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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后他们悔不当初 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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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着前方战事胶着,选后宴一推再推,群臣并无异议,到雎阳来了捷报,朝局便明朗了许多。
    群臣每日朝议,为选后宴的吉日纷争不休,一部分是说已经筹备完毕,催尽快开始,剩下的则认为女子生产极为危险,伤害龙体,需得将陛下龙体治愈后再选后,在此之前,陛下不宜孕育龙嗣,避免伤了元气。
    秤的两端不断倾斜,延请名医的呼声站了上风。
    十一月起,女帝开始召见医师,每日召见一名,起先医者都是摇头,后头来了一个雾隐山名医,请了神医陈林,太医署医正徐远两人一道参详,给女帝陛下下了两计猛药,女帝经脉畅通了许多。
    医治有望的消息一出,几家欢喜几家愁。
    又过了两日,女帝下了诏令,选后宴定在十二月初一,但秉承太/祖遗志,封侯不拜相,做了皇亲国戚,举家一族不得出仕为官。
    圣令一出,群臣哗然,有高兴的,自然有有愤怒的,但金銮殿上已不敢像往常一样,吵得沸反盈天,便是有想法,也不敢再放来脸上,毕竟放了不但没用,还会有杀身之祸。
    宴和光回想这小半年来诸多重重,那种只能站着挨打的感觉变成了只能跪着挨打。
    这么大一个变故,朝野朝外一点水花也没翻起,读书人觉得理当如此,百姓们一听皇亲国戚四字,那就是鱼肉百姓的主,对女帝这一政令,只有拍手称快称赞陛下圣明的。
    朝中也出现了不少狂臣,譬如这个姜奉一流,谁要是隐晦内涵一句女帝的不是,提一个对女帝不利的建议,杨明轩几人还没开口,这一波人就先跳起来,先将你喷个头破血流。
    封侯不拜相,举家不得出仕为官,这可比后宫不得干政严重多了,本是一家人,干政不干政的界限在哪里,原本分不清,轻了重了都看皇帝皇后自己。
    现在卡死了族亲不能做官,把外戚这一条路都堵死了,你干再多的政,那也是为别人做嫁衣,自己家一点好处捞不到,干政了干什么,还不如躺平了锦衣玉食来得舒服爽快。
    晏家自来也没有要参加选后宴的打算,但短短不到三月,风云变幻,多少人黄粱一梦醒了,白白忙碌一回,三月前满心欢喜激动,只怕连做皇帝以后要捞多少家业做多少丰功伟绩娶多少美人都想好了,转头却是一场空,心中不由也唏嘘发寒。
    但你要反对,怎么反对,拿什么反对,一不占理,二不占势,要么归顺,老老实实做臣子,要么就跪着挨打,还叫你反抗不能。
    宴和光连连叹气,又一阵后怕,亏得家里有个敏锐沉静的儿子,每一步都没选错,否则,看看李、郑、刘、高几家,便知晏家是什么后果了。
    宴归怀虽不知当初陛下是怎么样让天下的医师相信她只能活两年的,但现在‘顽疾’渐愈,一小半的臣子希望落空,却还要举着假笑恭贺圣安,其中痛苦可想而知。
    刘儒、刁同甫、郑元建几人出金銮殿以后,面色阴郁得能滴出水来,陆子明好笑地摇头,“本就是白日做梦,没损失什么,何必丧成这样。”
    除了前方战事,进来最大的朝务便是选后宴了,所有的选侍都跟来了洛阳府,薛回揣着手道,“也不是什么也没损失,我本以为这几日许多选侍会‘病重’归家,但等了几天,只有三人归家,剩下三百个谁也不肯走,各府来接人,接不走,在太常府就闹起来了,那全武行上的,我的天啊,瞧把各家大人脸色难看的。”
