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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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丝被下,凌冽满面炽火、凤眸圆睁, 鼻尖上坠着细密汗珠,贝齿紧紧咬住一把指头。他蜷着双腿,面朝墙壁侧卧, 震怒过后的身子微微发抖——
    屋内脚步声不住,元宵和几个蛮国勇士在进进出出;屋外潦雨暴急,狂风卷着园内芭蕉棕榈簌簌。
    待要紧的东西安置好,屋内也静下来。
    凌冽听见了房门被轻轻合上的声音,屋内,却依旧坐着个人。
    乌宇恬风点了灯,坐在距离软榻一丈远的圆凳上,他双手分开放在两膝上,腰杆挺得笔直,目光打量着絮丝茧、心里天人交战——哥哥还不出来吗?这样下去会不会闷坏了?
    夜风突驰,掀开左侧一道未关严的窗扇。
    裹在漆黑中的凌冽只觉脚边扑上一道寒气,而后地板整个震了两下,“吱呀”一声,木制窗户被紧紧合上。在重新安静的屋室内,他又听见一声轻叹。
    凌冽慢慢松开了被自己咬出一圈红印的手指,闭眼缓了一阵,咬牙掀开被面。
    结果,就将伸手过来扒他被子的乌宇恬风抓个正着。
    凌冽:“……”
    小蛮王讪讪缩回手,小声唤他“霜庭哥哥”。
    凌冽眼眸微眯、修眉紧蹙,乌宇恬风不敢看他,只耷拉着脑袋,双手捏着裤缝儿跪坐到软榻边。
    打也打过,骂也骂过。
    其实凌冽也知自己这是迁怒,对元宵是,对小蛮王亦是。
    他坐在床上沉吟半晌,最终只是身朝里卧下,“我困了。”
    金灿灿的脑袋倏然惊喜地扬起,乌宇恬风一骨碌从地板上跳起熄灯,在南屋陷入一片漆黑的同时,他也小心翼翼地攀上了软榻。
    凌冽一声不吭,在褥子陷下去一块时,往里悄悄让了让——
    ○○○
    次日是个明媚的艳阳天,伊赤姆大叔啃着半个玉蜀黍粑粑到殿阁时,乌宇恬风正在广场同阿虎打闹。
    ——大王来这么早?这是转了性儿?
    ——或者,是摩莲城又出了什么大事儿?
    伊赤姆张嘴快嚼下早点,疾步上前,还未开口,他便见了自家大王左颊高肿,伊赤姆眨眨眼错开视线,又瞥见大王颈侧两道已落疤的血痕。
    伊赤姆:“……”
    “老师来啦?”乌宇恬风将一个绣球丢远,他用手背蹭蹭下巴上的汗珠,“今儿天气真好!”
    伊赤姆指指他的手臂:肌肉线条匀称的小臂外侧,有一圈圆圆的齿印。
    “嘻,这是哥哥给我盖的戳戳!”乌宇恬风仰起头露出梨涡浅浅。
    伊赤姆扶额道:“所以摩莲城事,您问王爷没有?”
    “……”乌宇恬风蔫了。
    他也想问来着,但昨夜他才一进门,就被哥哥“欺负”了一整晚,踢咬掐踹,好容易才在南屋混到小半张床。想到那盒子又回到自己身边的珐琅盒面脂,他低下头,“……我怕哥哥打我。”
    伊赤姆奇了:“啊——?”
    “哥哥案上的戒尺长七寸、阔一寸半分,用的是京中最好的黑檀,厚足九分,”乌宇恬风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看上去就好疼好疼。”
    戒尺是中原私塾先生用来警戒不喜读书顽童的,伊赤姆只以为小蛮王是在学官话时胡闹。北宁王知书达理、断不会无故打人,他便也劝,告诉乌宇恬风读书习字要专心致志、不可多动贪玩。
    乌宇恬风听着,却忽然想到了之前暗暗记下那词,他打断伊赤姆,“老师。”
    “嗯?”
    “‘浸猪笼’是什么?”
    一听这词,再观看乌宇恬风神情,伊赤姆就知道了,“你……惹祸啦?”
    乌宇恬风老老实实解释,说他只是远远站在树梢上唱了两句小曲,凌冽就背地里骂他、还说他这样的要被浸猪笼,他挠挠头,“老师,我唱歌很难听吗?”
    “这个啊——”伊赤姆摸摸八字胡,“你还是亲自去问问王爷吧。”
    乌宇恬风耷下肩膀,发出“呜呜”两声。
    伊赤姆摸着下巴戏谑道:“这是你二人的相处,旁人可帮不上。总不能回回王爷生气,您都召我来商议吧?”
    乌宇恬风想想,勉强认了这个理儿。
    昨夜耽搁了,摩莲城事上他也没什么新的看法,去殿阁议事也只是老生常谈,乌宇恬风不爱去,干脆当着伊赤姆的面、带着大老虎溜了号,“他们若问,老师就说——我去给哥哥采发发啦!”
    “喂你——!”伊赤姆追了两步,实跟不上那两只撒欢快跑的小畜生。
    正巧四部首领前前后后走来,见他弯腰拄膝喘气,朗达部首领便开口打趣,“大清早的,您搁这儿运功呢?”
    “……”伊赤姆不理他。
    “大王呢?”朗达部首领又问。
    伊赤姆咳了一声,他实说不出小蛮王的原句,只气呼呼道:“哄媳妇儿去了!”
    ○○○
    今日天气好,乌宇恬风先带着大老虎去了榆川。
    雨季的河水起起落落,白沙河滩上落下不少贝壳。小蛮王是个实诚人,只觉错了就要道歉赔礼:
    漂亮哥哥是中原金尊玉贵的王爷,金银玉器他肯定看不上。
    鲜果花茶他平日就在送,这会儿再拿,显得不够郑重。
    倒是河滩上的这些小贝壳,色彩鲜艳、形状特别,若能挑些好,便能做成一串贝壳风铃,贝壳相撞之声不如铜铃、银铃清脆,却不显吵。
    明亮的阳光将整条榆川照得波光粼粼,大老虎陪着乌宇恬风走了一阵,便被几只粉蝶吸引远——
    没了阿虎捣乱,乌宇恬风挑得加仔细。
    小时候,凤容阿娘送过他一串,虽然很小,用的也是最普通的虎斑贝,但那却是他长到七岁,第一次收到来自“家人”的赠礼。
    即便后来那串风铃叫“她”夺去踩碎,但每年夏暑微风拂面时,乌宇恬风还是能想起从前那一刻的欢愉欣喜、想起叮叮当当的脆响,还有在凤容阿娘柔软温热的掌心。
    用七角贝做顶,打眼、穿上长短不一的五道彩线,乌宇恬风择了海狮螺、黄宝螺两种做串,每一串的线尾又拴上一个颜色不同的夜光贝,整个拎起来——排布错落有致、色彩也光鲜整齐。
    正好榆川上有风吹过,小元宝似的黄宝螺撞在一起,发出阵阵脆响。
    乌宇恬风满意了,一吹口哨叫大老虎回家。
    他只顾着做风铃,全然忘了时间,到南屋时,凌冽已换好衣衫、躺到榻上小憩,恰好元宵不在,乌宇恬风便让大老虎守在门口,自己蹑手蹑脚地推门进去——
    他原想挂好风铃就走,可才踏一步,软榻上就传来一道清冷声音:
    “殿阁的事儿处理完了?”
    凌冽拥着锦衾坐起,今日天气好,若非元宵坚持,他本不想睡这个午觉的。
    乌宇恬风站在原地想了想,先将那串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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