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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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崽子。”
    夜雪焕在他脑门上掴了一巴掌,嗓音却也沙哑不堪,“说的什么屁话。我白日里不过给你讲两句道理,你倒真要咒我和你爹爹早死不成?”
    “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锦鳞慌了神,平日里老成持重的小大人模样荡然无存,那一口骂遍太学府都全无敌手的铁齿铜牙也仿佛生了锈,结结巴巴地辩解:“我就是、就是……”
    蓝祈毫不客气地拍开夜雪焕的手,抚着锦鳞被掴疼的脑袋,低声安慰:“别怕。我和你父王自然都会陪着你长大,把你教养成材,看着我们的小鱼儿化龙腾飞。”
    自成了荣府世子以来,除了小米,这乳名便再无人喊过;此时冷不防从蓝祈口中出来,便别有一股子宠爱和包容的味道。
    他从前一直对“爹爹”这个身份毫无实感,锦鳞实在太过懂事,与其说是养儿子,倒不如说是教学生;可当这样的锦鳞趴在他怀里泣不成声时,他才终于意识到这孩子是真的拿他当父亲对待,才终于有了觉悟。
    ——他也并不知道要如何当好一个父亲,但他们可以一起摸索和学习。
    “我就是……不想离开你们。”锦鳞喃喃道,“……我爱你们。”
    这当真是一句太过动人的剖白。
    整个皇族没能给予夜雪焕的,当年的齐家也没能给予蓝祈的,如今都由锦鳞补给了他们。
    不是血亲,更胜似血亲。
    “……乖小鱼。”夜雪焕也情难自已,“过来,让父王也抱抱你。”
    蓝祈适时地翻身回去,夜雪焕的手臂便在此时伸了过来。锦鳞在下一刻落入了更为宽阔、坚实和温热的怀抱里,却反而彻底哑了声。
    他似乎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那个字惊到了,心口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既羞又怕,不知夜雪焕会不会骂他软弱矫情,又不知死活地期盼着同样热切的回应。
    蓝祈从背后贴上来,将锦鳞夹在两人胸膛之间,一起为他们的小鱼儿圈出一片安详又温柔的港湾。
    夜雪焕索性伸长手臂,把大的小的一起抱住,在锦鳞耳边低笑道:“父王也爱你和你爹爹。”
    蓝祈忍俊不禁,不甘示弱一般,也在锦鳞耳边道:“爹爹也爱你和你父王。”
    而后他们相视一笑,隔着中间的锦鳞,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绵长的亲吻,各自悄悄在枕头上擦了擦湿濡的眼角,不约而同地感慨,人在黑暗中果然很容易软弱矫情,无论成人还是孩童。
    多年之后,早已深谙各种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精湛话术的荣亲王世子再回想起这唯一一次和两位父亲同被而眠的一夜,只觉得自己完全是被他们当做了互相表白的遮羞布,可耻于自己当年竟没能听出那两人话中的重点其实都在后半段,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又齁又怄。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云雀偏院里的阴暗经历给予了他坚韧不屈的强大心性,而在那以后,真正让他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暖热和温柔的,却正是他两位父亲之间那些白糖水一般平淡琐碎又甜蜜的小细节。
    ——他的父亲们,身体力行地教会了他爱与守护。
    但此时年幼的他实在是太过雀跃欢欣,满怀着一腔爱意与热忱,在两位父亲的臂弯里沉沉睡去。
    …………
    哭是一件很耗体力的事,所以哭过之后总是很好睡;三人相拥着一夜好眠,下人来敲门时甚至不知人间几何。
    夜雪焕的推测一点不错,夜雪权故意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他在百荇园“养伤”,就是在引各方人马去听他表态;然而最先登门的,却居然是老太傅。
    此时天色甚至还没大亮,莫说是因为晨寒而精神不佳的蓝祈,就连夜雪焕都睁不开眼。虽知老太傅是想赶早避人,但这个时间来扰人清梦,还真当自己是老岳丈了不成。
    夜雪焕翻了个身,习惯性地想抱着蓝祈温存一会儿,一伸手才想起中间还有个锦鳞,于是无耻地把他打发下床,让他先去招待一下殷简知。
    锦鳞任劳任怨地起来洗漱更衣,出门之前回里间看了一眼,就见夜雪焕正坐在床沿哄蓝祈起床,蓝祈闭着眼睛哼哼唧唧地喊冷,夜雪焕就连人带被裹在怀里焐着,自己还在睡眼惺忪地打呵欠。两人脑袋挨着脑袋,仿佛随时都能一起再睡过去。
    锦鳞那一瞬间的表情十分一言难尽,但想起自己昨夜的失态,还是觉得别等他们清醒过来两相尴尬,于是一本正经地端起他荣府世子的矜持清贵,一脸微笑地出门迎接老太傅。
    夜雪焕足足花了两盏茶工夫才终于把蓝祈哄了起来,整理妥当后找了条青玉珠串,在他左腕上绕了四圈,将那道最明显的割腕伤藏住。
    蓝祈体温有些低,夜雪焕又给他挂了香球,披了件长罩衣,勉强盖住了他身上的蛊香。
    直到天将大亮,蓝祈才总算完全醒了觉,两人一起去小花厅见殷简知。
    殷简知自觉来得并不算早,若是碰上朝会,这个时间都该等在宫门口了,就连太学府的学童也该已经起床准备早读,谁料这两人居然还在床上,还让锦鳞来招待他,当真也是不把他老人家当个外人了。
    但面对着恭顺的锦鳞,老太傅也实在气不起来。
    锦鳞偷回丹麓之事尚不为人知,殷简知见到他时着实吓了一跳。他自年节之后便离开太学府,夜雪镜也被夜雪权接回宫中亲自教导;太学府虽有了新任太傅,重新开课,但偌大的藤院却空了下来。殷简知告老前去看了一眼,直觉凄凉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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