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躺在某种实验舱里。
    “12457，欢迎你回家。”
    一名仿生人走了过来，他的长相介于人类和机器人中间，微笑的神情带着非人的僵硬，“是否有觉得哪里不适？”
    浅灵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有些哑。
    “这是哪？”
    “家。”仿生人在实验舱外按下了一个按钮，罩在浅灵面前的玻璃罩应声揭开，他温馨提示道：“12457，恭喜你在一众玩家中脱颖而出，为主系统做出了伟大的贡献，接下来不需要再进到副本中，会为你指派其他管理任务。”
    似乎是浅灵躺在实验舱的时间太长了，仅仅是一个起身的动作，都让他额角渗出了些晶莹的小汗珠。
    在缓了会儿后，浅灵看向那仿生人。
    “你再说什么，那串数字是什么？”
    仿生人平静地回答：“你的编号，在每个玩家进入副本时赋予的，它代表了你。”
    浅灵道：“你们似乎搞错了，我有名字，而且我的家也不是这里，请把我送回去。”
    仿生人僵硬地歪歪头，并不可爱。
    “12457，这里就是你的家。”
    在他们的面前，浮空出现了一片大屏，上面的建筑充满了未来感，冷色抢占了所有的空间，没有一点生机。
    不是的。
    浅灵道：“我有自己的家，那是一颗漂亮温柔的星球。”
    而不是这里，冰冷，死气沉沉，这样的世界和他记忆里的完全不同。
    仿生人道：“您或许需要接收一段记忆。”
    在经历了无数个副本的轮回，玩家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心理问题，甚至忘记了自己来自何方。
    一段完整的记忆注入到浅灵的脑海里。
    庞大到爆炸的信息量让浅灵几乎坐不稳，面色苍白，纤长的眼睫毛被泪水打湿，聚成了一簇簇。
    像是有只大手，强力地揭开原本挡在记忆里的那层白布。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过去。
    浅灵把记忆完整地接收回来，茫然地坐在原地。
    他所诞生的星球不属于宜居星球，无法生长所有的植被，为了获取资源，需要无数诞生于此的人类进入实验舱。
    通过不断的做任务来获取其他维度的能量，维持主系统的运作，和整个星球体系的运转。
    浅灵就是其中的一员。
    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只有一个编号为12457的代称。
    “为什么要修改我的记忆？”
    浅灵抬起眼，他的眼眶通红，洁白的牙列紧紧咬着下唇，晶莹的泪珠滚落，“这么自私又可恶……告诉我一切都是假的？”
    仿生人读取到浅灵的情绪，道：“因为你在第一个世界犯了错误。”
    “消极对待任务，不想回到自己原本的星球，甚至爱上了副本的boss。你贪恋那里的人和事。”
    “这是玩家的大忌。”
    浅灵愣了几秒，“副本的boss……”
    仿生人道：“是的，第一个世界，里面有一位叫做颜泽锴的男性，他是你的校友，也是整个副本的boss。”
    颜泽锴……是副本的boss？
    在记忆深处的模样一点点清晰。
    那个总不好好穿着校服，剃着一头紧贴头皮的圆寸，鼻梁高挺，嘴唇很薄，看起来就是一副很不好惹的模样。
    只是看向他的眼里，是温和的。
    仿佛又回到了校园外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把他从轰趴馆里救出来的男生独立在人潮外，朝他道：
    “你要是以后想出来，就叫我，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浅灵道：“要是我去的地方你找不到呢？”
    颜泽锴的语气认真又坚定，“那我会一直找，直到找到为止。”
    ……
    从回忆中抽离开，浅灵只觉得喉间无比干涩，低着头，任由滚落的泪水砸在手背上。
    ……找到他吗？
    已经找不到了。
    颜泽锴估计现在已经不记得他了吧，像是从一个原点出发的，永远不会汇聚的直线两端。
    浅灵干干地开口，“我能用我所有的积分，回到第一个世界吗？”
    那个他误认为是家的地方。
    里面有他的过去，无数的回忆碎片，有他一待就是一整天的画室，有一直陪伴在身边的司机，有阳光、花和雨露。
    “抱歉，副本在玩家离开后就会自动刷新，清除掉玩家的影响。”仿生人道：“而且你想回去的世界，因为副本boss的离开，缺失能量，已经关闭了。”
    仿生人道：“这是你的通讯器，在这里面有你的住址等信息，在未来的七天，是你的休息日。之后会有信息通知你。”
    浅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实验舱里离开，又是怎么回到自己的住所。
    冷冰冰的房间和一堆的智能家电，没有厨房，窗外一片灰蒙蒙，没有生机，没有一颗树，没有飞鸟。
    什么都没有。
    家人、朋友、同学，都不存在。
    浅灵坐在床边，看着窗外发呆。
    以往每次做完这样的副本任务，他总想着能休息了，躺在沙发里，毫无负担地放松，因为他知道，远方有家。
    现在呢？
    浅灵轻笑着，眼里却没有半分的笑意。
    一路沉默的系统663道：“浅灵，我还有储存的影视剧，你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