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

分卷阅读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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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桓起身,缓步走至案前,弯腰捧住沈知婴的头颅,转了转方向。好让这沾了灰的脑袋,正对前方。
    完成这个诡异的举动,季桓往后退步,拿洁净的帕子擦拭指尖。
    沈知婴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
    光怪陆离的视野中,似乎出现了个灰发宽袍的道士。这道士扯着悲天悯人的腔调,将两枚药丸分别送入司晨与宿成玉口里。
    “可怜,可怜呵……”
    沈知婴迟钝地听到国师的慨叹。
    “世上之事总难如意,如此方能得趣……”此人说着轻飘飘的话语,转头看向沈知婴,诡谲蓝眼弯起微妙的弧度。霎时间,磅礴的恶意攫夺了沈知婴不甘泯灭的意识。
    啊……
    说起来……
    连谋害皇帝和宿成玉的香粉……也是这妖道赠予的啊……
    玩弄人心……以此为乐的……妖……道……
    在悲凉寂静的黑暗中,不知名的魂魄一点点破碎,消失。
    宴席依旧热闹,依旧混乱,大臣们惊惧难安,羽林卫团团包围,刀剑指向突兀现身的国师。
    前,国师。
    “要杀我么?”
    灰发男人不慌不忙地笑出声来,笑得紫袍抖动眼角泛泪。他站在辉煌灯火里,五官深邃长眉高鼻,上挑的眼眸流动着潋滟的光。这是一张极美的脸,极妖异,极白,右眼下方点着米粒似的红痣。
    “杀了我,陛下的毒可就治不好了啊。我是最清楚的,这种毒,得按月服用解药,吃个十年十五年的……如今只有我能制解药啊。”
    他摇头叹息,任由锋利刀刃悬停喉间。冰凉恶意的眼神,落在年轻天子的脸上:“怎样?陛下选择毒发而死,抑或长寿延绵?”
    司晨歪倒在案边,怨毒而厌憎地看着祸害先帝的妖道。良久,他呲了呲牙,牙缝全是血。
    “——来人,给国师奉座。”
    季桓看了眼面色苍白的宿成玉,讥嘲般笑了笑,挥手命人拖走沈知婴的尸体,以备查验。
    这查验,不会牵连他自己。
    也不会牵连沈家。
    所谓的刺杀只是宴席余兴,天子尚且存活,宿成玉也不会死。曾经的国师如今又成了国师,兜兜转转,新的轮回开始转动。
    至于死在冬夜的亡魂……
    无人识记,无人哀悼。
    亦得不到一声恸哭。
    ———————
    76 不要将我当成傻子
    与前次相同,姜晏依旧不清楚自己怎么回去的。
    似乎是和云苍亲着亲着又弄了一次,迷迷糊糊睡着,再醒来,便瞧见自家卧房熟悉的帐顶。
    姜晏去暖玉庄,用的是可靠的车马仆役,不担心有人乱传闲话。暖玉庄的那位办事牢靠,每每派穿戴清雅的女子迎接,举手投足有若贵女,旁人见了,也只当姜晏结交了哪家的千金,聚在一起玩耍罢了。
    但玩耍不可能过夜,昏睡的姜晏也无法堂而皇之坐车回家。
    她记得昨晚带了朱鹭,于是传朱鹭进来问话:“昨夜我何时归家?”
    隔着薄红的纱帐,朱鹭隐约瞥见姜晏肩头点点红梅,垂下视线:“在庄子待了半个时辰便回来了。”
    不可能。
    姜晏又问了几句,知晓有人扮作自己的模样登车先行离开。这就有意思了,能伪装身份一路回家而不招致任何猜疑,单凭衣着打扮可不行……云苍找了个容貌肖似她的女子?抑或此女精通画脸易容?
