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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然没有胆量去找她们质问,也不敢一个人下山见生人,但没能诊到病人,又不敢回去惹师父责骂,只能坐在路边山石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人悄悄地抹眼泪。
便是在这时,有人递过来一方帕子,柔声道:“这位师妹,你还好么?”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天山最鼎鼎有名的大师姐空青。
空青话音刚落,只听见一阵嘻嘻哈哈,旁边有人接道:“师姐,你是不知道她,三天两头就要哭上一回,胆子小得和老鼠似的。怎么,阿水,这次是帕子上的丝线断了,还是院子里的狗尾巴草枯了啊?”
阿水不敢去接空青的帕子,也不敢辩驳,只是不住地摇着头。却听得空青厉声道:“徐沁,你自己去明律堂领罚。”
徐沁十分不服气:“师姐,我又没说错话。她本该下山坐诊,此时却在这哭哭啼啼、磨磨蹭蹭,耽误的可是山下百姓的工夫。”
空青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低头将阿水鬓边发丝整理干净,十分温柔地问道:“阿水师妹,告诉大师姐,是怎么一回事?”
阿水此时总算鼓起勇气,抬头看了空青一眼,却见她姿容清丽绝伦,眼神里的关怀半点不假,好像是上天派来救自己的神仙。她平日里从来没胆量告状,这时候却格外委屈,忍不住道:“贝师姐她们……她们说好同我一起,但是抛下我先走了……”
徐沁脸色一变:“胡说八道!你是有多大的能耐,好叫贝小萱来存心针对你?你也配!”
空青回头冷冷看了她一眼,徐沁到底怕她,一缩脖子不敢说话了。空青环视众人,缓缓说道:“这样的话,谁也不要叫我再听到第二次,明白了吗?”
众人见她是真的动了怒,纷纷噤声不言。阿水刚想说自己已经没事了,却见她摘下发间一朵珠花,别在自己的发髻上。
“真好看,”空青扶着她的肩膀观赏了一番,笑道,“就这样漂漂亮亮地下山去,好吗?坐诊一点儿也不难,山下还有好多好吃的好玩儿的,去逛一逛街市再回来吧。”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髻上的珠花,琉璃宝石微凉,却教她心中涌过阵阵酸涩的暖意,不由哽咽道:“谢谢师姐……”
空青站起身,对她嫣然一笑,便带着一众人离开了。她望着空青远去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那娉婷的身影,才一步步向山下走去。
或许是那朵珠花带来的好运气,她在山下遇到的都是些纯良质朴的村民,不仅赞她医术高超,还赞她善良温柔,医者仁心。等她离开医馆,已经是傍晚。她本想直接回门中复命,但记起空青的话,居然也生出了逛逛街市的闲心。
街市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灯笼如长龙一般挂了一路,铺子里珠宝绫罗无奇不有。阿水在天山上住了一十六年,从未见过这样繁华的景象,立刻将那点怯懦完全抛到了脑后,跟着人流左看右看,好不兴奋,转头见到有卖口脂的小贩,便忍不住停下来,有些跃跃欲试。
那小贩也十分精明,一眼看到她眼底的雀跃,讨好道:“姑娘可要来试试?今日新到的口脂,配您头上那朵珠花,可正正好!”
阿水不觉微笑道:“给我面镜子,叫我试试吧。”
她平日里老是一声不吭地低着头,所以很少有人发现,她其实也生得十分清秀,抹了口脂之后,便更加温婉动人。小贩在一旁大呼小叫地夸赞,她只是抚摸着发髻上那朵水红色缀贝母的珠花,有些羞怯地低头垂眸,与镜中那个眉目舒展、秀如芝兰的少女对视着。
身后好像有人走过,又忽然停了下来,像是被她偶然展现的美貌所吸引。阿水没多想,高高兴兴地买下口脂,见天色不早便打算回去。不料刚走到长街尽头,忽然有人叫道:“走水啦!走水啦!”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小贩们急急忙忙收了生意,卷上值钱细软就往外跑,行人们便更无所顾忌,横冲直撞,生怕身后的烟雾烫到自己分毫。
阿水何曾见过这等架势,手中攥的口脂“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艳红的颜色粘在了许多人鞋底,像开烂了的花泥。
她茫然无措地跟着人流往前走,身边却有人总是推推搡搡,人流如洪水般向她冲来,将她挤得左右摇晃,几乎跌倒在地。
这个时候,有人在身旁扶了她一把,道:“这位姑娘,请往这边走。”
阿水也不知道这人是好是恶,但他的手劲很大,挣也挣不开。恰巧她就是个没主见的人,便以此为理由,心安理得地随着那人走了。她一番奔波,浑身狼狈,那人却始终游刃有余、步履如飞,她只好小跑在后,轻声道:“公子,您慢一些……”
那人回过头,笑道:“怎么,这就跟不上了?那我抱你走怎么样?”
他这话说得十分孟浪,若是烈性点的女子,便要一个巴掌扇过去了。但阿水不谙世事,又温吞软弱,只是红了脸,道:“……我自己能走。”
远处火光渐明,她才发现,带走自己的是个穿着富贵的公子哥,气度不俗,相貌也很不赖,颇有些五陵少年的味道。
那公子哥忽的凑近她,看了她片刻,问道:“你是坤泽吧?”
阿水从未和乾元这么接近过,只觉得那股信香在她鼻尖缭绕,惹得她心中怦怦直跳,只好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是……上个月才分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