    太常府这几日动静大,闹得群臣皆知,许多大臣没脸上朝,自己称病归家了,宴归怀慢吞吞道,“以前见不到陛下好说,非要带来洛阳,这下都见了,谁还肯走。”
    陆子明诸人都不再说话,不走也好,免得到时候没有人杀得住萧寒威风。
    崔漾正杵着脑袋看舆图,蔡赣横插一脚,分去了彭城以北的旧魏之地,麒麟军占据雎阳,靳、雎宁以南。
    彭城城池坚固,若非魏渊两面受敌,彭城丢不了,现在彭城落入了蔡赣手中,这便是萧寒新的防线,堪比明关,易守难攻。
    榻上的人微微咳嗽起来,崔漾回神,指尖搭上他的手腕,催动内劲,与他平复咳喘。
    昨夜侍从来报,沈恪中毒,医正看不出病理,送来了崔漾这里,沈恪是被人用了她当初瞒骗医师的办法,内劲阻滞血脉,显露出重病之相,他本有热症,情况便严重很多。
    沈恪不知原委,只当是自己要死了,醒来时发觉自己在龙榻上,也没有惊动正看着舆图沉思的人,见一只小龟背着一块墨,从案桌那头爬过来,脑袋被她的指尖无意识拨弄得张嘴要咬,忍不住笑了一下,压不住喉咙间的痒意,腕间搭上微凉的指尖,才渐渐平复了喘/息,轻声道,“多谢陛下。”
    崔漾替他疏通经脉,叫蓝开送他回去歇息。
    沈恪握着被褥边缘的手指微顿,眸光落在她胸前的地方,不知道她的伤口好了没有,有没有落下宿疾,但事已至此,问亦无用了。
    崔漾察觉到那墨眸视线落在了脸上,半响不曾移开,缓缓自舆图上抬眸,“故意直视天颜,要朕治你个大不敬罪么?”
    沈恪别开眼,睫羽在灯火的暖光下投射出一片剪影,意外的浓密纤长,一头白发,叫容色越加似雪。
    崔漾想了想,搁下手里的竹简,写了个药方,叫蓝开去找医正取了药来。
    蓝开应声而去,到一个时辰后,带了小半碗黑药来。
    崔漾想了想,取了一方白巾,遮住他的眼睛,叫他坐好,见他虽面色如常,心跳却似擂鼓,脉搏跳动得厉害,淡色的唇带出了些淡樱色,润泽似尚未成熟的樱桃,两名进来的宫女亦是满面羞红,不由哑然,谁能给她正一正清名,她自来是不屑于男女之事上强迫人的,顶多是暖榻罢了。
    那白如壁玉的手指不自觉攥着被褥,指尖亦像半熟樱桃,不太红,也带着薄薄的绯色,晶莹剔透,不知道内心在想什么。
    崔漾无言了一会儿,唤了两名宫女进来,沈恪知她生性虽有些狂放,却不会折辱人,虽有些羞赫慌乱,却也只像在课堂上授书时一般坐着。
    大约是要帮他梳洗,沈恪便当自己是提线木偶,只是谢绝了宫女,请了蓝开,以及自己的侍从来做,崔漾翻着奏疏,允了这些小事,到蓝开发出轻轻的惊呼声,这才抬头去看。
    染色,梳洗,干巾帕擦干水渍,扇子扇了一会儿风,再束发,便又是那个雪颜墨发的洛神公子了。
    崔漾调剂这药方,本也不确定能不能用,现下成了,才叫蓝开给他摘了蒙着眼睛的白巾,见沈恪怔怔望着铜镜,温声道,“你把药方交给你的侍从,每半月晕染一次便可,这样出入学馆,走在街上,百姓学子便不会议论纷纷了。”
    外头有暗卫低声叩请,沈恪拿着药方,垂眸遮住心潮起伏。
    崔漾吩咐蓝开,“送他回去休息,这两日若有学子来拜见,便替他推了罢。”
    蓝开笑应了一声,引着这仙君一般的金贵人儿回偏殿,笑得很恭敬,反正陛下喜欢的,他就尊敬,陛下不喜欢的,那就靠边站,看陛下心意便没错了。
    暗卫风尘仆仆,叩请圣安后,声音迟疑,压得很低。
    “你说什么?”
    崔漾猛然自舆图上抬眸,“你说什么?”
