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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天顶上开出来的洞,却不见有灰尘落下,说明上面的密室在千年间密封完好,还需要透一透气才能入内。
两人草草将两只雁鸟烤来吃了,夜雪焕又让蓝祈小睡了一个时辰,直至天色全黑,才准备上去查探。
夜雪焕抓着暗门边缘当先攀了上去,再伸手将蓝祈拉上来。上层的密室内漆黑一片,他又不得不先下去,给蓝祈递了枯枝和火种,在上层也点了火堆,这才能看清里面的情况。
密室比下方的石室要大上许多,暗门在下层已经贴着墙缝,在上层却正是中央位置。蓝祈将火堆点在了暗门旁边,以防不慎踩空,自己则持了火把,检查这间密室。
除了墙角处的一口石箱子,整个密室里空空如也,徒有四壁,一眼看去不像有出路的样子。夜雪焕难免有些失望,蓝祈却走向那口石箱,并不急着打开,而是将火把靠近墙壁,看到了石壁上密密麻麻刻满的古文字。
夜雪焕心头一动,举着火把转了一圈,就见四面墙壁上全都是一样的古文字,其中一面则另有三个他并不认识的大字,应当就是整篇壁文的文题和起始部分。
“《忏罪书》……”
蓝祈颇觉意外,“醒祖想要留下的,就是这个?”
“忏罪?向珑风么?”夜雪焕不屑嗤笑,“让珑风与他同殓一棺,再把忏罪书写在这里?”
蓝祈也不知该作何评价,慢慢读起了壁文:“不恕之人玉醉眠,临终于此悔悟……这莫非是醒祖的名讳?史载中从似乎未出现过。”
“多半是。”夜雪焕嗯了一声,“他既想要万世留名,又自觉罪无可恕,所以只留谥号而不留名讳,说得通。名醉谥醒……莫不是取的宁醉不醒之意?”
这个问题已经无人能够回答,蓝祈并未接话,继续读了下去:“……不敢奢许来世,但求吾爱凤琊,芳魂长宁……”
“……凤琊?”
夜雪焕眉梢挑起,脸上讽意更浓,“竟是拿珑风的姓氏做了国姓?”
蓝祈又读了一段,摇头道:“凤琊只是名讳,珑风并无姓氏。”
他会学这千年前的古文字,纯粹是为了能多看一点古籍、多了解一点皇陵,是以还是在有了进出云熙阁的权限之后才挤出时间学了一些,本就不精;这满篇壁文晦涩佶屈,许多字他甚至都认不全,读得十分缓慢艰难,勉强拼凑出了这段不为人知的千年秘辛。
醒祖与珑风识于微时,彼时他们的名讳还未曾被历史所掩盖;当时的南荒也不叫南荒,而被称作南岭,其间遍布着诸多古老神秘的部族,掌握有各种奇诡不可言述的巫蛊之术。凤琊出身于其中一强盛部族,因为生具异能而被族中奉为神子,妥善地供在宗祠之中长大。
时逢乱世,各地群雄割据,便是这些古老部族也难自保,只得投靠割据势力以寻求庇护。当时的玉醉眠已是槃江——即后来的凤洄江以南规模最大的一股势力,如今的南丘、下安、商台、云沿四郡之地都是他麾下范围,正是势头最盛的时候,想要借南岭部族的力量一口气统一槃江南岸,于是大刀阔斧地收拢了数个部族,其中就包括凤琊的部族。
凤琊是个孤儿,父亲是部族里上一任大巫师,醉心于钻研不成熟的血蛊之术,以自身血液入蛊,企图窥探长生之秘,最终死于反噬;母亲分娩时难产大出血而亡,生下来的还是个畸形的雌雄同体。
族中都说是大巫师生前走火入魔,为血蛊所侵,血脉不洁,所以才生下了这么个怪胎;原是要将刚出生的凤琊当做不祥和污秽的象征直接处死,可偏偏他的血奇香四溢,百毒不侵,更能入药炼蛊,是天生的血蛊体质——他的父亲倾尽一生都未曾成功的研究,竟阴差阳错地在他身上呈现出了完美的成果。
族中的长老会经过反复商议,决定“物尽其用”,将凤琊圈养在宗祠中,粉饰上神子的名义,从他身上取血炼药,深入钻研血蛊。
部族向玉醉眠投诚时,曾经献上过以凤琊的血炼制的药品;虽不说活死人肉白骨,但药效确实远胜寻常药物,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骨子里其实根本看不起这些蛮夷部族,盯上的是药方和原材料,打的就是杀鸡取卵的主意;两者合作之后,他不动声色地买通了族中诸多妇女和青年,调用手下暗卫仔细调查,很快就发现了被长老会严密隐瞒的凤琊和他的秘密,察觉了那所谓“神子”之名背后罪恶而残酷的真相。
彼时的凤琊刚到十五岁,而玉醉眠的年龄几乎是他双倍,所以初时倒也并无轻亵之意,纯粹是正义感和保护欲在作祟。但他的手段也不可谓不脏,明面上拖着协商进程,与长老会周旋,晚上却翻墙偷溜进宗祠与凤琊私会。
凤琊自小被当成供品养大,浑浑噩噩、懵懵懂懂,不知事、不识字、不谙世俗伦常,甚至连话都说不利索,半亩见方的宗祠就是他的全世界,平日里连个人都见不到;长老会的人定期去取血,他也只会乖乖撸起袖子,只知道乖乖听话才有饭吃,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完全不知自己受到了怎样残酷不公的待遇。
玉醉眠的出现于他而言不啻天神降世,他会温柔耐心地陪他说话,给他带从没见过的吃食玩具,手把手地教他写自己的名字,告诉他外面的世界如何精彩,并要求他将两人的事向所有人保密,如此便会夜夜前来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