过去:“你死谏有个鸟用?你有我三朝元老值钱?”
    陈芳戎:“……”怎么还说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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