    暗卫也十分震惊,此事却是真的,“我们追着安平王的人,先追到了萧国的使团,又折回了江淮,已能确定是真的,江淮有鸽信传往毫县,属下赶回来禀报消息,人该有两日便到上京城了。”
    崔漾立时站起来便要去毫县,暗卫一拦,“请陛下三思,上京城传来的消息,萧寒已经只身到了上京城鸿胪寺,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京官来报,陛下此时千万是不能离开上京城的。”
    从洛阳到上京城,快马加鞭也要两日。
    崔漾勉强压住心绪,摆摆手叫他下去,着谒者传旨,令百官即刻返回上京城,自己出了寝殿门,快步往偏殿去。
    砰——
    门砰地一声被推开,司马庚见来人袖袍猎猎,周身真劲浮动,面容上俱是寒霜,心中一顿,放下手中棋子,“你——”
    话音未落,便被迎面而来的掌力击得五脏六腑似乎也寸断了,棋子杯碟的碎片洒落一地,他偏头倒出溢满喉咙的鲜血,勉强撑着昏沉的意识,“你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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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顷刻间血流如注
    外头有信报送来, 崔漾有很多事要问他,但刚才出手过重,人已经半死不活地昏迷了。
    蓝开惊了, 也不敢去扶,只知这人定是犯了不可饶恕的死罪, 听陛下吩咐叫把人弄醒,忙跑去端水。
    殿外闹哄哄的,鸿胪寺京官来报, 萧国使团到了上京城外,萧王萧寒驿馆下榻, 每日在京中闲逛,因着生得俊朗, 性情豪爽,在京中化名遍交好友。
    “不请自入!”
    “就是仗着兵强马壮,以为我们不敢拿他怎么样。”
    “这么大摇大摆来就算了,来也不走正门,真是一点礼仪也没有,岂有此理。”
    崔漾翻看军报,蔡赣藤县屯兵, 另有十万萧家军支援, 共有二十万。
    麒麟军亦是二十万,两军实力相当,但对萧国来说, 是在家门口打仗, 麒麟军则是远离家乡连续奔波了三月, 临近冬季, 又是年关, 略一引导便极容易起思归之心,除非有必胜的把握,否则兵将上下,已无心恋战。
    加之雎宁等地十二座城池郡县划分官员任免诸多杂务无法一蹴而就,完全消化需要时间,天时地利人和,麒麟军都不占优势。
    除非生出了什么变故。
    崔漾在殿中踱步思量,萧寒没有子嗣,虽早早请了名师教导侄子萧烨,但萧烨年不过十岁,想要服众也难。
    崔漾踱步片刻,问洛重遮,“除了沈熔,洛拾遗,洛铁衣,以你的武功最好,出暗阁六组全组,能杀掉萧寒么?”
    萧寒一死,幼主难平局势,边关大军军心涣散,麒麟军或可一战。
    洛重遮艰难地摇头,埋首回禀,“萧王本人修的是外家功夫,虽然精湛,但我们有把握能拿下,但萧王身边有至少一个高手保护……影一的武功与洛拾遗相当,但只周旋了三百招——影一没有纠缠,他接到的任务似乎是能杀了萧寒就杀了萧寒,杀不了,毁了棺椁,如果这两件都做不到,直奔江淮。”
    外头臣子请命立刻回上京城,崔漾归心似箭,吩咐禁卫将司马庚扔到马车上,在殿中踱步片刻,撑着额头在殿中阖眼坐了一会儿。
    杨明轩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同僚们群情激奋,陛下又无圣令,殿门紧闭,想了想便站出来,温声道,“诸位大人稍安勿躁,他萧寒避开驿馆混进上京城,咱们就算知道,也不必要忙乱,急慌慌回上京城,反而叫他以为是多大人物,咱们照原定计划回上京城便是。”
    杨明轩说的有道理,快马加鞭赶回去确实不妥,只是放那萧寒在上京城如入无人之地,打着拜访的名义,连太学也进去看过,着实叫人憋气,此子实在是嚣张。
    自洛阳回上京城有六日车马,偶尔歇息时,群臣便上前禀报朝务,没几日几名近臣都发现了,陛下处理起国政来还和往常一样,但眼下青痕一日比一日重,似乎几夜不得眠。
    不少朝臣都十分忧心,杨明轩先找了蓝开。
