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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刘霆挟持着大皇兄,父皇拿捏着暖闻,但他们都忽略了思省。若我真要收渔翁之利,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等他们两败俱伤之后,再扶思省登基。”
“我选择解救东宫时,你们就应该明白,我根本没想要掌控朝堂,我比谁都希望大皇兄能早日独当一面,我才好早日抽身。”
“二皇兄想必也是一般想法,所以他选择促成我与大皇兄的合作,扶持他登位,再以辅政之名逐渐立足朝堂。”
他抬眼看着杨连宇,凤目中一片澄净,“若我早知二皇兄有这种心思,当日……我或许就会放弃大皇兄,直接扶他登位。”
这话说得无比残忍,却偏偏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他根本无所谓与谁亲厚,谁能给他最稳固的地位,谁能给他想要的八千里路云和月,他就扶持谁来坐这皇位。
他从前挣来的种种战功、名望、权势,不是为了自己当皇帝,而是为了日后有能力挑选对自己最有利的皇帝。
他甚至还隐晦地道出了另一个事实,夜雪权其实也一直在拿夜雪渊当挡箭牌,把自己的野心和抱负藏在所谓“辅政”的名义之下。直到夜雪焕折戟,夜雪渊这块挡箭牌眼见着也要失利,他才自己站到了最前。
——这些天家龙子,究竟都把手足兄弟当成什么?
杨连宇在那一瞬间怒极恨极,浑身上下杀气凛然,可转眼却又变为了难以抑制的绝望和迷茫。
夜雪渊与夜雪焕龃龉多年,当初会去寻求他的帮助,又何尝是因为什么可笑的骨肉亲情?
他们这些皇子,哪一个不是挣扎在存亡边缘,谁又非要救谁不可?
“……王爷。”
杨连宇再次跪地,声音里已有哽咽,“杨某自知报仇不过是意气之举,不敢要求王爷冒险,今后也绝不再提。只是陛下谥号已定,却始终不见遗体。若他与娘娘当真已经不在了……只求王爷能带杨某见一见他们的坟冢,确认他们能入土为安。”
“……娘娘腹中,还有个未出生的孩子啊……”
说到最后一句时,这昔日高大威武的禁军统领已是潸然泪下。
夜雪焕心下恻然,亲自上前将他扶了起来,低声道:“杨将军不必如此。我先着人送你去安全之处,待你将伤势养好,再议其他。”
他倒是有意送杨连宇出海与夜雪渊相见,但一则杨连宇眼下伤残至此,未必受得起海上风浪折腾;二则他精神状态也极差,若是明说夜雪渊夫妇尚在人世,就连他们的小女儿也平安降生,怕是他根本等不得状态稳定就要出海寻人,于他自己有害无利。此事难办,确实需要从长计议。
杨连宇却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只以为他是在回避问题;连坟冢都不能看一眼,怕不是夜雪渊夫妇已经尸骨无存了。
他眼中黯淡无光,夜雪焕正欲再劝,突然听姚潜在背后咬牙切齿道:“王爷当真就如此绝情?”
夜雪焕闻声回头,就见姚潜箭步蹬上方几,一手扣住蓝祈的肩膀,另一手长剑出鞘,抵在了他颈间。
他这一手谁都猝不及防,夜雪焕也顾不得杨连宇了,下意识往前一步,姚潜就挟着蓝祈退后一步,剑锋微挑,紧贴住那一小截露在斗篷之外的苍白肌肤。
杨连宇也没想到姚潜能为自己做到这一步,既震惊又为难,忙上前劝阻:“姚将军,不可!”
“你不用怕!”姚潜满脸的决绝愤慨之色,“本就是王爷无情无义在先!”
夜雪焕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问道:“你待如何?”
姚潜昂首道:“王爷眼见英雄落泪尚能无动于衷,不知蓝公子的命能不能换王爷给一个准信?先帝与先皇后究竟葬在何处,甚至遗体还存不存在,难道连这点都不能告知吗?!”
夜雪焕简直气到肺疼,这厮哪只眼睛看到他无动于衷,又何来这么多古道热肠?
莫说是夜雪焕,姚潜自己与杨连宇也不过是点头之交,最多算是东宫之乱时同仇敌忾的战友,难道就为了他所谓的“英雄落泪”,就能不分青红皂白,谁弱势、谁可怜,他就帮谁?
心存公义是好事,锄强扶弱也算不得错,但架不住人傻。
“姚潜,你弄错了一件事。”夜雪焕耐心耗尽,声音里已满是冷意,“蓝儿从来不是我的软肋……”
话音未落,蓝祈蓦地向前倾身,直接用侧颈去撞剑锋。
姚潜大吃一惊,下意识就松手撤剑,而蓝祈的那一撞不过是虚晃,剑上力道一松,立马脚跟侧旋,强行扭转身体,脑后的兜帽甚至在姚潜脸上抽了一记,翩然从他肋下穿了出去。
整个过程电光石火、行云流水,姚潜还没反应过来,蓝祈已经站在了夜雪焕身边。
长剑落地的哐啷声响之中,夜雪焕的后半句话才缓缓出口:“……他是一块谁也啃不动的硬骨。”
姚潜尴尬地立在原地,柔软的布料没有任何杀伤力,可脸上被擦过之处却如火烧一般灼痛。蓝祈分明就是故意让他拿住,再轻易逃脱,就是要把他那一腔冲头的热血浇灭。
“我的轻术的确大不如前了,但姚将军若不是一心想要我死,还是拿不住我的。”
蓝祈从容地整理了一下斗篷系带和兜帽,淡淡说道:“我知姚将军心切,但我家王爷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先帝与先皇后的下落,王爷也所知甚少,还待再做调查,如今的确给不出答复来。杨将军若信任我家王爷,就好好养伤,静心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