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防护罩碎成粉末的同一瞬间，刺耳的警报大作。
    隐蔽散落在各处的细孔开始喷出雾状的颗粒，偌大的封闭空间内开始弥漫起细雾。
    身体猛地一沉，姜离清晰感受到身上每一条神经都变得迟缓，肌肉像是不受控制，每迈出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意志力，尖锐的声响仿佛能直接刺穿耳膜。
    进入实验室前，姜离就已经佩戴了宁漆寒给她的特质呼吸器，可即便如此，当警报声响起时，呼吸都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
    正如游亦所说，当防护罩被破坏时，实验室就会直接开启自毁模式。
    释放病毒，就是第一步。
    来不及停住脚步，姜离左肩直接重重撞在墙上，发出“咚”的闷响，连手里的特质提箱都掉落在地。
    “小七！”游亦猛然拔高的声调远远传来。
    “我没事！”
    姜离俯身直接将铁箱捡起，努力将目光放在眼前的十数个保护箱中，发现只是在刚才短短的几秒毒气释放中，已经有七八个婴儿被感染，瘦小的身体明显发出异变。
    姜离努力不去看他们脸上的痛苦，狠下心弯腰，将情况还算好的婴儿抱进提箱。
    从业多年，她清楚知道人类对病种的抵御力。
    哪怕注入的计量再低，就算现在看上去和常人无异，这里的孩子几乎都不可能健全的活下去，更不要提已经发生异变的小孩。
    就算她强行带出去，最终迎来的结局也只有死亡，而尸体最终会成为污染源，如何处理都是问题。
    这些孩子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已经被预定的结局。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对的事情。
    但每当手径直略过一个垂危的生命，为保大局放弃其中任何一个时，她都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刽子手，狠心剥夺了余下人所有生还的机会。
    “......妈的。”
    绝望从心底疯狂滋生蔓延，姜离咬牙低声骂了一句。
    时间飞速流逝，滴声警报到最后已经变的无孔不入，室内温度不断升高，姜离知道时间所剩无几，将最后一个有可能存活的孩子放进铁箱后，发动能力准备瞬移到游亦身边，直接离开。
    而就在这一刻，她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嘹亮清脆的啼哭声。
    瞳孔放大，姜离脚步猛然顿住回头。
    原来抓取的金属探头位置，居然还有一个小孩！
    后背隐隐感受到滚涌而来的热意，姜离心底猛然一沉，咬牙正要转身冲过去时，瞬间烧起的热浪已经先她一步将身后的一切吞噬，转身之间就波及到她眼前。
    来不及了。
    啼哭声眨眼间消失无踪，姜离最后一眼看到的，恰好是那个孩子在火光中睁开眼睛，直勾勾地朝着自己看过来。
    不到一岁的孩子还不曾拥有态度复杂情绪，可或许是她的错觉，姜离只觉得望向他的那一眼里，满是绝望和怨恨。
    “姜离！”
    游亦的呼喊声让她再无暇分心，姜离瞬移来到游亦身边，抓住救命稻草般握住他的手，然后下一秒两人就同时出现在二楼杂货间的进出口。
    随着剧烈的爆炸声响彻，整个空间也随时瓦解崩塌。
    “......”
    姜离带着提箱从异空间中出来时，眼神还是满布迷茫。
    掌心温热有力的触感消失，铁箱脱手被人小心接住，她才开始支撑不住地大口喘气，像是几乎快要溺毙的游鱼。
    “姜离，你还好吗？”宁漆寒指挥人把铁箱立刻隔离起来，然后立刻关切地走上前。
    其余人也是一脸忧心忡忡，霍梵二话不说，直接小跑过来给姜离治伤。
    “......没事，”姜离从医护人员手中接过血清，毫不犹豫地扎在手臂上，若无其事道，“空间里的其他人，都带出来了吧。”
    “还有救的，都带出来了，”若彦朝姜离身旁某个方向微微点头，看姜离又要躲开，开口道，“别逞强了，让霍梵给你治疗一下吧。”
    “真没事，”姜离被四人围在中间，深吸口气肩膀下塌，无所谓地朝霍梵笑笑，“你要不介意我复制你的能力，那就麻烦你咯。”
    气氛并没有因为她的一两句玩笑话而轻松起来。
    李智先一步离开安抚大难不死的病人及其家属，宁漆寒看姜离没有再开口的打算，朝若彦和霍梵使个眼色，起身道：
    “我们在3号车的位置等你。”
    说完命令手下人清理现场，直接带人离开，给姜离充足的时间和空间调整。
    周围一片静悄悄。
    只剩下姜离和游亦两人。
    男人身形笔挺修长，身上还穿着早上姜离特意挑选的衣服，斜阳落在他的发顶、颈侧和肩膀，光线柔和了五官，却难挡眼底的幽幽沉色。
    “阿离，”印象中游亦很少这样叫她，好听的男低音响起，“你已经竭尽所能了。”
    姜离慢吞吞地将头抵在游亦胸/膛，垂眼看不出表情：“如果我开始就注意到还有一个孩子，或许他就不会——”
    “这些都和你没关系，”游亦及时出声打断，抬手很轻地揉了揉姜离头发，“即便你带那孩子出来，他活下来的几率也很渺茫。”
    姜离沉默不语。
    虽然残忍，但游亦说的确实没错。
    “哥哥，”她低低呼喊着游亦姓名，像是在确认一般，“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