    易容这个词,还是姜晏从话本子里看的呢。
    她想来想去,想得扑哧笑出了声。笑过之后,又摇头嫌弃:“侯府的防卫也太差劲了。”
    伪装姜晏的人提前回侯府,等真正的姜晏夜半归家方能替换。姜晏怎么进的屋,假姜晏怎么悄悄离开,完全是个谜。
    她打了个呵欠,挥退朱鹭。
    腰腿还困倦得很,某个操劳过度的地方肿着,动一动都难受。姜晏干脆哪儿也不去了,就倚着床,使唤阿蘅给自己擦脸洗漱。吃了几个小糖包,她要来纸笔,咬着笔杆苦思冥想半晌,开始写字。
    「桓哥哥,见字如唔。」
    「五娘不日将前往一场文会,题已知晓,但腹中笔墨不多……苦难砺心志,奢靡难久长,此题当引豪杰人物……」
    很敷衍地过渡了几句,切入正题。
    「你可知当世哪些王侯将相有类似遭遇?」
    想了想,姜晏详细补充了一些细节。比如幼年不受双亲喜爱,被父亲责罚虐待,少时离家外出闯荡。
    写完这封信,她差阿蘅拿走。听闻是给季桓的,阿蘅嘴皮子蠕动片刻,犹犹豫豫应下。待到中午,姜晏用过午饭,听雪栀描述新来的黄夫人如何受宠,阿蘅回来了。
    “娘子。”
    阿蘅遣雪栀出去,跪坐在姜晏面前,“婢子有一事想问。”
    姜晏心不在焉地玩弄吃剩的桃子点心:“季桓收着信了?”
    阿蘅点头。
    这面容清秀的婢女绞着手指,仿佛积攒了所有的勇气,开口道:“娘子可是变了心,打算与季郎君结亲?”
    姜晏并不意外阿蘅会有这样的猜测。
    男女的来往总归要敏感一些。
    她扔了手中稀烂的面团,懒懒道:“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事。”
    阿蘅便不吭声了。
    院中花狸躺在软草间打滚,喵呜喵呜地叫。蝴蝶绕梁,花香馥郁,一派闲适安宁的景象。
    日落西沉之时,季桓自兰台归家,被父亲季慎之叫去训诫了半个时辰,方踩着疲软的步伐回到居所。
    “我一定是上辈子做尽坏事,才托生到这样的家里。”他边解衣领边哀叹,“谁家的父亲如此苛待亲儿?兰台的事务,最麻烦最难搞的,必定是我接手;好不容易回家喘口气,还得被他从头到脚挑剔一番,反省当日犯过的小错……写奏疏时和同僚开几句玩笑都不行,赶明儿我焚香沐浴再干活,如何?”
    跟随的仆役哪儿敢接腔啊,只能陪笑。
    季桓随便解开官袍扔在楎架上,余光瞥见案头信笺,长眉微挑。拆开来看,先是一笑,而后这笑意渐渐沉寂。
    仆役静悄悄地退出去了。
    季桓独自坐在屋中,将信纸铺平,一手压着墨迹,指尖轻轻叩击。他不笑的时候,便显得格外冷漠疏离,眉梢眼角都写着清醒的薄凉。
    “先是查宿六,进皎月阁探听讯息……”
    “请闻阙指点文义……”
    “如今都开始操心怎么写文章了。”
    “平时看几个字都犯困的人……晏晏……”
    季桓将姜晏的名字含在唇齿间,缠绵而倦懒地,“不要将我当成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傻子啊。”
    77 “主人。”
    日子就像漫长而疲乏的梦。晨起,日落,循环往复。
    今日宿成玉登门拜访,明日沈知婴邀请赏花。
    偶尔也有季桓的书信送来,语气温软地约姜晏去某个山清水秀安静私密的地界私会。
    姜晏哪个都不想搭理。
    她给宿成玉出了新难题,要宿成玉亲手打磨一套棋具;给沈知婴送去几匹上好的绢帛,支使他绣些漂亮的裙子和手帕荷包,什么时候让她满意了才能相见;至于季桓,打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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