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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已到 第2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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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灯火粲然,似在与黑夜无声对峙。
    两日后,京师外三百里处,夜星寥落。
    一行押送流放重罪之人的军士围着火堆而坐。
    火堆上方烤着一只抓来的野兔,此时散发着诱人香气。
    不远处被几名官差守着的囚车上,被镣铐立枷所缚、发髻散乱满面脏污的湘王李澄忍不住咽着口水。
    这咽口水的声音实在过于不掩饰,引得不远处喝酒的几人笑了起来:“看来咱们‘王爷’这是馋了啊!”
    “想来也是,和咱们这些粗人不一样,王爷这金尊玉贵之身,哪里吃过这种饿肚子吞馊饭的苦!”
    其中一人扯下一只兔腿,朝囚车走了过来,将那兔腿在李澄面前晃了晃:“王爷闻闻香是不香?”
    少年双眼泛光,紧紧盯着那只兔腿,由衷地答:“……香!”
    “那王爷想不想尝尝?”那人笑嘻嘻地问。
    少年忙不迭点头,下颌一下下撞在脖间的立枷上,满眼感激地道:“待本……待我日后洗清冤屈,定百倍千倍报答阁下!”
    “王爷何必说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后话。”那中年男人笑道:“王爷若想吃这兔腿,只需喊我一声爷爷即可!”
    四下顿时哄笑起来。
    流放犯人乃是苦差,路途艰辛漫长,总要找个对象来宣泄一二——昔日高高在上的皇室中人,而今被他们踩在脚下,最是适宜不过了。
    少年面色几变,抿直了嘴唇,将头偏了过去。
    “哟,王爷这是恼上了?不想吃兔腿了?”那人戏谑地将兔腿放到少年嘴边,见少年躲开,又塞过去。
    如此反复,李澄恼红了眼睛。
    男人见状越发来劲,一只手伸进牢车里叩住少年的脑袋,一手拿着兔腿强行往少年嘴边塞去:“他娘的还挺有骨气!老子给你吃,你倒又不吃了!”
    四下的笑声愈发放肆了。
    在这一片取笑声中,那往少年嘴里硬塞着兔肉的中年男人脸上神态忽然一凝,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去——
    “扑通!”
    囚车旁的一名官差忽然倒地,后心处赫然插着一只利箭。
    男人眼神巨变,再顾不得戏弄李澄,立即抽出腰间长刀:“不好,有人要劫囚!”
    众人立时起身拔刀。
    夜色中,一行黑衣人现了身。
    不远处,藏身于灌木丛后的另一行黑衣人见得那双方厮杀的情形,压低声音语含请示:“副将,咱们何时动手?”
    “急什么,让他们先打一会儿。”
    “是。”
    他们来时便察觉到了另有一行人在附近,是以便未有急着动手,而是听从印副将的交待先于暗处静观其变,不,副将的原话实则是——等着捡现成儿的。
    第256章 停得下来吗
    那些黑衣人出手狠辣动作迅速,很快占了上风。
    随着“哐!”地一声巨响,一名黑衣人挥刀劈向那囚车,三两下那囚车便四分五裂散开了来。
    惊得瞪大了的眼睛的李澄被那黑衣人从囚车上扯下来,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边颤声问:“你……你们是谁!”
    自无人有闲心回答他。
    黑衣人解决了那些官差后,便拖拽着他离开了此处。
    “行了,且把人捡回来罢。”印海自灌木丛中站起身吩咐道。
    一行十余人应声而出,疾步追上前去。
    那些倒地的官差看着又冒出来的一行黑衣人,惊骇无比地拖着负伤的身体后退——怎么还有?!
    不多时,李澄亦有此惑。
    看着那些忽然冒出来,将他从方才那些劫走他的人手中劫走的黑衣人,少年惊诧不已——今晚怎么这么多人要劫他!
    得手之后,那些人将他带离此处,塞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于夜色中穿行,一路颠簸之下,最终他被带进了一座不大的宅院内。
    李澄身上的立枷已被他们除去,此时身着囚衣坐在房中,看着那沉默着守在一旁的黑衣人,一时竟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
    好半晌,才得以开口试探问道:“……这位大哥,你们将我劫……不不,你们辛苦将我救下,敢问是得何人授意?”
    那黑衣人未答。
    “咳,不便说,也无妨……”李澄干笑了一声,如坐针毡:“那敢问……我需要做些什么来报答诸位呢?”
    黑衣人这次未再沉默。
    “活着。”
    “……?”李澄点了下头:“……必当照做。”
    而后,又是令人无所适从的沉默。
    见识过这些人方才“黑吃黑”的手段,李澄一时不敢擅自起身,唯腹中嗡鸣之声给了他勇气,大胆问道:“有……有饭吃吗?”
