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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众人点头,乌黑的眼珠子一起盯着她,神情僵硬得如同画上去的,就算生得再标致也令人毛骨悚然,宣芝暗暗揉了揉手臂上的汗毛,继续问道:“那平时都是你们伺候鬼帝陛下吗?”
蝉奴回道:“陛下很少命人伺候。”
宣芝沉默片刻,试探性地询问:“不知道我是你们的第几位娘娘了?”
蝉奴有问必答:“回娘娘,娘娘是第一位。”
宣芝默然,她知道申屠桃对自己请来的神灵感兴趣,就算想将她留在身边,也不至于就要成亲。身为北冥之君,一方鬼帝,他的婚姻应当不会如此儿戏。
申屠桃这个原著里的恶神、邪神……总之,原著里就没用过什么正面的词形容过他,每次随着反派出场,必会搅起一场血雨腥风,旁人的生死存亡全在他的喜怒之间,令人捉摸不透,肆意妄为得很。
到最后就连请出他的反派,都忍受不了他的神经,和男主握手言和,一起联手想要灭掉他。
嫁给这样的人,想想都觉得短命。还不如嫁给云知慎呢,云知慎这个草包至少还好对付一点。
宣芝分出一缕神识,焦头烂额地在神符里转一圈,然而她灵力枯竭,根本无力点燃请神供香。
暂时逃不掉,她只好认命地跟蝉奴打探鬼帝陛下的喜好,好在面对这个凶残邪神时能更多点保障,努力活得久一点。
结果这些蝉奴也知道得不多,鬼帝陛下无召的时候,他们都以本体呆在这座山里,很少能化作人形。
不过一路上,她还是从这些有问必答的蝉奴嘴里,问出了一些信息。
她现在所在的这座山名为渡虚,是北冥唯一一座山岳,处于整个北冥的中心位置,鬼帝宫殿建造在这座山的山巅。数万年来,只有申屠桃和蝉奴居住在山腰以上的冥帝宫殿中,姜炤和郁绘这两殿阎司居住渡虚山腰,掌管着北冥鬼门。
蝉奴们将她带进一座宫殿里,脱下她身上湿漉漉的嫁衣,要伺候她沐浴。
宣芝裹着里衣摸了摸浴池里的水,冷得刺骨,水面还浮着冷雾。原来不是鬼帝陛下一只鬼喜欢在冷池子里泡澡,洗冷水澡可能是北冥的传统。
“劳烦诸位姐姐,可不可以给烧点热水?”宣芝牙齿打颤地问道。
蝉奴并没有问为什么,她说什么就做什么,完全依指令行事。
不多时,那一池子冷水被换掉,蝉奴无法试出水温如何,宣芝只能自己趴在池子边试探,等到水温合适,才褪下衣衫走进水池里。
宣芝不太习惯被人伺候,只叫她们在旁守着。
北冥又阴又冷,她被冻了一路,在浴池里泡了好一会儿,温暖的池水才渐渐洗去她四肢的僵冷,宣芝精神松懈下来,就有些昏昏沉沉。
视野逐渐朦胧,就在她快要撑不住阖上眼时,氤氲的水汽里突然出现一道身影。
耳边搅动起哗啦的水声,荡漾的水波拍在胸口,宣芝蓦地一惊,瞪大眼睛,一瞬清醒过来。
申屠桃的脸映在她骤缩的瞳孔中,他衣冠齐整,就这么直接踩进浴池里,半俯下身,高束在黑玉冠中的银白发丝从耳鬓垂下一缕,红瞳中跳跃着星月一样的光,像夜里夺人精魄的艳鬼,对她说道:“带你去看个热闹。”
蝉奴们垂首站在角落,完美诠释着什么叫做噤若寒蝉。
宣芝从他明亮的眼瞳里看到自己的投影,满脸懵逼,一脑袋问号,她仓促抬手环抱住自己,“不,我不想看热……”陛下,我们真的还没有熟到一起手拉手看热闹的地步!
她话没说完,就被申屠桃捏着手臂从水里提起来,宣芝急忙叫道:“衣服,让我穿件衣服!”
申屠桃屈指一抓,不知从哪里抓来一件外袍裹在她身上,就这么带着她跨出宫殿,往高空掠去。
宣芝被袭面的狂风肆意鞭笞,热泪随风飘洒,虽然她骨子里确实带着中华民族爱看热闹的优良基因,但也并不想被人强迫看热闹。
被强迫去看的热闹,并不热闹。
好一阵后,悬空的脚下突然落到实处。
箍在腰上的力道松开,宣芝裹紧衣袍,胡乱系紧,赤足站在凹凸不平的石面上,张眼打量四周。这里像是一座祭坛,祭坛的石缝间生满了暗沉的青苔和杂草,风蚀得厉害,四面八方都立着残缺不全的石柱,中间摆有一方祭鼎,显然荒废已久。
四面看去都看不到任何东西,仿佛凭空而立。
宣芝披头散发,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背上,被四面穿堂烈风来回地刮,冷得快成了一块冰坨子。
这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看什么热闹?申屠桃根本就是想要她死,该不会她就是他嘴里的那个“热闹”吧?
申屠桃拽着她往外走,衣袍太长,宣芝磕磕绊绊,几次都差点摔倒。申屠桃干脆夹起她,直接将她提到了祭坛边缘,冰凉的手指捏在她后颈,往下按去,真的用一种单纯很开心的口气说:“你看,下面很热闹的。”
很奇妙的,就算天色这么阴沉,半空中还有洋洋洒洒的纸灰,但从这里能一眼尽览整个渡虚山,开满桃花的渡虚山像堕在黑沉大地上的一片霞云,又像烧在荒野里的一丛烈火。
那霞色边缘,是密密麻麻涌来的影子。
宣芝从心到身都不由得发麻,那些鬼影汹涌得如同浪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赴后继地往渡虚山上冲击,山上的桃花和鬼影相接处,有一条血色的线,绵延在山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