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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官驿落脚时,年过半百的厨娘见蓝祈生得清秀乖巧,母爱泛滥,还给他做了一屉白蓉糕,十分慈祥地端到他面前,仿佛不知道他旁边坐着的那个就是传说中权势滔天、狠戾无情的荣亲王。
南丘人自有着身为南丘人的骄傲,知礼而不拘谨,好客却守分寸;西北民风虽也淳朴奔放,但相较起来,南丘还是少几分粗犷,多几分亲切。
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下,无怪白婠婠会如此人见人爱。
在官驿歇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就见到了白婠婠。
按照规制,入了南丘郡,后面的行程就都要交给南府安排,是以白婠婠才会带人前来迎接,但莫染显然对接下来的行程十分不满。
“……为何要先去虎趵城?!”
南丘郡占地不大,从现在的两郡交界处往东南方向,五日即可到达郡府虎趵城,往南则七八日左右到达落霞关。他们此次带了不少亲兵,进城不便,原计划是不进虎趵城,直接去落霞关扎营,由定南军带领入南荒,待到顺利解决了皇陵的问题,回程时再去拜会定南王。
南荒如今雨季已过,但水气未散,山土泥泞,瘴气浓郁,最早也要等到十一月底才能进山。事关重大,需要万全的准备,但时间确实还很充裕,调整一下行程,先去虎趵城,似乎也并无太大问题,只是莫染实在对自己那位姑母有很深的心理阴影,对于进虎趵城极为抵触。
“母妃是待你不好还是怎的,你就这么不待见她?”白婠婠明知缘由还要故意曲解,鼓着腮帮子佯怒道,“上次去还是寿宴呢,你自己算算,这都多久了?母妃三天两头就盼着你,连我都没这个待遇,她都不想我的!”
“你还有脸说?”莫染嫌弃地啐了一口,“你那胳膊肘早都拐到云西收不回来了,泼出去的水,想了有屁用。”
白婠婠被他一通抢白揶揄,居然既不恼也不羞,理直气壮道:“所以表哥才更要好好孝敬母妃啊!我弟弟年纪还小,将来我嫁人了,可不就得表哥你多照顾她了吗?”
论脸皮厚,白婠婠还是更胜一筹,也不知到底是跟谁学的。莫染无话可说,认输妥协,把她拉到一边嘀嘀咕咕地耳语。
蓝祈隐约听到了自己和夜雪焕的名字,还有些诸如“当着”“乱喊”之类的只言片语,正猜测着他是在叮嘱白婠婠不要当着他们的面乱喊什么,就听白婠婠促狭地笑了起来:“那我可不能保证,你自己和母妃说去。”
莫染一脸郁卒,还要再辩,眼角余光瞥见蓝祈十分不经意地看了过来,色厉内荏地瞪了他一眼。
蓝祈故意歪了歪头,回了一个看似天真无辜实则充满嘲笑的眼神。
夜雪焕看得好笑,白婠婠这哪里是来迎接,分明又是来抓人的,和上次在右陵是同样的戏码,偏偏莫染每次都逃不脱。
此行本就只为拜访,或者说只是定南王妃迫不及待想见外甥,是以轻装简行,大部队先行去落霞关整备,夜雪焕和莫染各带几名亲信,绕路去一趟虎趵城。
假扮南宫显的亲信顺势要求同行,借口病情加重需要安养,接下来都在虎趵城等候消息,不再跟随。若有款项需要批复,着人送信就是,也耗不了太多时间。
夜雪焕自是求之不得,南宫显想必自己在虎趵城内也有安排,省得他再费心帮忙遮掩,但麻烦就在于他们当中还有另一个不遮不掩的敏感人物。
玉恬倒还没有张扬到主动要求去虎趵城,但她成功引起了白婠婠的注意,无论衣着品味还是言谈举止, 甚至是“师姐”这个身份都让白婠婠油然而生一股子仰慕之情,为这个神秘又桀骜的女人所倾倒,诚挚邀请她回家作客,并由衷感慨不知要怎样强大的男人才能让师姐倾心——但没人忍心告诉她,那个男人是皇帝。
五日后,众人抵达虎趵城。
边郡郡府,距离边关近是再正常不过之事,但虎趵城实在也离得太近了些,单骑快马一日便能往返,几乎就是挨着落霞关而建。
据说白氏先祖初到此地时,曾经梦到一只口衔金珠的黑章赤虎,从东南方向的山上一跃而下,放下金珠后又踏着落日晚云而去;醒来后虽印象深刻,但也只当是个瑞兆,并未太在意,谁知后来当真在关外东南方向发现了极为优质的铜铁矿脉。白氏先祖大为惊奇,当即就将王府改址到了梦虎之处,于是才有了如今的虎趵城。
当然,撇开这些玄之又玄的传闻和粉饰,用白婠婠自己的话说,除了有一座定南王府,虎趵城与南丘其他城镇并无任何区别。
一进城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座足有一人多高的巨虎雕像,通体以精铁铸就,外镀紫铜,以一对松绿石为眼,口衔一颗拳头大小的金珠,爪牙毕现,面露凶光,偏偏体态却极为轻盈优雅,前肢着地,后肢踢起,长尾高翘,腰线流畅,栩栩然便是刚从高处跃下的身姿。纯实心的铸铁雕像,也不知究竟是如何配重,才能保持这个不平衡的姿势而不倒地。
就如丹麓南城门的誓守河山巨匾一样,赤虎像亦是虎趵城的标志,百年来日日有人精心养护,在湿暖的气候里未曾有一点锈蚀,阳光之下灿然生辉。
毕竟算不上正式拜访,夜雪焕也懒得让民众围观,坐在马车里躲清闲。白婠婠一路都黏着玉恬,也不想着来做个向导;蓝祈掀开车帘看赤虎像时,还是莫染给他讲了来由,并对白氏先祖表示不屑:“做梦这种事说不清楚,多半都是噱头。南丘郡要山水没山水,要底蕴没底蕴,要商贸没商贸,就靠着产粮产矿,怎么和当时的刘家抢风头?”