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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太阳落了下去,屋内阴凉阴凉的,只听悲戚的哭声不绝于耳……
伶玉从这日起便很少说话,她总觉得是自己太过招摇害了父亲,而如今为了母亲,她也决定隐秘锋芒,事事顺从,安稳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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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她看着母亲这般担心自己,把心底的所有想法都憋了回去,立刻乖巧地回道:“我知道了
母亲,是女儿这次不懂事了,日后定提前同您禀明。”
余氏松了口气摸了摸女儿的头,余光瞥见外头有孔明灯升起,便探头瞧了瞧伶玉的神色,“要去前院赏灯吗?母亲陪你去?”
“不用了母亲,您早些休息吧,女儿也回去了。”
伶玉离开后,落梅进来替余氏更衣卸妆。
“伶玉走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回夫人,瞧着似是不怎么欢喜,不过也是能理解的。”
“方才我是着急了些,可这也是担心她啊,落梅,你觉着我做错了吗?”
“夫人,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落梅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恭敬地行礼道,“奴婢也是自幼看着三姑娘长大的,三姑娘有时心里头不舒服,委屈,奴婢也能瞧出一二,她在这孟府里,属实步步维艰啊。”
“我自然明白,那日老爷和老太太从外头将她带回来我便明白,她顶着这样不明不白的身份心里定不会好受的。自老爷走后,我就瞧着她一日比一日安静,一日比一日懂事,我这心里头也疼啊。”
“您自然是最疼姑娘的,待她如亲生女儿般。姑娘也正因为知道您对她好,才不愿您为她操心,回回被二姑娘欺负都忍着。”
余氏皱起了细眉,看向落梅,“什么?怎么了?”
“这次倒也没什么,就是嘲讽了咱们姑娘几句,说她见不得世面什么的,我才想着姑娘都已经及笄了,是时候该看看外面的世界了。”落梅说着,眼里也尽是心疼。
余氏轻叹了口气,扶住落梅的手坐到了床上,思索了一番道:“我糊涂了,小时候总想着把伶玉保护在身边是最好的,可她现下已经不是小姑娘,该放放手了。”
落梅这才舒展开眉头,帮余氏整理好床铺,语气轻松地说:“姑娘若是知道了定十分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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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灯火通明,嬉笑声不绝,孟大老爷带着宾客邻着花灯,坐在亭中赏月。孟伶玉回到房间后双手托住下巴伏在窗前,看着远处的光亮,一点一点,摇曳着火花,就像方才在野外见到的萤火幼虫一般,那样美妙却又遥远不可及……
自父亲去世后的每年元宵均是如此,伶玉都会趴在窗前,望着前院那些与自己无关的热闹,想着父亲还在时,他们这个院子也是一样热闹的。父亲会为她编连母亲都不会做的漂亮花灯,会将她举过头顶去够根本不可能够到的星星,虽然有时会罚她在院子里蹲马步,可总是在她站不稳时挠她痒痒不再让她蹲了……
上元节那天亦是如此,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围坐炉前,话往时,聊趣事,放明灯。
孟伶玉想到这里泪水不自觉地就落下来了,她笑着用手拭去眼泪,继续趴在窗户前,眼眸里均是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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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院里一片狼藉,地上全都是纸筒和麻茎,昨夜又是响了一夜的爆竹声。
伶玉早早地起了,坐在一面雕工双鱼镜前头梳妆打扮着。若说孟琰玉是国色天香,那孟伶玉这姿色便是叫牡丹也害羞,粉腮红润,眸含秋水,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酒窝浅浅,令人心生愉悦。使得馨儿每日替她梳着头都要夸姑娘,“若我是个男子,第一眼见了就定要求娶姑娘。”
今日也是如此,馨儿正替伶玉挽着发髻,又油然而生感慨了,“姑娘这浓密的黑发,若是借我一些该多好啊!”
孟伶玉噗嗤一声轻笑了出来,“你头发这般密,我若是再借你一些,岂不是要变瀑布了。”
馨儿被调侃了将手往后一别,娇嗔地说:“姑娘!你又取笑我。”
伶玉转过身站起来拉住馨儿的手,又温柔地摸摸她的头,“我哪里在取笑你啊,我们馨儿容貌如此姣好,又那样懂事,何必羡慕别人呢!”
馨儿一下笑了,外头清晨的阳光洒进来,屋内一派祥和。
孟伶玉梳妆完便去留香阁给母亲余氏请安。
“女儿给母亲请安,愿母亲日日身体健康,事事心愿顺遂。”
“母亲也愿女儿一直安康幸福!” 余氏欢喜欣慰地朝伶玉笑着道,随即前去扶起她,“快起来吧,地上凉。”
伶玉起身搀母亲坐下后便替母亲倒茶,雨后龙井的清香一下子扑鼻而来。余氏稳稳接过,脸上依旧是幸福的模样。
“这龙井甚香,吃着也不错,落梅,你过些时候再买些备着吧。”
“是,夫人。”落梅恭敬地答应了余氏,随后看向伶玉,“姑娘屋子里的白茶还多吗?不够奴婢一道再添置些。”
“还有许多,让梅姨费心了。”
“你素喜白茶,可是这茶稀有,估摸着也只永嘉南三百里的长溪每年小量产出,你梅姨便回回都亲自去集市上找茶农特意去寻。”余氏说着有些嗔怪伶玉任性。
“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姑娘和夫人喜欢什么,奴婢便做什么,只要主子们开心足矣。”
“梅姨自幼便待伶玉好,伶玉都记着呢。”伶玉朝梅姨开心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