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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周大当家的公爹、丈夫,连同小叔们,全部被族中亲戚陷害而死,漕帮四分五裂,周大当家带着妯娌和年幼的小姑,几个十几二十岁的年轻女子,带着那仅存的一百八十五条船,纵横江海,收复各个码头,建立起今日的大漕帮。
李绮娘却是心头一动,一个念头浮了上来,她看着周大当家,正要发问,周大当家却问她:怀姐儿和七皇子的事如何了?
李绮娘的思绪立刻转了过来,她叹了口气,道:儿大不由娘,看宫里的意思,倒似是没有阻拦的意思,我现在就是担心,怀姐儿若是真的嫁过去,以后就不能随心所欲了。
周大当家哈哈大笑,拍着李绮娘的肩膀,道:莫非你还担心你闺女出嫁以后,会被婆家欺负吗?你那闺女可不像你,你或许还会忍气吞声,你闺女决不会。
见李绮娘还是双眉紧蹙,周大当家安慰她:你我都是过来人,婚姻这种事谁能看一辈子?人都是会变的,七皇子会变,我们怀姐儿也会变,现在看着是极好的,过三五年、十来年、二十年后,谁知道是好还是不好呢?相反,现在看着不好的,谁能保证就是一辈子都不好?再说,鞋子是否合脚,只有穿鞋的那个人知道,婚姻也是,外人看的说的都不算数,只要婚姻里的两个人自己才知道,想想你,再想想我,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昔年,周大当家与李家大郎青梅竹马,相亲相爱,谁不说他们伉俪情深,可是谁又能想到,李家大郎年纪轻轻便死于非命,美满婚姻也不过只有几年而已。
李绮娘嫁给颜昭石的十几年,一个读书一个赚钱,一个书读得越来越好,考上举人,另一个生意越做越大,把酒楼开进京城,小宅子按成大宅子,一家老小不愁吃穿,外人看了谁不说李老爷子眼光独到,给女儿结了一门好亲。
李绮娘苦笑:个中道理我是懂的,可是私心里却还是希望怀姐儿能过得比我好。
周大当家握住她的手:傻妹子,你才多大,你这一辈子还有很长,你怎么知道以后就不能过得好?我们连自己的将来都不知道,又何谈别的?老一辈人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能给他们多少就给多少,对于他们的将来,我们只有寄望,却不能全部参与。
李绮娘的眼圈微红:姐,有你真好,你说上几句,比我自己想上几个月都有用,
这就是姐妹啊,姐妹不是相互诉苦的,而是要相互扶持,一起向前走。今天我劝你,明天说不定就是你劝我。
颜雪怀并不知道那对姐妹关在屋里说了些什么,只知道柴晏又来的时候,李绮娘问了几句他那皇子府的事。
柴晏受宠若惊,忙道:我那座宅子虽然不算很大,但却是今年刚刚翻新的,左右两侧的宅子都是空着的,方便随时扩建。因为我还没有封王,所以现在宅子就是内务府派去的人在管着,不过不会一直这样,父皇的意思,二哥和我只要把亲事定下来,便会册封了。
一定要让岳母知道,他之所以至今没有封王,不是他没本事,也不是父亲不喜欢他,而是他没有订亲。
李绮娘一怔,她还真没想到柴晏没有封王,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么说来,若是柴晏和怀姐儿铁了心要在一起,她这个当娘的,想要把女儿多留上一两年也不行了?
你可能也听说了,我把酒水的生意全都交给了怀姐儿去打理,以后她少不得要抛头露面,不但要和商贾打交道,因着要动用漕帮的船只,怀姐儿还要和江湖人往来。
柴晏便道:我不方便插手酒水的生意,但是怀姐儿做生意时若是需要,我一定会出手相助,至于抛头露面这件事,我与怀姐儿相识于市井,我心悦她,是因为她的勇敢和大气,当初在柿子胡同,若不是怀姐儿,而是换做寻常的大家闺秀,决不能保住叶老夫人,一旦叶老夫人被抓,局势便会逆转,我纵有三头六臂,也无力回天,怀姐儿做的事,父皇知道,母后也知道,怀姐儿抛头露面,但是怀姐儿不知要比那些遇事只会哭哭啼啼的闺秀们不知要强出多少。
伯母,我们家需要的,从来就不是只会在礼仪规矩上斤斤计较的妇人。
江皇后有才女之称,为了丈夫的千秋大业,她结交江湖人,暗中协助周大当家报仇血恨,统一漕帮。
太子妃看似娇弱,却在太皇太后让柴浩进京时没有哭闹阻拦,义务反顾将儿子交给太子带进京城。
端王妃将门虎女,端王身负重伤被包围时,端王妃杀入重围,九死一生,将端王救出生天。
就连含着玉匙出生的大公主,也换上布衣,用她过去闲来无事学过的医术,带上她的丫鬟婆子们,隐去真实身份,跟着医官们在救护所里救治伤兵。
第三零一章 花娘
李绮娘微微动容,面前的少年依然略显青涩,但比起在平城初见,他的目光更加真诚,神情更加坚定。
李绮娘忽然笑了,姐姐说得对,她连自己的婚姻都无法掌握,又何必仅凭自己的眼光去衡量女儿的婚姻?
即使眼力超群的人,站在泰山之颠,极目四望,即使没有雾气阻隔,一马平川,能见之处也不过方圆百多里。
人生在世,不是每个人都是眼力超群,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立于泰山之颠,能看透未来数十数百载国运的大智慧者万中无一,而智者千虑,也必有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