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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许是雾气太重了,那浓密的长睫颤了颤,似蝶翼般唰地掀起,露出一对墨色的瞳。
云徕一眼便瞧见了凹凸不平的石墙,视线移动,熟悉的衣袍映入眼帘。
模糊的记忆浮现。
他……
再一次的,在赵聿身旁醒来。
身侧是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肩颈之间扑着微热的气息,一侧手臂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握着。
顺着手往上看,是一张紧皱着眉头,两颊有些泛红的脸。
甫一瞧见那红,云徕便像触着什么火烫的东西似的匆匆撤回视线。
这一次赵聿并未将他紧抱,他很轻松地便挣开了对方的手。
没了束缚,云徕本该立刻就离开的。
但他瞧着赵聿泛红的脸,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几丝不安。
想了想。
他伸出手轻轻贴在赵聿脸侧,只贴了一下。因为他实在怕了那莫名就会发作的心魔,不敢久待。若不是实在担忧赵聿的身体,他绝不会伸手。
手下触感滚烫,像是发烧。
发烧?
云徕有些怔愣。这个词,他有多久没想起过了。修仙者身体强健,鲜有病痛,最常的是皮外伤。
赵聿的脸怎么会那么烫?
难道是他只碰了一下,是错觉?
云徕犹豫片刻,再次伸手,手掌贴在赵聿额头之上,手心滚烫的热烫得他也热起来,不过并非是心魔发作的那种热,而是一点怒气。
赵聿做了什么,会有发烧症状?
云徕眉头紧蹙,陷入沉思,未曾料到他的手还没收回。
是以,当赵聿头脑昏沉地醒来时,下意识地便抓住他的手。但他却反应极其剧烈地撤回手。
那蕴藏着反抗意味的动作与速度,叫两人都怔愣了。
云徕微微抿唇,立时起身站在离赵聿两步之远,未发一言。
赵聿瞥了一眼自己的手,因着大脑昏沉,缓慢地站起身来,向云徕微微拱手:“弟子有错。”
熟悉的话让云徕想起两人在寒池洞外的场景,他有些不悦:“又有何错?”
云徕虽然记不清昏迷前发生过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心魔发作是何等模样,只要稍微联想一下,便可以想象……
他定是又做了侮辱赵聿的事。
错的是他,罪大恶极的也是他。赵聿何错之有?!
赵聿虽是道歉的模样,身体却站得笔直,因着他比云徕高上些许,两人距离并不是很远,他要看云徕的脸须得垂眸。
这样的他隐隐占上位的看人法,依照以师为尊的传统,是不合适的。
但当师父的云徕和当徒弟的赵聿,没一个有不适。
赵聿更是借着身高优势十分,视线十分直白坦荡地扫过云徕全身每一寸。
他看得很坦然,只是为了看师尊身体是否好全了。
云徕则是沉浸在羞耻之中,未曾理会他的视线打量。
待赵聿看完,他才缓声说道:“弟子未经师尊允许,带师尊一起跳入了寒池,弄湿了师尊的衣袍。”
云徕回神,那带着水汽的记忆清晰了许多。那时,他心魔发作,叫赵聿走,对方却不走,反而……
应是自己表现得太过奇怪,对方才违背师命罢。
赵聿向来是个稳重知礼的徒弟,若是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些异常,对方断不会有逾矩举动。
云徕眉头蹙得更紧,手指微微蜷缩着,淡声道:“无碍。”
赵聿却收了拱手姿势,略略向前,正欲仔细问问有关破道和渴冷症的关联,却听云徕问道:“为何你皮肤滚烫?可是热症?”
醒来这么久了,赵聿已经没那么昏沉,身体的异常他已经有感受。但他觉得那些并不重要,吃点丹药便会好。重要的是……
“师尊,关于破道,你可有什么未曾告知弟子?”
云徕微微抿唇,脆弱细白的颈子托着总是冷冰冰的脸侧向一边,“没有隐瞒。”
赵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地垂下头,瞧见了云徕被衣袍遮了部分的靴子。
那靴子还是他给云徕买的,靴面是云锦制的,用金线绣着祥云。
价格高昂。
但他买回来后,却告诉师尊说未曾花费灵石,是他做完任务后,宗门给的奖赏中一样。不是他的尺寸,他穿不了。才哄得师尊收下。
他曾哄骗过师尊,师尊现下也哄骗他了。
赵聿复抬起头,露出云徕熟悉的可靠微笑,淡声道:“既如此,弟子便放心了。不过师尊那时总是渴冷,这样的症状实在奇怪,还是寻冬凌长老诊治一二才是。”
云徕随口应道:“好。”
赵聿:“不若现在就去罢。”
云徕想要应付了赵聿,不让他再提这事,忽然想起什么,道:“她不在山门,待她回来,我再去。”
闻言,赵聿嘴角弧度浅了些:“这样也好。师尊一定记得去,否则弟子会日夜忧心,不得安眠。”
云徕神色淡淡的,闻言只点了点头,两颊却莫名泛起粉。不是心魔,只是羞愧。
徒弟那般关心他,他却处处蒙骗于他,对他做出那样的事,还是两次。
他……他还有何颜面!
巨大的愧疚感化作兽类啃食他的心。他难以承受似的闭了闭眼,只得借着狠掐指尖的动作让自己更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