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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弘又不说话了,好在这一次,他只是停顿半刻,便又继续说话:大概过了三年吧,当初跟着我一起的一个兄弟,名叫狗子的死了,那次我们抢劫一队行商,那行商雇了镖局子,都是硬茬子,狗子被镖师重伤,死在我怀里了。
李绮娘静静听着,周弘继续说道:狗子临死前,托我照顾他姐,说他姐夫总打他姐,往死里打,他打过他姐夫两次,他姐夫便不敢再打了,现在他要死了,他姐夫定然还会打他姐,狗子不放心,我告诉他,我去把他姐接过来,以后没人敢欺负他姐,狗子这才闭上眼。
狗子死后,我带了两个兄弟去了狗子姐姐所在的那个村子,狗子姐姐的家距离平城有三百多里,我们找到以后才知道,狗子的姐夫好赌,欠了赌债,便把自己的老婆和闺女全都给卖了,如今就他和老娘一起过日子。
我气坏了,把那混帐一刀砍了,他老娘吓坏了,说出了人牙子的下落,还从裤腰里掏出钱来,原来卖媳妇卖孙女的钱,根本没有用来还债,全都被这老婆子拿着呢,我索性一刀也把这婆子给宰了。
我惹下了人命官司,也就不在乎了,带着兄弟转身就去另一个地方找那人牙子,人牙子给我们指了路,人是给卖到五百里外的矿上去了。
我们三个人二话不说,翻山越岭去了人牙子说的那个矿上。
没想到我们去的时候,正好遇到矿上出事。
那是私矿,有人雇了土匪来夺矿,把管事的都给杀了,东家的两个儿子恰好来矿上巡视,也一起给杀了。
他们没杀矿工,矿工都是有经验的,把这些人杀了,一时半刻寻不到熟手。
矿工们居住的地方就在山下,盖了一片房子,形成一个小村庄。我们三个轮流盯梢,发现村子里有女人,也有小孩,可是那些土匪把村子看管很严,我们一时半刻混不进去。
有一天终于找到机会,我们趁人不备掳了一名矿工,一通恐吓,矿工告诉我们,他们都是世代采矿的,经常会死人,外面的女人不愿意嫁进来,他们娶不到媳妇,有女儿的人家宁可把女儿交给人牙子卖到外面,也不愿意在村子里找婆家,一来二去,他们就只能靠人牙子从外面贩卖女人进村。
就在几天之前,也就是出事的前一天,刚刚有人牙子带了女人进来,人牙子和女人都还在村里,共有五个女人和一个小娃娃,这几天大家都很害怕,把银钱全都藏起来,不敢拿出来,担心被土匪抢了,因此那五个女人还没有卖出去。
五个女人里,有老有少,而那个小女娃,只有两三岁。
狗子的外甥女就是只有两岁。
因此,我们认定狗子的姐姐和外甥女都在村子里。
那天夜里,我用弹弓子打晕了放哨的土匪,然后把火把扔到柴禾堆上,柴禾堆烧起来,连带着还有几间房子也一起走水,村子里乱成一片,土匪们管不过来,我们三个便趁乱进了村子。
按照先前那名矿工所说的,我们找到了人牙子和五名女子住的地方,没想到那个人牙子已经死了,居然是被这五名女子给杀死的。
那些女子正准备趁乱逃跑,被我们三个堵个正着,她们像疯了一样朝我们扑过来,连撕带咬,我们三个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她们给制住。
她们全都脏兮兮的,看不出本来面貌和年纪,我问哪个是狗子的姐姐,问了好几遍,也没有人回答。
其中一个女子紧紧抱着一个小女娃,我就问她是不是,女子摇头,却不说话。
我便以为她信不过我,故意不说实话,于是我就说,你是牛家村人,你叫秀儿,你弟弟叫狗子,你闺女叫小梅。
没想到我刚刚说到这里,那个小女娃忽然开口,说了一声,哎。
我就问那小女娃,你是叫小梅吗?
小女娃点头。
我又指着那女子,问小女娃,这是不是你娘?
小女娃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那女子立刻急了,对我说不要逼孩子,这孩子的娘已经死了。
其他女子也纷纷点头,说小梅的娘早在半个月前就死了,赶路时摔倒,撞破了脑袋,人牙子不给请郎中,硬撑了几天,人就没了。
这时,外面把风的兄弟进来,催促我们快走。
我上前便要抢夺小梅,那女子却死活不肯把孩子交给我,把我的手抓得鲜血淋漓,另一个年纪较大的女子,用块破瓷片抵着另一个兄弟的脖子,她对我说,必须把她们一起带走,否则大家一起死。
也可能是我不想再折损兄弟,也可能是那一刻,我真的动了恻隐之心,总之,我们三个,拼了老命,带着五大一小出了村子。
之后,我们在深山老林里躲了十几日,担心惊动那些土匪,我们甚至不敢打猎,靠吃野果挨了过来。
再后来,前一任东家终于收到儿子被杀,矿山被抢的消息,请了官府的人过来剿匪,我们便趁着这个机会从另一条路上下了山,离开了那个地方。
李绮娘心中一动,问道:这五个女子当中,便有阮娘子?
周弘点头:当时我并不知晓,她为了保护自己,遮盖了原本的容貌,加上又是脏兮兮的,我没有认出她来。
其实那个时候,即使她没有遮盖容貌,我也认不出来,那天晚上,我还没有醒酒,醉醺醺的,根本没有看清她的相貌,只是知道那是一个十几岁的年轻姑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