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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也不回地出了门,片刻之后又穿着不知从哪弄来的斗笠蓑衣,叫上百无聊赖蹲在门口的小药童和车夫,跑去后山的溪流里捕鱼。
于是就只剩下李缄和云稚。
他们会把躺椅摆在屋檐下,煮上一壶新茶,摆上前一日采回来的野果,一人找一本书一边翻看一边闲聊,也有的时候各自沉浸于书中,大半日过去都说不上一句话,偶尔从书中抽离视线,看见身边那道安静又认真的身影的时候,竟有一瞬能理解什么叫「岁月静好」。
他们会像云稚说得那样「随便聊聊」书里的内容,听听对方的见解,也曾在午后醒来的时候在树荫下对弈,却常常分不出胜负。
甚至有一日,正赶上观里讲经,云稚兴致盎然地拖着李缄进去听了一整个下午。
观里的几位道长都算得上是世外高人,所讲的内容也是超凡脱俗,有的内容十分有道理,有的在李缄这样的俗人看来可以说是莫名其妙,云稚却听得津津有味,偶尔听到难以认同的内容,也只是皱皱眉,随即就抛到脑后,浑不在意。
李缄这才明白那日在马车上,云稚为何说自己「从小便有主意,也可以说是天生傲慢」。
这人少年早慧,聪明通透,对万事万物自有看法,轻易不会被别人说服,也极少去尝试说服别人。
用他的话来说便是“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大不相同,经历的世事也不同,产生不同的观念是太正常不过的事,可以坚持,可以讨论,却没必要想当然地就要别人认同自己。”
他说这话的时候,他们两个刚从讲经堂出来,身后跟着几个道长,李缄却忍不住觉得身边这个尚未及冠的少年才是真正勘破大道的那个。
然后下一刻,就看见云稚弯腰捡起一块石子,朝着不远处正蹲在山石上的陈禁丢去。
李缄便把刚才的念头丢在脑后,轻轻地摇了摇头,看着他们两个打打闹闹的背影,却不自觉地翘起了嘴角。
其实是十分简单的生活,却是李缄先前不曾料想过的。
他曾以为到都城来,被萧铎带回王府,有萧络每日关切照料,便已是自己此生最幸福的时候,却没想到还会有更多。
无忧无虑,无拘无束,摒弃了一切担忧和顾虑,只是纯粹地过好每一天。
天光渐亮,李缄从睡梦中醒来,照例先梳洗更衣,忽听得外面有响动,原以为是同样习惯早起的陈禁,便也没放在心上,待换了衣服出门的时候,才看见在崖边舞剑的云稚。
那是十分少见的场景,虽然这几日云稚闲来无事也会和陈禁对上几招活动活动筋骨,甚至也真的兑现承诺教了李缄几招——
不算太难也并不需要任何习武的根基,主要是如何在危急关头趁敌不备用短刀一击毙命,却很少有他独自练武的时候,更几乎没见他碰过那柄长剑。
更加上云稚素来随性,到这山里之后除了第一日天不亮地被陈禁吵醒看日出,其余每日都是睡足了才拖拖拉拉地起来,此刻沐浴在晨光里的舞剑的人影显得尤为珍贵。
李缄遥遥地看着。
这人总是意气风发的,尤其是骑马射箭或是练武的时候,哪怕明明不是陈禁对手,站在那里也会自带一股笃然,以至于第一次见他被陈禁摔在地上的时候,连带李缄在内的几人都是一脸震惊。
之后才知道,看起来玩世不恭甚至不怎么靠谱的陈禁才是真正的高手。
此刻的云稚却又不仅仅是意气风发的,他独自站在崖口,晨曦温柔地照在他身上,平添了几分天高地阔的寂寥。
在这一刻,他好像和这天地万物都没有关联,他只是他自己,所拥有的只有手中的那柄剑。
李缄怔怔地看着,忍不住想,这人身上到底还有多少自己未曾见过的一面?
他有一瞬的失落,随即又释然——先前可能还未必,但山上的这段时日之后,他所见过的云稚已是这世上大多人不曾知道的。
或许还不能和云家的人相提并论,但他在云稚心里也该算是个与众不同的存在了。
李缄摸了摸心口,向前走了几步,最后在石桌前坐下,一眨不眨地望着崖口。
云稚五感敏锐,从李缄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就有所察觉,却连视线都没偏转,旁若无人一般继续舞剑。直到前额微微沁出薄汗,才手腕翻转收了剑,朝石桌走去。
李缄微微抬头,看着云稚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晨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微微有些晃眼,李缄眯了眯眼,将面前那张脸看得更清楚了些,然后从怀里摸出一方锦帕递了过去,“怎么起这么早,我刚才还以为是陈禁。”
“他有事儿要下山,临走之前专门过来把我叫醒了,我没什么事儿做,就在这儿活动一会……”
云稚把长剑收回鞘里,随手放在石桌上,伸手接了李缄递过来的锦帕,擦了擦前额的汗,“昨夜睡得还好?”
“嗯……”李缄点头,抬手随意拨弄了一下垂到自己跟前的剑穗,“进山之后一直睡得很好。”
云稚垂眸,视线落在他脸上。
山里空气清新,气候宜人,又每日按时服药,李缄的风热没几日就好彻底了,气色甚至比病前还好了不少,不知是不是云稚的错觉,总觉得这人一向消瘦的两颊上都多了点肉。
这么想着,他直接伸出手去,捏了捏李缄的脸。
李缄有一瞬地错愕,一双眼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云稚,又因为被捏着脸,只能含糊不清地开口:“你干什么?”
云稚若无其事地放开手,搓了搓指尖:“想看看费尽心思打了那么多野味,有没有把人养胖一点。”
可能是晨起吹了风的缘故,李缄的脸颊微凉,一直蔓延到云稚手上,他忍不住低头看了眼才继续说了下去:“可惜,一点都没有。”
李缄察觉到他的视线,也跟着看了一眼。
这人说是捏脸,其实并没用力,却不知怎么让李缄觉得十分不自在,总想抬手去揉被捏过的地方。
李缄抬了抬手,最后只是摸了摸鼻子,让那股温热的触感残留在脸上,稍微坐正了些,笑看云稚:“想把我养胖可不容易,从进王府之后,管事不知想了多少办法,山珍海味也好,珍稀药材也罢,只要王府弄得到的,不知道往我肚子里塞了多少,但效果嘛,几乎是没有。”
“那说明还是不够……”云稚歪了歪头,目光落在李缄脸上,在自己捏过的地方稍作停留,最后看向那双明亮的眼睛:“反正日子长着呢,肯定有办法。”
李缄抬头看他,眼底带笑:“那好,我等着。”
待到陈禁回来的时候,已是晌午。
小药童和车夫吃了饭,在道观附近转了转消食之后,便回了房休息,云稚和李缄了无睡意,坐在树荫下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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