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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都是一样的治病救人。不拿手术刀了而已。”
话并不多的历学海,今天难得多聊了几句。“比如你知道周谦的问题出在哪里吗?”
齐留行摇头。
历学海道:“大脑前额叶。那里掌管着认知、情绪、疼痛与行为管理等等。”
“前额叶……这背后有什么说法吗?”齐留行蹙眉。
“是。我不拿术语给你解释复杂了,简单来讲,精神科发展史上,曾有一段时间,对于精神病人的治疗有两种完全不同的方向。
“其中一种坚持认为,精神疾病是心理问题,很多时候患者是因为经历了巨大变故、受到了强烈的刺激,这才患病。那么,根据疾病的诱因,可以通过催眠、情景再现等治疗方式,配合药物辅助将病人治愈。
“还有一种截然相反的理论,这种理论认为,精神病完全是大脑的问题,必须往前额叶上动刀子才能根本解决问题。实践证明,狂躁的、反人类的、没有共情能力的病人,确实能通过这种外科手术改变性格,他们会变得安静、不再具有伤害性,不过大部分情况下,他们也会变成傻子。”
“那周谦他——”
“这是很早以前的理论了,早就不适用了。周谦当然不需要进行手术。我会通过药物帮他的。”
如果不曾认识周谦,没有经历这场游戏,没有遭遇过柯宇箫的背叛……
齐留行经过这一番谈话,会认为历学海专业、耐心、温柔、并且有着崇高的职业理想,追求完美到了过分的地步。
可齐留行毕竟经历了太多,听历学海讲完这番话,他后背都湿透了。
历学海不是上帝,不是神,所以他没有办法在手术台上拯救每一个病患。
这是齐留行刚才安慰他的话。
但现在齐留行忽然意识到——如果他偏偏要把自己看做神呢?
翌日。一号病区临时隔离病房。
厚重的窗帘遮蔽了阳光,看不出昼夜,屋内的白炽灯亮得刺眼。
因为隔音效果太好的缘故,这里几乎听不见任何外面的声音。
不过屋内的声音很大——那是周谦在躁动之下拼命试图束缚的声音。
此刻周谦被束缚带绑在床上。
床被摇起来一半,他以颇为扭曲的姿态坐着,狠狠瞪着面前的人。
因为挣脱过于用力的缘故,周谦的病号服扣子都掉了好几颗,并不十分合身的衣服歪歪扭扭地罩在身上,大片领口和锁骨露出来,似乎是被疾病长期折磨的缘故,肌肤显出不病态的白,在白炽灯的照耀下则格外明显。
只是原本白皙的两肩、锁骨、手腕,裸露的脚踝,全都又因他挣脱的动作,而被约束带磨出了一道道红痕。
此刻的周谦无疑狼狈极了。
暴躁的神态,神经质的眼神,无一不在彰显他已经彻底疯掉。
与之相对的,病房里有浓烈的饭菜香味。
——周谦面前居然摆了一大桌菜。
桌子前坐的人正是历学海。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周谦,只是瞳孔非常黑,显得深不可测。
往手心手背喷洒了两下酒精,历学海为自己戴上手套,动作严谨得好像他即将进入手术室进行手术。
不过他戴好手套后做的动作无疑让人诧异。
——他夹起一只虾剥了起来。
面向着周谦,历学海问:“你喜欢吃海鲜对吧,葱姜蒜什么的全都不要。我只给你要了点醋。”
周谦继续狂躁地摆动着身体,显然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不过他就像是能听见周谦回答似的,兀自一点头,拿出一把小钳子挑起了虾线:“嗯,对,知道你的做派,所以我可以帮你剥虾。”
“叮”得一声,历学海把剥好的虾仁放进了一个雪白的盘子里。
“你身边那个小朋友很警惕我。”历学海又剥了几颗虾后,开始拿起工具以某种近乎标准化的程序,非常完美地拆掉了一只螃蟹。
蟹肉一点点被剔出来,放到了白盘子的虾仁旁边,然后他开始用小工具挖起了蟹黄,将它们用一个小碗盛起来。
历学海再兀自道:“看来你把他教得很好。他的警惕和敌意,我其实能理解。这么看……你也早该对我有敌意吧。”
随手拿起那把拆螃蟹的小刀,历学海忽然起身走到了周谦面前,俯身注视着他因为一直瞪着人而有些发红的眼睛。
“周谦,其实你不是第一次经历白宙死亡了。当年你才17岁,都承受住了。为什么年纪越大,反而越活回去了?
“是因为你们的关系不同了?是因为得到又失去更加痛苦?还是说……你在跟我耍把戏呢?”
“不过无论如何,我已经没必要在你面前掩藏了,对么。
“要么,你真的疯了。要么,你已经试探出了你想要的结果。不管是哪种可能,我已经可以彻底跟你坦白了。”
“事实上,从你走出这一步开始,就一定能得到你要的结果。毕竟看见你疑似疯掉,我不可能不做一场测试,来看你是不是真的疯了。你真的好聪明。”
历学海毫不吝啬地夸奖周谦一句,又一种离奇的、劝诫的口吻道:“周谦,你玩游戏的时候,我时常劝你,不要走极端。可你从来不听我的,总是想以最冒险的方式解决问题。尽管你都能成功,但你面临的危险很大,受的苦也很多。你就不担心,我后面还会做哪些测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