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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沉突然问他:“你很想我成亲?”
钟晚刚摆起长辈的架子打算继续教育他,突然被这句话一噎,竟不知怎么回答。他一向伶牙俐齿,能说到万方元也气得满脸通红又哑口无言,只能用剑鞘把他打得满地打滚。
要回答沈沉这句话分明简单极了,要么说“想”,要么说“不想”,但他一个也说不出口。
沈沉看着他,说:“那些坤泽,我一个也不喜欢。”他毕竟年纪还小,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坦坦荡荡地对钟晚说了出来,什么也不忌讳。
钟晚笑道:“不得了了,我们大少爷可真是眼高于天。那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沈沉想了想,答道:“我不知道。”
钟晚屈起手指敲了敲他的头:“你不知道,那是因为你还没遇到。要是你遇到真正喜欢的人了,就不会这样说了,你信不信?”
沈沉抿着嘴不说话,只是抬手把他的手指拂开,好像很不喜欢他做这个动作。少年乾元的掌心带着一种蓬勃的温度,惹得钟晚有些在意,忙不迭地把手收回来。
他动作幅度太大,好像又惹得沈沉有些不高兴。钟晚心想小兔崽子就是难哄,刚想顺势把地上的盘子也拿起来,就看到沈沉先他一步弯下腰,把盘子里冷透了的饭菜全倒了。
“喂——”钟晚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沈归泊!你家有钱也经不住你这样乱来!好好的菜——”
“冷了,”沈沉任他抓着胳膊,他十七岁分化后开始窜个子,现在已经高过钟晚,微微垂下眼看他的时候,眉眼尚带着一点少年气的青涩,却已经有了乾元硬朗俊美的轮廓,“你就吃这个?”
钟晚这才注意到,他身侧还放着一个食盒:“给我带的?”
沈沉“嗯”了一声,把食盒递给他:“趁热吃。”
钟晚自知理亏,讪讪“哦”了一声接过食盒,同沈沉一起坐在角落里,边吃边腹诽道:“这小兔崽子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倒弄得我像是他小辈一般,真是不像话。下次教他武功,定要挑一个难的,叫他一时半会儿学不会,只能提着剑来求我指教。”
沈沉坐在他身边,也不急着回去,有时看看窗外江面,有时转回头看他,目光很沉静,仿佛夜晚的江水。
然而钟晚那时候还不知道,仅仅数月之后,他就在思量着要怎么同沈沉不告而别了。
***
“想起来了吗?”沈沉问道。
钟晚这才从层层思绪中回过神:“啊,想起来了,宋夜南嘛,他人倒是很不错。”
沈沉“嗯”了一声:“之后我与他曾见过几次,我继任庄主时他也前来祝贺。但如今已经数年没有他的消息了。”
就在这时,只听门前一阵脚步声,蒋初阳和梁从芝走了进来,都是眉头紧锁。
沈沉道:“梁掌门,蒋长老,离字本可是丢了?”
梁从芝长叹一声:“沈庄主好英明,正是如此。”
“那么当务之急便是弄清楚是谁偷走了离字本,”钟晚接着她的话,“我想,天山名门大派,应当对坎离本严加看守、珍重至极,能盗走离字本的人必定对天山十分了解,梁庄主不妨回忆回忆……”
“不必了,”梁从芝冷着脸,“我已知道是谁。”
此话一出,连蒋初阳也面带讶色:“师侄,你说的莫不是……”
“是程妙彤,”梁从芝语气轻蔑,“天底下也只有我的这个好师妹做得出这种事来。”
***
钟晚在天山安顿下来已是亥时。他吞了一颗易容丹,把行装一扔,便摸到隔壁去敲沈沉的门。
没敲两下,门就开了,沈沉约莫是要入寝了,没戴冠没束发,穿着件黑色寝衣站在门口垂眼看着他,问道:“什么事?”
“易容丹没了。”钟晚把瓶口朝下一倒。沈沉为他打开门,示意他进来:“稍等。”
他弯腰在外衣锦囊里翻找,钟晚也不同他客气,兀自坐下了:“梁从芝这回可是实打实的欠了你一个人情。”
沈沉将易容丹递给他,神色冷淡:“不一定是好事。”
钟晚一想也有道理,虽然得了天山的好处,但也让北斗山庄卷进了他人恩怨当中,可谓焉知非福。
“你不好奇宋夜南在哪里吗?”沈沉道,“他销声匿迹多年,却能向外传递这等机密。”钟晚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他在七巧?”
沈沉点了点头:“至于为什么在七巧,我猜,与空青的小弟子程妙彤脱不了干系。”
“没想到程妙彤竟是空青的小徒弟。”钟晚感叹道,“想不到啊想不到。除了都是坤泽,她俩还真没一点像的。倒是她徒弟,叫做罗杉的那个,还有几分当年空青的风采。”
他这番话说得不无道理。程妙彤此人,作风极其浮夸浪荡。七巧第一任掌门神秘莫测,连名字都没人知道,她上位后却张扬无比,先是在平江夜宴上大出风头,凭着一套五毒鞭法连败七个乾元,再一勾两勾,把七个里的五个都拐上了床。
当年钟晚有幸窥得程妙彤的风采,果然妩媚入骨、美艳逼人。她是坤泽里极其讨巧的长相,巴掌脸,狐狸眼,酥软嗓音,婀娜身段,不知为什么,眼角还画了朵红色小花。坐在钟晚旁边的乾元眼睛就黏在她身上没下来过。现在想来钟晚一阵庆幸,幸好当时沈沉尚年幼,还没资格入座观武。否则他恐怕得晚上守在沈沉门口救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