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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步青见状摸摸口袋,准备随时给她递纸巾。
“其实长大,再回想,那时候要钱应该是骗我的,其实是想让亲妈把我接走的。谁知道我在他们家的门前晃荡了一天,连门都没进成。”
说到这,左晓云没哭,反倒还傻兮兮地笑了下,“她没办法啊,才又把我带回去了。”
就这么养着。
过年,后妈给妹妹买新完衣服,钱已经不够再买一件了。她看向左晓云的眼神里都是小心翼翼和羞愧内疚。
隔年,工厂涨了百来块工资,终于能攒下点钱。她立刻献宝似地捧来一件崭新的羽绒服,说,这件是牌子的,比之前妹妹的贵。
孟步青低声问:“你的学费也一直是她供的吗?”
“嗯,”左晓云点头说,“因为我成绩好,所以很早就被省里的重点高中签约了。她当时不知道这是食宿费全免的班级。”
“……”
“打听到高中的学费要那么多钱,她脸都发白了,可愣是没说一个字的反对。晚上吃过饭,独自出门,跑遍全村的亲戚,一户户挨着借钱,她把能借到都借了……总共三千六百二十块。”
左晓云睫毛一颤,掉下眼泪,立刻将脸埋在胳膊肘里,蹭干净脸上的泪水。停顿片刻调整好语气。
她再次侧过脸,平静地问孟步青:
“你说,这是小恩小惠吗?”
孟步青眼神复杂,抽了张纸巾出来面无表情地说:“听你说完,我要哭了,我的亲妈如果哪天变得很穷,没准会直接把我卖给人贩子换几张钞票。”
左晓云“扑哧”笑了下,半哭半笑:“你又逗我!”
孟步青撇唇,不置可否。
上课铃声响起。
大佬级别的数学家高良飞教授拎着个破破烂烂的电脑包,精神抖擞地走进来。他的头上只有三根衰毛,依旧隆重地涂抹着发油梳到脑后。
左晓云一边惊奇地盯着教授的发型,一边对孟步青说:“之前高教授说过,让我们永远铭记自己选择数学的理想初心……你有吗?”
孟步青缓缓地“嗯”了声。
趁着教授还在开电脑。
左晓云继续闲话说:“真好啊,我只觉得庞加莱猜想很有意思,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当佩雷尔曼。我根本没有过什么数学梦想。”
“从来没有梦想,然后你的绩点稳稳在专业前五,”孟步青抽出纸,低头擤了下鼻涕说,“我要哭光这包纸巾。”
闻言,左晓云笑得眼眸似月牙弯弯,“我成绩是比你好点,可你以后一定比我有出息多了啊!毕竟你方方面面都是那么厉害!”
孟步青:“……”
好友滤镜是真的强。
左晓云低声说:“我就是一个很没有出息人,只想毕业之后找份工资不错的稳定工资。可以给我的继母买黄金镯子,可以给我的妹妹,买很多像小花痴一样的公主裙。这就是我愿意每天好好学习,待在图书馆里通宵努力的全部理由了。”
教授开始讲课。
两个人都快速地翻开书,盯着白板,准备认真听课。
好不容易难捱的五十分钟过去。
教授出去抽烟了。
孟步青脸立刻趴倒在铺开的讲义上。
后排的座位,张安琪起身去厕所,路过时看见她的满桌草稿纸和笔记,惊讶地说:“诶呀,你们已经在复习了吗?”
“……”
旁边有人接话,“群里提前考试的通知你没有看见吗?”
“看见了,”张安琪戴着黑框眼镜,她的绩点还算高,偏偏上学期的数学分析只考了七十分,逢人就说自己是裸考,“天呐,难道只有我还没学习吗,看来我这次肯定要挂科了。”
“……”
“哇塞,你们都好认真啊。”
张安琪就站在孟步青旁边,顺手想拿她的讲义。
孟步青猛地按住了,她直起身子,脑海里积攒许久的压力紧张翻腾着。谁不知道她表面假惺惺,背地里恨不得上个厕所都带着讲义去。
眼神不善:“没复习是吧?这次肯定要挂科是吧?”
张安琪不知死活地“嗯”了声,“怎么?还不许别人不爱学习?”
“行,”孟步青点头,勾唇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说,“那先跟你说一声,我复习得可认真了,所以这次你要是敢考得比我好,我就杀了你。”
“……”
—
季婉回到家。
她听见厨房里有炖汤的声音,侧过身,却没看见孟步青。
换好鞋,刚脱下外套。
孟步青脚步匆匆地从书房出来,先钻进厨房里把煤气灶上的火关掉,然后折回来说:“你回来啦。”
“嗯,回来了,”季婉看见她手里还拿了只签字笔,“你在做功课吗?”
孟步青顺着她的目光低头,才反应过来,把笔放到旁边:“嗯,埋头苦读,学得天昏地暗的。”
季婉语气含笑,“那么勤奋啊。”
“没办法呀,”孟步青撇嘴说,“我今天跟一个讨人厌的同学打了个赌,期中考必须要考过她!”
季婉:“怎么那么喜欢跟人打赌,赌注是什么?”
孟步青表情严肃,思忖几秒后掂量地说,“赌的如果我的分数比她低,就得把她杀掉。”
季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