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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我者为父母,这是他生来便知晓的伦理纲常。
申屠桃拂了拂身上的杂草脏污,努力仰起头,红眸认真地看着宣芝的眼睛,用稚嫩的奶音软软糯糯地喊道:“阿娘。”
“唔。”宣芝抬手捂住心口,感觉自己心都要融化了。
这下她可以确信,眼前的幼年期申屠桃是真的不记得她了。虽然不清楚申屠桃的本体和分身之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但既然他一直不搭理自己,那就休怪她翻脸无情了。
比起当狗东西的老婆,她现在更想当他的娘。
宣芝很快乐地应下了“阿娘”这个身份,蹲下身露出满脸慈祥的微笑,连声音都放柔了,“乖,来让阿娘抱抱。”
申屠桃严肃地摇头,“我一路上摔了很多次,还遇上过林子里的凶兽妖藤,身上又脏又臭,会弄脏阿娘的衣裙。”
鬼帝陛下小时候也太懂事了,他到底是怎么长成现在那副傲慢又自大的样子?
宣芝心里越发愧疚,“是阿娘的错,让你受苦了。你脸上有伤,让阿娘给你擦擦?”
申屠桃看着她片刻,很听话地朝她走近一步。
宣芝掏出手帕,凝聚了一点晨露润湿手帕,轻轻帮他擦洗干净脸上的脏污。
申屠桃圆圆的眼睛微微眯起来,长而浓密的睫毛不停地颤,洗干净的脸颊又白又嫩,透着润润的粉色,在洒落下的晨光中,有着软软细细的小绒毛,就像他结出的桃子一样白里透红。脸颊上的一片擦伤就越发碍眼。
宣芝小心翼翼地替他清理伤口,透过柔软的绸布,指尖能感觉到他皮肤上的温度,呼吸一下一下拂在她手心里。
她捏碎一枚丹丸,涂在擦伤的地方。药力刺激着伤口,申屠桃觉得痛了,呼吸一下子粗重,眼眸中也沁出泪来,润得睫毛湿湿漉漉,却始终没有吭一声。
他现在可以不需要遍布在皮肉下的法阵来感受了,不再是拼拼凑凑地去模拟他人的五感。
他现在如愿以偿地活过来了。
虽然他哄骗自己留下来后,又不理她,虽然他可能一直都只是想利用她来达成这个目的,但这一刻,宣芝还是替他高兴。
宣芝感觉到袖摆被人轻轻拽住,她垂眸看一眼小心翼翼拽住她袖摆的小手,抬眸看向他。
“阿娘,我不疼。”申屠桃坚强地说道,倒像是在反过来安慰她。
正当宣芝有点按捺不住想要将他抱进怀里使劲揉揉时,旁边忽然插来一个声音,施念念脸色苍白,有些崩溃道:“我到底昏迷了多少年?你怎么连孩子都有了?”
宣芝:“……”她干咳一声,“师姐,别激动,你就只昏迷了一晚上而已,我们现在还在沧琅秘境里。”
施念念舒口气,随即又立即警惕地看向申屠桃,指尖上夹出一张符箓,急道:“这里怎么会有小孩?该不会又是邪魔作祟,师妹,你别被他迷惑住了,快过来!”
宣芝连忙阻止她,“师姐,他不是什么邪魔,是我养的小桃树,你体内阴气还没彻底清除,不要乱动灵力。”
施念念狐疑地打量他们两人,“你养的什么?桃树?你什么时候养的?”
宣芝顿了下,说道:“哎呀,就才开始养的,他没问题的,师姐,你就相信我吧。”
天不允许申屠桃活,他这棵鲜活的小树苗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宣芝无法将真相告诉施念念,但又不想骗她,就这么含糊而过之后,转移话题道:“师姐,现在秘境被魔气污染,恐怕不止玄鸣山一处有邪魔作祟,我跟颜师兄他们也联系不上,不知道他们情况如何了。”
施念念揉了揉太阳穴,她隐约还能想起自己被魔念驱使的场景,差点就沦为了没有意识的杀戮机器,“这邪魔能够影响这么多修士,实力并不简单,应该已经是地魔级别。”
“这个地方还算安全,我们就先在这里呆两日,等你的伤好些了,再去沉云渊看看。”宣芝说道,“等天再亮一些,我去周遭打探打探情况。”
“好。”施念念又再多看了申屠桃片刻,确认他身上确实没有邪魔气息,才又吃了疗伤的丹药,盘膝打坐,尽快调理好内伤。
申屠桃拽着宣芝的袖子坐到洞口,小声道:“阿娘,我要回去洗一洗。”
他对自己的外表还挺在乎。
宣芝知道他说的回去是哪里,心动了这么久,她终于伸手揉了一把他软软的银发,说道:“嗯,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申屠桃立即道:“那我不回去了。”
还真是臭娃娃的脸,说变就变,宣芝不解道:“为何?”
“我要是回去了,你是不是就不会放我出来了?”申屠桃眉毛皱着,倔强得很,“虽然那幅图很大很大,也很好,但我不喜欢被关着。”
虽然他才修出人形,才生出意识,但他总觉得自己已经被关了好久好久,总是孤独一人,总是不得自由。
申屠桃被束缚在北冥那个地方万年,宣芝理解他的感受,解释道:“你刚刚也听见了,这座秘境里隐藏了一只地魔,很危险的,你呆在山河图里要安全些,等出了秘境你想怎么出来玩都可以,我不会关着你。”
申屠桃扬起下巴,眼眸中流露出几分不屑,那神情简直和长大版的鬼帝陛下一模一样,大言不惭地哼道:“在这里,我才是最危险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