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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头丧气出了牙行,刚走几步,有人叫住了他。
颜昭石一看,那也是个牙人,那牙人把他叫到路边,压低声音说道:这位爷,一看您就是初来新京,不懂行情,像您这宅子,不应该来找牙行,咱这新京城里,没有一家牙行会接这宅子的。
可我现在急需周转,不找牙行还能找哪里,难道要挂个牌子自己卖吗,那要什么时候才能卖出去啊。颜昭石一愁莫展。
牙人四下看看,煞有介事地说道:咱也就是看您是个读书人,才来和您说一声,若是别人,咱可不惹这麻烦。
颜昭石忙问:怎么,你有办法?
牙人笑了笑,神秘莫测地说道:顺城待上的焦爷,不知您听说过吗?
颜昭石摇头,他何时理会过这些市井之事,俗,太俗。
第八十三章 牙人(三更)
咱猜也知道您不知道,您是读书人,您的路子和咱们不一样,您走的是官路,若不是遇到为难的事儿了,也不会和咱们遇上,您说是吧,可是咱们能遇上,也是缘份,既是缘份,那咱就给您指条明路,您看这......
牙人说着,把插在后脖领的折扇拿过来,啪的打开,平伸到颜昭石面前。
颜昭石一怔,不知这牙人是要做什么。
牙人朝他眨眨眼,呶呶嘴,把折扇向他面前平推了寸,再次呶呶嘴。
颜昭石脑中电光火石一般,他想起幽兰书坊里缠着绿头巾的龟奴,那龟奴每次朝他要赏钱时也是这个样,他若不给钱,那龟奴便说幽兰姑娘正在清修。
他连忙伸手掏出一串铜钱放在扇子上,可是那龟奴,不,那牙人,不但没有把扇子缩回去,反而又向前伸了伸,颜昭石明白了,这是嫌钱不够。
他咬咬牙,摸出一块碎银,把碎银攥在手心,久久没舍得放下,直到手心里滑不溜秋有了汗水,这才狠下心来,把碎银放在扇子上。
这个时候,他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他用抄书换来的铜钱去买笔墨时的情景。
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他早已忘记,真的早就忘了,偏偏这个时候想起来了。
那牙人察言观色,知道眼前这人是真的缺钱,很缺钱,他心里便有了定数。
说起来顺城街的焦爷,他手下有很多生意,其中一门生意就是收宅子,什么宅子呢,就是如您家这样的,牙行里不敢收的宅子......
一个时辰后,这个牙人出现在顺城街的茶馆里,小心翼翼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小的一看就知道那人是缺钱,缺大钱的,这宅子您只要给点钱,他一准儿就卖,您若是看不上这小生意,小的替您跑腿儿,您看行不?
焦爷半闭着眼,一旁有个小丫头正在剥栗子,剥好的栗子放到小碟子里,焦爷时不时地自己摸一颗扔进嘴里。
牙人等了一会儿,没见焦爷开口,便对那小丫头使个眼色:笨手笨脚的,一边去,我来给焦爷剥几颗。
焦爷终于睁开眼睛,对牙人说道:你的手洗了吗?把栗子放下,爷嫌脏。
牙人嘻嘻一笑:焦爷,这事儿......您看......
焦爷看向一旁的手下:你出去打听打听,那宅子是怎么回事,那家人又是怎么回事?
手下应声,小跑着出去。
牙人搓搓手,看着焦爷媚笑,焦爷被他笑得怪恶心的,重又闭上眼睛。
一天后,颜昭石按照之前的约定来见那名牙人,没想到这一次,牙人的脸色很不好看,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和上次不一样了。
你说你吧,好歹也是位举人老爷,怎么做事这么不讲究呢,你家那宅子原来是从女人手里拿来的,女人属阴,所以这宅子就沾了阴气,难怪祝融老爷会嫌弃,能不嫌弃吗?妥妥的阴宅,阴宅你知道是什么吗?就是死人住的地方,哎哟喂,我跟焦爷一说,焦爷差点就给我一个耳括子,我把好话说尽,焦爷才息了怒气。
颜昭石就像一头扎进染缸里,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绿,五彩缤纷过了一遍。
牙人斜睨着他:说吧,你想卖多少银子?
颜昭石忙道:你看呢,能卖多少?
他现在真的没有底了,一点底气也没有了。
在他去找第一家牙行之前,他还估摸说着不定能卖二千多两,即使后来牙人说要找那位焦爷,他也还估摸着最少也值一千多两,可是今天,他连一千多两也不敢想了。
那......八百两......八百两......
他的话刚一出口,牙人便冲他一挥手:走吧,您内,您就别拿咱找乐子了,八百两,您的命是命,咱的命也是命,反正焦爷不会抽您,只会抽到咱脸上,求您嘞,您放过咱,您快走吧!
说完,牙人转身便走,那样子就像是怕被野狗追上一样。
颜昭石怔了怔,连忙快步追上去:等等,还有的商量,你说多少,我也没说非八百两不可啊,你看......
牙人终于停下脚步,伸出五根手指:这是焦爷能接受的数目。
颜昭石的眼睛发酸,确定牙人伸出的是五根手指头,心里却莫名松了口气,这宅子是五百两买的,那位焦爷肯出五百两,比起李绮娘的二百五十两,简直是大仁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