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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石板一共有一百九十七级,不算很多,但却足够让被五花大绑的舒氏耗尽最后的体力——她气喘吁吁,几乎是被那些暗卫提到了皇寺门口。
寺门口方正而庄严地挂着金子牌匾,因战乱而紧闭多日的大门如今却打开了,一个僧人提灯站在门口,远远看见季鸿一行人后,他便殷切地走上前来,先是一礼佛号,才执季鸿手道:“师弟怎么才来?!”
季鸿不解地看他。
那僧又开口,“师父算准了你今日会来,让我一早在此等候呢。”
山中微蒙的灰空下,僧人的脸被那盏灯熏得发亮,他对着季鸿在笑,看向他身后众人却只是点点头,不冷不热道:“师父也料定你会带人过来,佛门重地,几位带刀的施主,请在门外暂避。”
闻言,暗卫们看向简先生。
简先生点点头,将舒氏拽过来自己带着,这才跟着那僧人和季鸿一道儿进入了佛寺。
往日法相庄严的清净佛寺,如今院内挤满了从京城逃难而来的流民,他们三五成群地挤在一起,吃着寺院提供的斋饭,麻木地看着他们走进门来。
“……师父让僧人们都到罗汉堂中居住了,大殿和僧舍就留给百姓们。”僧人解释。
季鸿点点头,“师父和几位师叔伯呢,也在罗汉堂?”
僧人答:“没有,师父他们住回了后山旧寺。”
如今的皇寺是后来新建的,原本的寺院在悬崖峭壁中,与这边的新寺以一飞云木桥相连,桥下是万丈深谷,甚至能看到穿梭在其中的浅白色浮云,旧寺原本用来藏经,条件要差些,高僧们便主动居住到了这边。
僧人带着众人穿过飞云桥,远远在大雄宝殿外作揖,道了佛号。
昏暗的殿内,凌冽和乌宇恬风在人群后,只远远看见了一个半身佛像,佛头已经风蚀,下方破旧的蒲团上,跪坐着几个身披袈裟的老僧。
听见僧人的佛号,中央一个手持犍稚*的老僧顿了顿,他停了木鱼声,让身边的其他僧人也停下离开,自己才从大殿内跨步出来,冲着众人一揖,道了佛号,他先看季鸿一眼,古井无波的脸上总算露出一点笑容。
“师父。”季鸿上前。
明远大师点点头,看看简先生又看看凌冽和乌宇恬风,才道:“几位施主跟我来吧。”
古旧的禅院并不大,院内还晾晒着许多旧经书,明远大师带着他们穿过了重重书摊,来到了后殿的一处僧庐,他让季鸿和那僧人进屋,将里面的一只木箱子端出来,自己则站在门口。
他看了一眼简先生,然后又瞥眼看见太皇太后身上的绳索,微微拧了拧眉。
这时,季鸿也同师兄将木箱子搬出,明远大师将其上的铜锁打开,从层叠的僧服下取出了一件旧袈裟,暗色的布片上,隐隐约约可见不少字迹——
明远大师将那袈裟递给了简先生,面色平静:“令堂生前,曾将此物托给老僧保管。说若将来,老僧能再见施主,便要我将此物送交给施主,让施主无论如何寻个南境懂苗疆古语之人看读。”
简先生接过那袈裟抖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他根本看不懂的文字。
倒是凌冽远远一看,就从其中认出了好几个熟悉的祖文字词——这些东西他在南境译过很多,草草一眼,就能窥见一两个令人心惊词句:如“并非”,如“复仇”。
明远交托完东西,后退一步冲简先生一揖,忍了忍,最终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令堂生前虽非诚心礼佛,却对天下苍生心怀善念,施主既是她一力保下的,也该以黎民安定为念。”
简先生皱眉看着那袈裟,“除了这袈裟,娘亲就没有什么别的话?”
明远大师古怪地看他一眼,摇摇头,然后让僧人作陪,自己先回到了前院去看晾晒的经文。
倒是那个被季鸿叫做“师兄”的年轻僧侣,翻了个白眼瞪简先生一眼,“这么多文字不都在上面吗!让你去找个苗人来看呗!”
简先生一听“苗人”二字,下意识就看向乌宇恬风。
乌宇恬风却举起手来,“别看我,那是祖文我可看不懂。”
“祖……文?”简先生重复了一遍。
乌宇恬风哼着歌点点头。
简先生对凌冽在苗疆的经历虽不甚清楚,却大抵知道他帮助乌宇恬风平了叛乱。他转头,看向凌冽将袈裟递了过去,态度十分恭敬,“听闻七弟在南境多有奇遇,还要劳烦……”
凌冽没接,他只是看着简先生。
简先生也看着他的眼睛,读懂了凌冽的心思。
若没有这份袈裟,他同凌冽都是明帝的子息,小皇帝无子,在继承顺位上,他们两人都有一争之力。
此处懂得祖文的只有凌冽一人,若他有心在祖文上做文章,旁人也看不出什么。
不过,简先生微微一笑,道:“镇北军五年,我信皇弟为人。”
凌冽神色复杂地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接过了那件袈裟。
直到接过来,凌冽才看清楚——这袈裟上的内容,是祖文和苗文掺半写就,毕竟祖文中能用的词汇较少,紫氏也是精心挑选了,才写明白她想告诉儿子的意思——
原来,丽妃紫氏在京中有一位青梅竹马,她与此人两情相悦,最终却因为紫家而被迫分开,紫家在京中也是名门望族,以这小青梅的性命为胁,要紫氏入太子府为姬。
紫氏认命入府,不想为自己不爱的男子生儿育女,因此才会向舒氏讨要避子之方。
后来,她更发现了宫禁中有通往城外的水道,于是便贿|赂了老太监,从水道来回往返同青梅相见,一直到后来,明帝继位,紫氏注定要成为老死深宫的女人,她便大胆做出决定——
在明帝登基前,她约了青梅去到祭龙山中,一|夜|春|风后,她便给了青梅许多钱财,让他和家人赶快离开京城,远远地躲开紫家和朝堂。
然后,她返回宫中,性情大变,开始争宠,最后用苗疆毒草遮掩,生下了“皇子”凌冿。
念及此处,凌冽顿了顿,看了简先生一眼。
简先生没说话,可他垂在身侧的手,明显已捏成了拳。
之后青梅一家在南渡时,不幸遇难而亡,那以后的紫氏便日日梦魇,常来皇寺佛堂中忏悔,为青梅上香。因此也结识了在佛寺中的明远大师,大师看出了她心怀怨怼,一直悉心劝解。
紫氏执念虽深,但常日礼佛下,终于被大师感化,准备放弃那些仇恨,好好养育儿子长大成人,将来做个普通的富贵王爷,也算是一生富贵无忧。
只可惜,就在淑仪宸皇贵妃入宫那年,她意外得知心上人的死,竟是紫家为斩草除根、防备将来卷入政斗中被做人拿捏把柄,便提前在青梅一家乘坐的小船上做了手脚,让他们的船行至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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