    蓝开也担心发愁,“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陛下一夜一夜不睡,似乎是睡不着,昨夜在田埂上走了一宿,奴婢劝过,沈家公子也来劝过,陛下一言不发。”
    近来除了萧寒,并没有其它难缠的国政,杨明轩求见陛下,没见着,也无法。
    御辇刚一回京,萧国使团呈上文书,以及献礼,求见陛下,百官金銮殿等候,崔漾缓步而来,殿中一人生得高大清梧,五官浓墨重彩,极为深邃英俊,站姿威武,尽显阳刚凛冽,眉如长剑,眸光似烈日灼阳,有好似草原上的鹰隼,锐利,极富侵略性。
    殿中三尊棺椁一前两后放着,除萧寒外,还有五名随邑,崔漾出掌如电,攻向萧寒,萧寒身后有两人反应极快,上前接掌,崔漾不退反进,掌间灌满内劲,往二人门面击去。
    “砰——”
    醇厚的内劲像水波一样往外散开,殿中石雕案桌堙成齑粉,刀锋划过百官衣袍,拉出锐利的口子,殿中群臣,虎贲卫,候在两侧的宦从宫女无不骇然后退。
    接掌的两人抚着胸口跌倒在地上,口里倒出鲜血,已是经脉寸断,重伤难愈,萧寒面容冷静,眸光却越发锐利,不悦问,“敢问阁下,本王好心送令尊令兄遗骸前来,堂堂一国之君,就是这般待客之道么?欲置在下死地而后快。”
    群臣面面相觑,方才这两掌着实叫人骇然,宴和光欲出列说话,便听上首的人淡声道,“明人不说暗话,当年朕父兄的棺椁本是被麾下将士葬在了绵山,绵山并非是萧国地界,萧国主私自将朕父兄遗骸迁往临淄,叫父兄英灵不得安眠,现在来说归还二字,岂不可笑。”
    崔漾说的是事实,本也是想借此除掉萧寒,萧寒一死,秦牧、梁焕、盛骜可乘胜追击,机会只此一次,但她有些低估了两名护卫的功力,想再杀萧寒,只得另觅良机。
    沈平坐在远处的偏殿屋檐上,拍了拍身旁略有些躁动想下去咬死那两个护卫的大猫,除非他和她打起来,只怕这世上再难看到方才这样巅峰的内劲对决,她是一对二,如此境地将人重伤致死,自己显然也伤得不轻,现在连挪动脚步都十分困难,大猫鼻子灵,估计已先一步闻到了她压在腹胸内的血腥味。
    金銮殿上都是指责声,吵吵嚷嚷,几乎把屋顶掀翻了。
    崔漾淡声吩咐道,“虎贲卫听令,拿下逆贼萧寒。”
    虎贲卫听令上前,萧寒盯着上首的女子,眸光冷洌,掌心在棺椁上拍了拍,拱手笑了笑,“阁下误会了,萧某谈不上动了阁下父兄的坟冢,因为坟冢是空的,本王念着阁下与安定侯感情深厚,大成举孝廉,以孝治国,阁下更是仁孝之君,定然十分思念父兄,特意来告诉阁下,阁下父兄尚在人世,萧某曾与令尊有过一面之缘,愿意相助阁下,寻回令尊令兄,让阁下与亲人团聚。”
    他拍开棺椁,灰尘溅起,里面果真是空棺,连衣冠都没有,自然算不上衣冠冢,群臣一时呓语。
    “难到他说的是真的,安定侯当真还活着?”
    “萧寒说见过,难不成是被捉到萧国去了,天啊——这……”
    杨明轩、于节等人心中皆十分焦急,也顾不上猜测陛下近来异常是否与此事有关,于节当即站出来呵斥萧寒,“一派胡言!萧王前线战事失利,便来捏造这等谣言,其心可诛!”
    宴归怀、陆子明几人面色凝重,薛回亦知这三人如今是静水投壶,没波澜也要掀起波澜,别说人在萧寒手里,这三人此后成了挟制陛下的利器和软肋,便是这三人不在萧寒手中,只要还活着,都是叫人心浮动的消息。
    上头有父兄在,女子为政,怎么也说不过去,现在就已经有几个臣子在小声问,以后大成是不是要改姓崔了。
    “安平王近来病重,已米水不进,司马氏已绝,这下要由崔呈当政了么?”
    “你乱说什么,陛下好歹是有司马氏血脉,他崔呈有什么。”
    “一日为父,终身为父,养父便不是父么?再者以后安定侯有什么话要说,陛下能不听么?那和崔呈做皇帝有什么差别。”
    “安定侯当政也好吧,至少是男子……”
    “唉……就算是男子,也未必能比陛下强啊……”
    “观安定侯当年风采,定是不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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