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36
/p
/p
面之事。若她知道,就有意思了。”少年冷笑,“不过是个宠坏了的傻子,以前什么都不懂,以后也变不成聪明人。”
话说到这里,他看向跪伏在地的仆役,“怎么摔的?”
仆役狼狈解释:“这位娘子走得急,没有看路……小人端着东西,一时不慎……让各位贵客看笑话了。”
漫长的寂静过后,少年轻轻哦了一声。窒息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
“真倒霉啊。”
他如此感慨道。
***
姜晏在走路。
越走越快,越走越急。
将阿蘅甩得远远的,一味奔向前方。
她听见自己混乱的呼吸,心脏咚咚咚跳着,嘶嚎尖叫。手指摸到腰间,从衣带缝隙摸出个折叠的油纸片,打开来,里面只有扭曲的掐痕。
方才撞到的仆役,是季桓在皎月阁养的探子。前日宿宅传来密信,得知宿成玉要出门会客,姜晏便提前做了安排,要这探子争取到进蝶园的机会。
然后,带些秘密出来。
比如,宿成玉究竟与谁碰头。
谈了什么,要做什么。
她本来另外安排了接头的人,只需要坐在家中等待密信送达。但姜荣昌做恶心事,姜晏无法忍耐,干脆亲身前来。
拿到的东西,只是一片随便从油纸撕下来的边角。探子应当被盯得很紧,没有余裕传讯,只用指甲掐了最简单的印记。
——五铢钱的形状。
宿成玉的父亲有个最出色的学生,姓黄名宸,供职水衡都尉,掌上林苑,专管铸币之事。黄宸顾念旧恩,未曾与宿氏断绝往来,和宿成玉见面也不算什么重要秘密。
但宿成玉要见的人,并非黄宸!
他要见的,他见到的,是——
轰隆轰隆,天际响起深远的雷鸣。大地震颤,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下来,落进姜晏的眼瞳。
她揉碎了油纸片,脚步逐渐沉重,僵硬的双腿拖曳着寒冷的躯壳。
怎么前世就没发现呢?
穿着侍卫服的少年,左手中指第一指节的位置,有个月牙儿似的白痕旧伤。
很久、很久以前,团团死的时候,姜晏抱着小狗的尸体,抽噎着闯进宿成玉居住的院落。在门口,她同样撞见过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年。
戴着斗笠,粗布短裰,赤脚踩着一双粗糙草鞋。面容遮得不清不楚,袖口挽起,模样很是贫寒。
当时姜晏就站在宿成玉的面前纵声大哭。
怀哥哥,团团死了,团团被坏人害死了……
她哭得好伤心,声嘶力竭,喘不过气,喉咙快要被扯烂。而宿成玉久久静默着,像是被她的痛苦弄得不知所措。
头戴斗笠的少年轻拍宿成玉的肩膀,语意不明地说道,你哄哄啊。
姜晏泪眼朦胧,扭曲的视野映出少年的左手;中指第一指节的侧面,印着月牙形状的白痕。下一刻,他收手离开,踏出院门。
宿成玉往前赶了几步,张嘴说话。
说了什么话来着?
跨越漫长的岁月,姜晏重新铺开旧时的画面。她仿佛再次变成了无助哭泣的孩子,怀里抱着僵硬的尸体,仓皇无措地揪扯宿成玉的衣袖。
别走,别走……
她以为他要和那个农夫打扮的少年一齐离开。
但宿成玉只是站在院门送别。微微躬身,嘴唇张合,吐出难以辨认的呼唤。
——三殿下。
49 枕边人
建明八年,阴山郡疫病肆虐,四下饥荒,朝廷驰援未果,最终封九城十八乡,郡守宿成德身殉谢罪。
其父宿永丰闻讯白头,不久犯下延误军机的大错,被贬为庶人。
建明九年,宿永丰逝世,对外宣称重病亡故。
建明十年,幼子宿成玉赴清远侯生辰宴,在意外发生之际,以身挡油,救姜晏一命。
这份恩情,将清远侯府与宿氏牵扯在了一起。年幼的姜晏懵懂不知事,出于对宿成玉的好奇和好感,常常黏着他顽。
建明十二年,孟柳携一儿一女来到清远侯府。侯夫人孟蕖就此与姜荣昌和离,搬回长安居住。
失去了母亲的姜晏,自认与宿成玉同命相怜,愈发依赖于他。
建明十四年,因惦念娇气的女儿,孟蕖托人千里迢迢送来一只白色小狗。姜晏很是喜欢,天天逗它玩儿。年底,小狗咬伤了路过西院的孟柳,所以被活活打杀。
没人觉得这个决定有问题,毕竟孟柳的伤势的确狰狞可怕。不过是一只狗,死了就死了,姜晏年纪小,再哄着给她弄新的来——姜荣昌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怎知尸体埋在花圃之后,闻讯而来的姜晏发疯似的刨开泥土,抱着脏兮兮的小狗冲出府邸,跑到宿成玉面前哭嚎。
那时她才九岁。
与宿成玉相识四年有余,已经将他奉作最信赖的人。
宿成玉呢?
也就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啊。
这般年岁的少年,就算存着攀附侯府的心思,怎能看清政局提前押注三皇子,谋划未来之事?他丧父失兄,门庭冷落,昔日父亲的亲朋僚属都已疏远,只剩寥寥数人感念旧情,愿意帮衬一二。莫非有谁做了宿成玉的幕僚门客,伯乐尊师,早早献策要他利用侯府向三皇子投诚,借机东山再起?
又或者,结交三皇子,是宿成玉自己的决定?
那他什么时候结交的?什么时候投诚的?
是得了侯府恩情,与她姜晏来往甚密之时,还是……更早?早于建明十年的生辰宴?
姜晏越想越冷,连牙齿都在打架。她听不见阿蘅的呼喊,也感受不到雨水的击打,赶过来的朱鹭撑了把伞替她遮挡,被推开。
“……离我远点。”
姜晏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说出声。也许朱鹭没有听清,所以坚持撑伞跟随,送她走进花草簇拥的暖阁。
扑面而来的热气,熏烤姜晏的眼。
她看见了沈知婴。这假作女儿装扮的年轻郎君,今日依旧穿着月白的深衣,纤长的手指拢着热气腾腾的茶盏。清丽出尘的容颜,笼罩着浅淡的病气与忧愁,常人看一眼都会心碎。
朱鹭和阿蘅没有进来。暖阁内伺候的婢女拨亮炭火,悄悄地退出去了。
门扇一关,沈知婴立即起身,拿了帕子擦拭姜晏湿淋淋的头发和脸。
“怎么淋着了?就这么几步路,你的婢子都照顾不好?”他习惯性地用手指扶住姜晏下颌,感觉到丝丝冰凉,顿时蹙眉,“我叫人拿衣裳,你这裙子湿得厉害,待会儿该着凉了。”
姜晏偏头,避开沈知婴的触摸。
外面狂风骤雨,树叶花瓣凌乱地拍打在门窗上,发出惊心动魄的响声。她站在温暖的气息里,薄衫紧紧黏在背上,裙子裹着双腿,冰冷的水像蚂蚁窸窸窣窣滑落脚踝。
地面很快积了一滩湿渍。
沈知婴沉默垂眸,拽了拽姜晏僵硬的指尖。
“晏晏,我知道你还在生气。我真不是故意骗人的,你看,我身子不大好,很容易生病……幼时更是凶险,随便吹吹风就发热晕厥,好几次险些没了命。你知道国师么?他说我命格弱,当女儿养着才能续续命……你别气了,好不好?”
/p
/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