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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匪来袭,马车翻倒。
利箭贯穿云稷的身体,鲜血一点一点涌出,凝结成血红色的冰晶。他的面色逐渐变得惨白,最后合上眼帘,再没气息。
梦里的少年是云稚,又仿佛不是云稚。
明明是旁观的角度,却依然能感受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眼角湿漉漉的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云稚想伸手去摸,却被陈禁眼疾手快地按住:“身上有伤,别乱动。”
说完回头吩咐小厮:“给侯爷他们送个口信,就说小公子醒了,让他们放心。”
大抵是发烧的缘故,额角隐隐作痛,云稚适应了一会,抬眼问道:“爹娘怎么样?”
“侯爷的性格你清楚,不管内里如何,表面上看起来还行,至于夫人……世子回府那天就病了,一直在房里休养,你受伤回府阵仗闹这么大也没敢告诉她……”
眼瞧着云稚的嘴唇干裂苍白,陈禁回身倒了杯水,“少夫人刚才来了一趟,见你服了药没什么大碍,就回去照看枢儿了。”
“枢儿他……”
“没事,就是这几天一直在灵堂守着,担心他身体吃不消……”陈禁扶他半坐起来,喂了半杯水,“他到底年岁小,还不是很能理解,只是看见大人难过难免跟着难受。”
云稚眼睫颤了颤,没说话。
半晌之后,他用力闭了闭眼,感觉意识清明了许多:“什么时辰了?”
“戌时三刻……”陈禁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烧着呢,再睡会。”
“才戌时?还以为半辈子都睡过去了……”云稚揉了揉额角,“我去趟灵堂。”
“你……”
陈禁劝阻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云稚截断,他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看着陈禁的眼睛,截断了他想要劝阻的话:“陈禁,今天是除夕。”
该是阖家团聚之日。
陈禁语噎,最后叹了口气:“好……”
灵堂里静悄悄的,先前守灵的下人都已被屏退,连陈禁都被强行赶走,只余下云稚自己,对着一座冷冰冰的棺木。
还有整整齐齐地摆在棺木前的十六个狰狞的人头。
“大哥……”云稚背倚着棺木,缓缓坐了下来,动作牵动了背上的伤口,他却仿佛没感到痛,“除夕了……”
说到这儿,便住了口。
从小到大只要在大哥跟前云稚总有说不完的话。
甚至这次去平州前,他早就想好等见了面要和大哥说的话——这三年来军中府中的趣事,自己立下的战功,枢儿会背的诗文,还有大哥在都城过得好不好,自己很想他……
可是到了现在,这些都再也说不出口。
冰冷的棺木并不能给任何回应,人既已死了,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就像他孤身一人赶去杀了那些匪徒,伤痕累累地带着这些沉甸甸的人头而归,成全的不过是自己的执念而已。
大哥终是不会再回来了。
云稚忍不住抬手掩住了面颊,却难止眼泪夺眶而出,湿润了掌心之后又顺着两颊慢慢下滑,沾湿前襟。
他自小熟读诗书,早通世事,却直到此刻才真明白什么叫,众生皆苦。
“幼怀……”
空荡荡的灵堂里突然有人唤自己的字,云稚一惊,回头看见了斜倚在灵堂门口的王寒宁,他下意识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可是一开口声音里的哽咽却无处隐藏:“大嫂……”
和记忆里相比,王寒宁明显瘦了许多,再加上身上的孝服,更显清减,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隐隐泛红,她进到灵堂里,抬眼看着棺木前的人头:“都在这儿了?”
云稚顺着她视线看过去,用力地吸了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再开口时,声音已恢复如常:“十六个,一个不少。”
王寒宁没有回头,从云稚的位置,清楚地看见她手背泛起的青筋。
“时候不早了,你身上还有伤,早点回去休息……”不知过了多久,王寒宁回过头,“明早枢儿醒了该闹着去看你了。”
云稚闭了闭眼,应声:“好……”
他往棺木上看了一眼,而后转身:“我明天再来。”
侯府里一片沉寂。
云稚裹着厚厚的狐裘顺着回廊缓缓地朝房间走去。
这应该是记忆里镇远侯府最冷清的一个除夕,没有阖家团聚的年夜饭,也没有往日的热闹和欢愉,甚至一路过来,连下人都没见几个。
他向前走了一会,突然瞧见不远处一间屋子半敞着窗户,莹莹烛光映在窗外,勾勒出一道瘦高的人影。
云稚下意识往里看了一眼,正好和站在窗口的李缄四目相对。
李缄也没料到这个时候窗外会有人路过,他先是一愣,视线在云稚脸上稍作停留:“恩人还真不是凡人,伤成那样了还能夜游。”
“比不得李公子……”云稚视线偏转,从他苍白的面色看向手里的酒盏,“这么冷的天,听说病尚未愈,还有闲情雅致站在这儿小酌。”
“我这是百无聊赖打发时间……”李缄扫过那双明显红肿的眼睛,最后看了眼他过来的方向,思绪微转,举了举手里的酒盏,“一起喝点?”
夜风起,吹动了院子里高悬的丧幡,云稚听见声响抬头看了一眼,而后点头:“好……”
侯府办事妥帖,虽自己因为丧事无心吃年夜饭,却也不忘早早备了各色吃食酒水招待还在府里的外客。
到底是日子特殊,连日里一直冷着脸的李良都难得松懈下来,在暂住的小院里和同来的李府随侍、家丁一起饮酒小聚。
李缄自然和他们吃不到一起去,虽说他现今是名义上的李府大公子,但明显入不了这些人的眼。
当然李缄也并不想入他们的眼。
他屋里独自摆了一桌,吃食比不上李府奢华,却也还算丰盛,甚至还备了个泥炉,专门用来温酒。
云稚进了门,视线转了一圈,径直往软榻而去,端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盏,自顾喝了起来。
李缄看了他一眼,回身关了窗,顺手把炭盆往软榻前挪了挪,在另一边的矮凳上坐下,也给自己倒了一盏酒:“话说在前面,待会你要是因为喝了酒伤口恶化,我可不负责。”
云稚抬眼瞥他:“怕担责还叫我同饮?”
“我刚就是顺便问问,没想到你会答应……”李缄轻轻抿了一口酒,咽下的时候微微蹙眉,“其实我一向不喜欢这东西,也搞不懂为什么好好的人喝了它就连畜生都不如了。”
云稚知道他在说谁。
那日在村里他也听到了一点传言,据说那个死在山贼手里,之后在大火中化作焦尸的李贵平日里嗜酒如命、性格暴躁,极难相与。
他喝了口酒,手指摩挲着杯盏:“李贵是李府安排抚养你的人?”
李缄正往泥炉上添酒,闻言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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