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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雾太轻,浸不透那身丝织细密的亲王袍服,只在鬓角和眉睫处留下了一点湿意,那张轮廓清晰的华丽面庞变得有些朦胧,凤目中残存的一点怅惘之色也变得不真实起来。
“明知下雨,也不多穿一件。”
夜雪焕轻巧地避开了宫里的话题,接过童玄递来的伞柄,另一手将蓝祈拥进怀中,下颌轻轻蹭了蹭他的额角,“冷不冷?”
蓝祈身上只罩了件薄披风,连兜帽都没有,也不知在车辇中等了多久,隔着几层布料都微微透出了凉意。
他摇摇头,并未开口提问,伸臂抱紧了夜雪焕的后腰。
宫里来人通知说夜雪焕要晚归时,蓝祈心中也着实没底。童玄这几日在走玄蜂营撤编的流程,连日都是程书隽在园里值守,到底还镇不住场面,于是急急将童玄喊了回来,过午就在宫门口候着,笔直站了将近两个时辰,直到下雨才被童玄劝进了车辇内。若夜雪焕再不出来,他甚至都打算举着他的金腰牌强行进宫了。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越过夜雪焕的肩头,看向宫门内外刚刚点起的灯火,一团团暖黄的光晕一路延伸进广阔的昏暗暮色中,而那些华美的画角飞檐却都成了模糊不清的轮廓,深渊一般慑人神魄。
——这里曾是夜雪焕的起点,是无数人都望洋兴叹的天下巅峰;可从今往后,他们应该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全天下最为庄严奢华、也最为寂寞的地方了。
“先让人回去报个平安吧。”夜雪焕揽住蓝祈的肩膀,“我们走走。”
两人合着伞,从皇城慢慢走向北市;童玄点了个侍卫回去报信,让车夫驾车等在北市门前,自己则不远不近地跟着两位主子。
夜雪焕暂时还不想与蓝祈解释山河大阵的详情,何况这种事也不适合公然在大街上谈论。他低头看着自己脚下,北市路面上的花岗岩石料是那般平整坚固,无数权贵的马车从上面碾过也留不下痕迹;然而这些路面之下却都是空的,只需要轻轻拧动那把小小的钥匙,一切繁华就都会轰然塌陷。
他甚至有一种错觉,仿佛能听到自己每一步落脚时,那巨大的地下空洞里响起的回音;仿佛只要他再用力一点,就能踏碎这层浮华的表象,将千年之前的残酷真相展现到世人眼前。
“……容采?”
直到蓝祈微凉的手指覆了上来,他才陡然回神。
皇位刚刚更迭不久,夜雪焕的态度尚不明确,大多数权贵都还在观望,自是没心思出来玩乐,昔日奢靡的北市如今竟也变得萧条冷清。
然而那些稀疏的灯火明明灭灭地映在蓝祈漆黑的瞳仁中,却仿佛能点亮整个世界。
夜雪焕释然一笑,只要蓝祈还在他身边,只要这双漂亮的眼睛还在注视着他,他便无所畏惧。
“无事,就是想散散心而已。”
他单手托起蓝祈的腿根,蓝祈便自觉勾住了他的脖子,任由他将自己抱了起来。
“听说九音阁虽然暂时停业,但里头的厨子都没走。”夜雪焕笑道,“今晚去那里吃,想吃什么都让人给你做,好不好?”
蓝祈趴在他肩上,欣然点头。
路边某间店铺的屋檐下蹲着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这个时节还没有山楂,所以串的是野樱桃。
这种庶民之物本不该出现在北市里,但只要逢到太学府休沐,许多孩童会就近跑来放风撒野,自然也就吸引了其他各市的各种小贩。
而这名小贩眼下显然是被傍晚这场雨困住了,人倒是无妨,但那些裹着糖衣的樱桃串却不能淋雨。他护着自己那小小的摊头,颇显焦躁苦恼。
蓝祈瞥了眼那些红艳艳的糖葫芦,软糯糯地嘟哝:“想吃。”
夜雪焕笑着在他鼻尖上咬了一下,抱着他走到摊边,努努嘴道:“自己挑。”
小贩忙站了起来,眼底却颇有不屑之色,以为是哪家纨绔子弟在和小情儿玩情趣;但看两人华丽的衣着,也不敢怠慢,殷勤地赔笑招呼。
蓝祈挑了串最大最红的,夜雪焕便径自抱着他离去,后面的童玄立时上前付钱,十分豪迈地替主子给了一颗小金豆。
小贩大喜过望,卷起摊子迅速离去,生怕金主反悔。
蓝祈咬下一颗樱桃,化开的糖衣将两片唇瓣染得晶莹透亮,看得夜雪焕心猿意马,凑到他耳边问道:“甜么?”
蓝祈不答,张嘴将舌尖递了出去。
此时正是樱桃的果期,但大抵是丹麓真的不适合长樱桃,蓝祈唇上的糖晶甜到发齁,然而口中残留的果肉却酸到牙疼,夜雪焕尝了一口就偏头呸了一声,眉间皱成一团,嘴角却忍不住扬了起来,笑骂:“难怪那小贩跑得飞快!”
蓝祈笑眯了一双杏眼,抬手压低了伞柄,明黄的伞面挡住了恼人的雨丝,也挡住了伞下拥吻的亲密身影。
——那大概,就是丹麓留给他们的,最后一点带有甜味的回忆。
和二哥刚完了,可以准备回家结婚了_(:з」∠)_
明天停更一天
第132章 将悼(上)
枫江苑和九音阁原是北市最大的两家食肆,但因为南宫家黯然退出朝堂,从二月起就一直歇业。
但南宫家的基业毕竟还在,南宫显虽然心灰意冷,终究不会放弃南宫秀人希望保全的这个南宫家,是以丹麓的产业虽然暂时都搁置了,但佣工却一个未辞,楼里也一直留着人看守和日常收拾打扫,等到局势稳定就会重新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