    “等一等。”
    李澄露出笑意:“好嘞。”
    不多时,果然有人送了饭菜过来。
    看着摆在面前的那三菜一汤,且多荤少素,李澄忍不住红了眼眶:“都是给我的?”
    黑衣人嘴角一抽:“……吃吧。”
    那少年的口水都要滴下来了,却仍小心翼翼,委屈地问:“不用喊爷爷吧?”
    黑衣人:“……??”
    这湘王什么毛病?
    都给他整不会了!
    “什么……反被旁人劫走了?”永阳长公主嗤笑出声。
    “是属下派去的人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赵钦明矮身请罪。
    “人都被劫走了,罚你有何用。”永阳长公主目色微闪:“看来这是有人怕本宫在途中对湘王下手啊……”
    “会不会是姜氏一派……想改立湘王?”赵钦明猜测道。
    “皆有可能。”永阳长公主微拧眉:“先使人暗中追查湘王下落,仔细留意各处动作。”
    “是。”赵钦明应下后,询问道:“那晏泯处……要如何应对?”
    对方鼓动他拥立湘王,可湘王此时却被他人劫走了——
    “实话实说即可。”永阳长公主淡声道:“他又非真正想拥立湘王,不过是借此诱你上钩罢了,你只需于寻找湘王下落一事上表现得着急一些,一切依计划进行,他自也不会变卦。”
    “是,属下明白了。”
    又商议了一番各处之事后,赵钦明方才离去。
    其前脚刚走,永阳长公主便唤了一名暗卫上前。
    其蓁听罢她交待暗卫之言,只觉遍体生寒。
    这些年来,此等事她已听得太多了,可此时此刻,却仍觉自心底深处冒出阵阵寒意。
    这寒意非是因为“又要再死一个人”,而是她在这条杀戮的道路上,此时已觉看不到尽头——
    从前她只觉得,只要等到殿下心愿达成之日这一切便都可以停下了……
    当真还停得下来吗?
    亦或是,守在殿下身边的她,一直以来都在试图以自欺来麻痹自身……
    “对了,那只猫儿近日如何了?”永阳长公主有些疲惫地揉着太阳穴,闭着眼睛问道。
    这道极轻的声音如一只巨手将其蓁的神思拉回。
    她答道:“自那日殿下让婢子前去传话后,衡娘子便不再拒食了……但用得也不多。”
    “可本宫总觉得她未必如表面看来这般……”永阳长公主未曾睁眼,交待着道:“如今正是紧要关头,本宫不想出半分差错……纵她没那个本领可以逃得出去,可本宫却也还是无法真正安心,不如你亲自回去替本宫盯上她几日,也免得她在此时闹出什么麻烦来。”
    “是。”其蓁应道:“待婢子将殿中事务交待妥当,便出宫回府。”
    永阳长公主轻“嗯”了一声,继续闭目养神。
    彍骑西营内,晏泯如约而至。
    随之而来的米粮与金银,一抬抬被暗中运入赵钦明的军库中。
    赵钦明喜笑颜开,抬手相请:“请晏东家随赵某前往书房细商大事。”
    晏泯含笑点头,二人的身影一同消失在暮色中。
    同一刻,城外近百里远,一处密林前,一辆马车被突然窜出来的匪贼拦了下来。
    “你们……这可是天子脚下,你们竟敢于此劫车谋财!”车夫惊骇之下,试图吓退那些凶神恶煞的贼匪:“我们家中可是京师裴氏……!我家夫人,乃渭南窦氏女!此处已临渭南!”
    “什么裴氏窦氏!天子脚下?哪儿还有什么天子!”那贼匪“呸”了一声,举刀便上前:“兄弟们,金银女人,抢了都是咱们的!”
    这些亡命之徒毫无顾忌,几名仆从很快抵挡不住。
    一名匪徒持刀来到车前,伸手就将车内一人强行拽了下来。
    “阿娘!”
    看着母亲窦夫人被那男人拽下了车去,车内的裴无双蓦地抽出一旁的佩剑,双手握着挡在身前,冲着那匪贼的方向道:“别过来!放了我阿娘!……你们无非是求财,安兰,把银钱首饰统统都给他们!”
    她身旁的女使白着一张脸点头,吓得都快哭了,忙将车上值钱的东西都扔了下去。
    “钱财都给你们了……快快放了我阿娘!”裴无双握着剑颤声说道。
    那男人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嘿”地笑了一声:“小娘子,谁说给了钱财就不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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